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娘真是才女呀,聽說那萬花樓的設計,也有你一份是麼?”
崔依依還算謙虛,“我隻是随便提了些建議,不值一提。”
“随便一提,便是如此盛景,還說崔姑娘不是大才,要我說啊,這京中閨秀,也隻有崔姑娘你與蘇家二姑娘能與公主郡主相提并論呢,不像有些人,身份那麼低賤,也敢到崔家來參加壽宴,真不知,她是哪兒來的臉面。”
崔依依臉上笑容越發燦爛,這一句話,将一旁一直悶悶不樂的蘇夢因也取悅到了。
傅嘉魚隻遠遠的綴在她們身後,并不前去與她們玩樂。
她從小到大沒出過衛國公府,更沒有參加過什麼詩會花宴,與這些小姐貴女們不太熟悉。
隻是她知道,這些女子生來就在名利場,要與她們相交,沒有絕對的實力是絕對不可能得到她們的尊重的。
她與她們不是一路人,又生在不同階級,不想與她們走得太近。
傅嘉魚本漫無目的的走在後頭,卻突然看見右手邊抄手遊廊上遠遠走過一道白色倩影。
她心神一緊,蓦的站住腳步。
“疏星,你就在此處,我去去就回!”
疏星懵了,心裡有點兒發慌,“欸,姑娘,你要去哪兒!”
傅嘉魚往身後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跟來,免得打草驚蛇。
她提起裙擺,隻身從假山石洞中飛快小跑過去,眼看那抹身影越來越清晰,一顆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若她沒記錯,這位姗姗來遲的白衣夫人……名叫霜晨月,乃是蘇夢池身邊最得寵的女人。
當年長公主和親一事,在東京鬧得沸沸揚揚。
大炎内亂未平,北戎卻在關鍵時候陳兵十萬進犯大炎邊境,天子無奈,隻得以公主和親換取短暫和平。
徐皇後一生浴血戰場,以女兒身,考功名,戰沙場,比男子更優秀,比他們付出更多的努力,她帶着軍功成為大炎第一位皇後,最厭惡的就是将女人當做工具!
她又是最疼長公主的人,根本不可能答應讓自己唯一的女兒去蠻夷之地和親。
為此,帝後矛盾日益激化。
徐皇後絕食五日,滴水未進,天子氣得連殺三大重臣,那時的前朝,人人自危,氣氛壓抑至極。
後來,一個雨夜,是長公主燕殊親自跪在明德殿前,親口答應了和親一事。
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長公主這一去,将永世不能再回故土。
即便身死他鄉,她的屍骨也不能被帶回大炎。
可她還是毅然決然的答應了和親,為的,就是欽天監監正蘇夢池一句冷漠的占蔔,“風中燭,草上霜,雖耀耀,不久長。公主燕殊,才是最佳的和親人選。”
其實,那時候霜晨月已經在蘇夢池身邊伺候,她才貌無雙,與長公主生得有七分相似。
徐皇後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用霜晨月來換女兒,又或是,讓蘇夢池假借占蔔,以燕殊生辰八字不适合和親為由,在天子面前替燕殊脫身。
可沒想到,壓死燕殊的最後一根稻草的竟是心愛之人的冷漠無情。
她或許也沒想到吧,蘇夢池會那樣狠心。
即便不愛,他也不該親手将她送上和親的花轎……
長公主離開東京後,蘇夢池沉寂過一段時日,之後性情大變,流連酒色,從前穩重冷靜威嚴自持,尚且還有一絲良知的蘇大人,變得越來越冷酷殘忍。
他開始把持朝政,玩弄權術,控制天子,欽天監成了人人聞風喪膽的存在,比天子禁衛玄衣衛還要恐怖十倍百倍。
他成了真正的佞臣賊子,名聲越來越差,更可怕的是,他根本沒心思擺弄酷刑,玩弄陰謀,他想讓誰死,隻需往宮裡遞上一份符箋,那麼十日之内,那人必死無疑,若得罪了他,舉家被牽連也有可能。
這樣一個心狠手辣,殺伐果決的佞臣,卻将霜晨月寵到了骨子裡。
傅嘉魚躲在一根兩人合抱的大紅漆柱後,試探着往那月洞門又看了一眼。
那女子身後跟着幾個臉色沉肅的婆子,崔府下人一路陪着笑,似乎将她往蘇夢池所在的院子裡帶。
她走得并不快,身量單薄,秀容清雅,玉質娉婷,身穿白衣,披着素白淺淡的繡竹披風,似弱柳扶風,又似嬌花照水,十分惹人憐愛,難怪能将蘇夢池那樣的男人抓在手裡。
“霜姑娘慢些走,蘇大人飲了幾杯酒,身子不爽快,正在琳琅院中小憩。”
“霜姑娘到了,隻管将蘇大人接走便好。”
“蘇大人真是半點兒也離不開霜姑娘,這樣深切的感情,實在讓人羨慕呐。”
霜晨月一路上并未言語,隻是聽說蘇夢池身子不舒服,步子加快了些。
傅嘉魚悄然跟上前去。
她對霜晨月了解不多,蘇夢池與她的結局話本中也沒有太多交代……
但她之所以急着跟上霜晨月,隻是因為廢太子今日喬裝潛入崔府,目的就是劫走霜晨月來威脅蘇夢池。
她在壽宴上就想清楚了,要暗中支持廢太子。
那麼,跟着霜晨月,定能見到廢太子。
她越想越緊張,心髒如擂鼓,眼見霜晨月轉過幾個遊廊,進了一道垂花門,身影越來越遠。
她心裡有些着急,提腳便想再追上去,卻在最關鍵時刻,被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丫鬟沖撞了一下,她沒站穩,身子往後一退,不小心撞在牆上。
“呀!”
那丫鬟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一臉慌張的來扶她,“哎呀,這位姑娘你怎麼樣?身子有沒有事兒,奴婢有沒有把你撞壞了?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剛剛從園子裡過來,要去為四姑娘取鞭子,所以才跑得急了些。”
那丫頭生怕自己沖撞了貴人,惹了禍,說着說着眼裡怕得掉下淚來。
傅嘉魚吃痛的扶着後腰,回神來,還得安慰她,笑道,“我沒事,你從園子過來,那園子,可是挨着桃林?”
那丫頭忙不疊點頭道,“是啊,别家府上一個叫疏星的丫頭得罪了四姑娘,四姑娘要罰她,所以才遣奴婢來取鞭子。”
傅嘉魚一聽,面色微變,“疏星?可是傅家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