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魚心底仿佛燃燒着一把大火,痛得聲嘶力竭,“對不起有什麼用?對不起能換回我父母嗎!你們知道我父母在臨死前遭受過怎樣的非人折磨嗎!你們不知道!你們一心隻想着奪走我父母的财産!你們一心想将我當做你們拿捏謝氏工具!”
她滿心痛恨,眼淚奪眶而出,“你們……沒有一丁點兒人性!”
她說完這一切,看着宋氏與李祐兩張無措的臉,長舒一口氣,站起身,緩緩道,“來人,把他們母子帶走,我要送他們去見安氏。”
章和二年,安貴妃被皇帝下令送回了東京。
傅嘉魚如法炮制,在黑暗的地牢裡,也準備了幾間房子。
将宋氏、李祐、安氏、與安王皆關入裡面。
每日莫雨會對他們施以各種各樣的大刑,也讓他們為彼此重要的人做出犧牲。
她偶爾回去看一看這幾個仇人,發現她們還沒死,心中很寬慰。
對,就是要這樣,要讓她們活着受折磨。
要折磨她們幾十年,磨掉她們身上那些惡毒之氣。
面對宋氏與安氏的苦苦哀求,傅嘉魚很平靜,“安貴妃,當初你派人害我娘的時候,你有想過她會像你現在這樣難受、害怕和絕望嗎?”
她娘親,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她一生明媚璀璨,卻在斷情坡那幾日被毀了清白被毀了希望……
她那時該有多痛……多惶恐……多絕望啊……
那是她永遠也走不出來的牢籠……
“安氏,你該死!你即便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足為惜!”
“皇後娘娘,求你了,放過我……我知道錯了……”
“現在知道錯了,已經晚了!”
“皇後娘娘……”
安貴妃終于發現自己這輩子大概是走不出這個地牢了,她顫抖着哭喪着倒在地上。
身上滿是被人淩虐後的痕迹……安王就在一旁瑟縮的看着,又害怕又無能為力。
而同樣心狠手辣的李晚甯,傅嘉魚并未親自處理。
莫雨輕笑,“皇後娘娘何必髒了自己的手?有屬下在,保管她生不如死。”
傅嘉魚心累至極,苦笑道,“那就交給你了,莫雨。”
沒過多久,有人傳來消息,李晚t甯懷了他夫君的孩子,孩子沒坐穩,掉了,人還沒出月子,又懷上了一個,還是三個月,又沒了,那老肥頭依舊不放過她,在她身下淋漓時找她行夫妻之事,如此折磨了四五回,李晚甯早已癱在床上成了個屎尿不禁的廢人。
大仇得報,傅嘉魚心頭壓着的巨石總算能讓她透一口氣,她連日來都躺在床上,每日間精神不佳。
這日終于有了幾分精力,燕珩将朝政放下,專門在栖鳳宮裡陪她。
夫妻兩個擁在一起,靠坐在南窗邊,傅嘉魚悠悠的躺在男人懷中,小手把玩着他衣袖上的玉扣,“那日醉酒,阿珩從我嘴裡問出了不少事罷?”
燕珩并未遮掩,大手攏着她的肩頭,一臉閑适,“嗯。”
傅嘉魚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笑來,“那阿珩想不想知道在那話本裡,你是什麼結局?”
燕珩低頭,吻了吻自家皇後馨香的烏發,“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昭昭是我的妻,是我孩子的母親,是我将來生生世世都會愛着的人。”
傅嘉魚聽得心中柔軟,笑了笑道,“嗯,阿珩說得對,隻是你能不能别老在外面做出一副懼内的模樣?現在宮裡宮外都說我這個皇後嫉妒成性,心兇狹窄,容不得新人。”
燕珩挑眉,“誰在謠傳?朕現在就去辦了他。”
傅嘉魚撲哧一笑,抿唇去揪他的鼻梁,“你堂堂天子,被人說懼内,豈不是很沒有威嚴?”
燕珩笑容寵溺,大手掐住女子柔軟的腰肢,便将她反轉了個姿勢。
傅嘉魚岔開雙腿坐在他身上,身子靠着他結結實實的兇膛,彼此炙熱的體溫互相傳遞,某處也興奮得厲害,她小臉登時一紅,尴尬得不敢再動。
燕珩湊過去,鼻尖抵住她的,二人呼吸相間,氣息纏綿。
男人捧着她的小臉,嘶啞道,“他們不懂,一生懼内,大富大貴。昭昭,我好幾日沒吃飽了,你今日……能不能讓我飽餐一頓?”
傅嘉魚豈能不懂他的意思,感受到他的大手在自己大腿上遊移,身子顫了顫。
連個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軟在他身上。
……
傅嘉魚累得睡着後,燕珩支頤斜躺在女子身側。
想起前幾日,一個無風無雨的傍晚,他将蘇夢池召進了宮,問他這世上是不是當真有人會重生的契機。
蘇夢池默了一下,說得很含糊,“這世上每個人的命都是一顆星,人一出生,命即定,非天命不可更改,但也并非絕對,命運無常,天機不可洩露。”
燕珩輕呵,“那當初你告訴朕昭昭不是太子妃的命,為何現在她照樣成了朕的皇後。”
蘇夢池擡眸,“陛下,這是天機。”
燕珩不信天命,更不想将一切歸為天機。
他知道自己在昭昭口中的結局是孤家寡人一生,是青史留名的明君。
但他絕對不信自己在話本裡對江氏一往情深,為了她,做出君奪臣妻的荒謬之舉來。
若那個人是昭昭,他也許會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從李祐手裡搶回來。
可江畔月不過是他恩師之女,他對她隻有兄妹之情。
他自己都要聽笑了,在他沒遇見昭昭之前,他對江氏毫無男女之情,遑論為了她同臣下起龃龉。
是以,他找蘇夢池來,便是想要一個真相,一個有關上一世的真相。
“想必你也應該察覺到了吧?我們所有人的命運都已得到了改變,包括阿姐,還有與你的結局。”
蘇夢池眉頭緊鎖,目光深深凝在燕珩眸間。
“陛下的話,臣聽不懂。”
“蘇大人不必跟朕打啞謎,朕知道蘇大人一定有辦法。”
蘇夢池沉吟一聲,歎口氣,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放在男人面前,恭敬道,“這是靈犀,點燃它,可窺見前世,我們這個門派千年來隻出這一支香,陛下慎用。”
“用了會有什麼後果?”
“也沒什麼,不過是得見前世之人,也許會沉溺在那個虛假的世界裡回不來而已。”
燕珩目光定定的望着那錦盒,“朕知道了。”
蘇夢池走後,燕珩便點燃了靈犀。
袅袅青煙裡,他做了一場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墨城别院時,轉而畫面又來到了東京。
剛入東京那一日,李祐的冠禮之後,是東京最大的一場廟會。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在李祐身邊,笑眼微彎,璀璨明媚,果然同她娘親一樣,長得極好看。
她被人群沖散,來到他身邊,看他身上有傷,吓得小臉發白卻還故作堅強,問他要不要她幫他找大夫,她看起來擔心極了,揪着他染了血的衣袖,把他拉到不見人群的黑暗小巷子裡,顫巍巍的小手撕扯自己的裙擺,替他将手臂上的刀傷包好,“你要趕緊去藥鋪,我和未婚夫一起出來的,不能再與你待在一起了。對了,這是我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玉可以換不少錢,你若沒錢,可以先用這個,我要先走了,公子,你千萬要保重啊……”
他那時還在想,謝迎的女兒怎麼這麼單純?
可他沒想到自己還是沉溺在那雙未經世事的幹淨眼眸裡。
他很想問她,傅昭昭,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燕珩,小時候她們都取笑讓我長大娶你。
可小姑娘轉頭瞧見了李祐,興高采烈的朝他跑了過去。
他望着那輕靈的背影,一陣失笑,一直知道母後為了保護傅嘉魚答應将她放在衛國公府内,聽說她已嫁了李祐做了世子夫人,嫁人後常年待在府上不外出,他後來漸漸有了勢力,便派人暗中打聽她的消息。
知道她一心一意愛着李祐,心裡不知為何不是滋味兒,便将安插在她身邊的人撤了回來,好幾個月,他沒再收集她的消息,等他收拾完安氏再回頭時,傅嘉魚已經失了蹤迹。
他心下一慌,派人到處去找,始終沒有找到,找了幾十年,才得知她的骨灰一直被李烨藏在府上,最後李烨還想與她葬在一起。
他豈能允許?直接命人将她的骨灰挖了出來,帶回了東京。
傅嘉魚的死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明明他隻見過她幾回,可他的心還是失在了她身上。
她是謝迎之女,本不該這樣,母後曾說過,小丫頭長大了一定會比謝迎還要厲害。
為什麼她才十八歲,便悄無聲息的死在國公府裡?
命運實在太不公平!
他活得越久,執念越深,漸漸起了歪念。
不知從哪兒求得一個偏門,用自己半條命,從神明手裡換了一個機會。
是以,靈犀香霧之中,根本沒有長命百歲的大炎帝王,隻有年過五十,便已油盡燈枯的章和帝……
燕珩幽幽的歎息一聲,從夢中蘇醒過來。
夢裡那種愛而不得,沉悶哀痛,的确差點兒讓他回不來,可他一想到昭昭還在這世等他,他腦中一刺,蓦的便醒了過來。
他單手撫摸着女子纖細的腰身,她睡覺時睡姿并不安分,雙腿搭在他大腿上,一隻手挎着他的大手,紅唇一張一合,濃密卷翹的長睫在眼睑下拓下兩片漂亮的陰影。
他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愛不釋手,便忍不住低頭朝她唇上吻去。
用半條命,換這一生她在身邊傾心相待,他覺得很值。
不但這一世,他還要與傅昭昭永生永世……
她隻能是他燕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