按理說,重回東宮是一件天大的大喜事兒,長公主的命也被殿下救了下來,宮裡那位如今與傀儡無異,離殿下執掌天下也不遠了。
就算少夫人出身卑微,隻要殿下态度強硬,納少夫人入東宮并非難事,将來在宮中做個後妃。
可殿下入了東宮,卻并未第一時間将少夫人接回來……也沒有告知少夫人真相,反倒是從宿州寄回來的書信,他看完了,便放在一旁,不再給少夫人回音……
而且最讓他氣不過的是……那李祐的外室江氏在墨城受了傷,身懷六甲輾轉找到殿下……要殿下履行當年的婚約。
殿下到現在也沒有給那江氏明确回複,卻将她安置在東京城裡,瞧那樣子……像是要給江氏機會似的……
他一直以為殿下早忘了江氏,如今看來……殿下心裡還是念着當初江氏的……
莫雨越想越煩躁,殿下與少夫人關系交惡,連帶着疏星t也不給他好臉色看。
他跟徐将軍去了前線,帶着一隊輕騎深入敵軍深處十天,最艱難的時候差點兒被敵軍圍剿死在北戎,好不容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他心心念念的便是能平安回到大炎,再見疏星一面。
現在倒好……他想象中的美好日子根本不存在。
少夫人不肯見殿下,疏星對他亦是愛搭不理,每每他用自己的傷去搏一搏同情,她才肯紅着眼多看自己一眼。
莫雨撓了撓頭,擡起眸子,“殿下,那我們現在——”
沒想到,殿下竟道,“回謝家。”
莫雨精神一振,“好好好!”
隻是等他回過神來,身邊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這才對嘛!”莫雨咧開嘴角,想着既然要回謝家,那就給疏星帶一支簪子去!
……
傅嘉魚與聞春一路說說笑笑,往滄水閣走。
卻在院子門口,遇見一個她暫時不想見,卻又不得不見的人。
她唇邊笑意微微凝固,小手悄然從小腹上移開,對他客氣的揚起一個淡淡的笑臉,好半晌,才将兇口裡翻湧的那抹酸澀壓入心底,“太子殿下怎麼會在這兒?”
冷淡又疏離的語氣,讓燕珩眸色微沉。
他走到她面前,轉眸看向聞春,眼底似覆了一層寒霜,“我有話要與昭昭說,你先走。”
聞春一聽,不樂意了,“有什麼話是不能當着我的面兒說的,我跟你說,别以為——”
“聞春。”傅嘉魚輕笑,“你先走,我跟太子殿下聊完再來找你。”
燕珩抿唇,見她對聞春笑意溫和,對自己卻一口一個太子,不悅的皺起了俊眉。
傅嘉魚的話還算管用,聞春罵罵咧咧轉過身,遙遙的站在遠處,并未離開,一雙眼警惕的看向這邊。
燕珩眉頭皺成一個山字,冷厲的視線從聞春身上收回來,柔和了幾分,“昭昭……”
傅嘉魚避開他伸過來的手,稍微退後兩步,疏離又恭敬道,“太子殿下請自重。”
燕珩大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沉酽漆黑的視線落在女子溫柔卻淡漠的眉眼上。
不是沒料到會有今天,隻是,他低估了昭昭對欺騙的容忍度。
三個月多月未見,她消瘦了許多,瞧着越發讓人心疼。
他心口發悶,态度強勢的走到她面前,長臂一伸,将她抱進懷裡。
傅嘉魚一愣,秀眉擰成一團,小手撐住他的兇膛想将他推開。
但男人不給她機會,霸道至極,寬厚的懷抱如一道牢籠将她緊緊鎖在裡面。
傅嘉魚察覺出他身上沒來由的消瘦……愣了一愣,但她如今無法坦然窩在他懷裡。
她諷刺的勾了勾嘴角,眼神一陣清冷,“太子殿下這是做什麼?”
燕珩大手扣住女子的纖腰,眉頭疊起,深邃的眸底覆上層暗色,知道這小姑娘性子決絕,一旦做了決斷的事兒便再無回旋餘地,便直接道,“我的身份并非有意瞞你,隻是當初剛入東京城便早就做了徐玄淩這個僞裝,與你成婚,一是知道你要退婚的消息想讓張娘子幫你一把,沒想到你當真在一群男子裡看中了我,二是想用這樁婚事讓徐玄淩在東京城‘安身立命’,不惹人懷疑。”
“我承認,從一開始我便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是我少年時想要帶走的小姑娘,起初,我對你也并無男女之情,一心一意隻想複仇,等塵埃落定再與你和離,給你一條可以随時回頭的退路,這也是為何,洞房夜我沒有碰你的原因。”
傅嘉魚一噎,眼圈兒微紅的瞪着他,又氣又怒,兇口劇烈起伏起來。
燕珩不忍看她長睫帶淚的模樣,用力收緊手臂,讓她整個身子都落在自己懷中。
他将下巴擱在小姑娘肩頭,愛憐的蹭了蹭她的臉頰,“昭昭,曾經我的人生隻有複仇……沒想到後來我會愛你愛到不可自拔……欺騙你的事,我沒想過讓你原諒我,隻是,我說過,我不會再騙你,便親自來向你解釋清楚。”
傅嘉魚捏緊拳頭,滾燙的淚水從眼眶裡溢出來。
他所有苦衷她都明白,隻是欺騙二字,像一個毒咒深深印在她腦子裡。
她被人騙過一世,慘死東京,這輩子再來一回,讓她怎麼敢随意相信?
她用力将他推開,含着眼淚,冷笑一聲,“有好幾次機會,你都可以告訴我真相,但你沒說,是為什麼?”
燕珩眉梢帶着料峭寒意,張口欲言,突然想到什麼……渾身散發着一陣頹然,生生止住了話頭,“我……”
“你沒話可說了。”傅嘉魚道,“因為你根本沒想過要讓我一個商女做你的太子妃,是嗎?”
燕珩眼中黑壓壓一片,複雜難辨的情緒暗暗翻湧,最終歸于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的沉默,算是一種默認。
傅嘉魚嗤笑一聲,心髒被勒得又緊又疼。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心下針紮般的痛苦,對他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傅昭昭與殿下,雲泥之别,确非良配,等回到東京,民女會如殿下所願,與殿下和離,但願殿下莫要忘了對我的承諾,莫要忘了謝家對殿下的幫持……”
說完,她再也說不下去,淚水不停在眼眶裡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