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是這個理兒。”
慕聽雪點頭,“大自在佛寺建寺二百五十餘年,累計的财富極為驚人。背後有多少蠅營狗苟。”
茗國夫人很受傷,自己捐了那麼多年香油錢,結果是被當了冤大頭。
她一片虔誠禮佛之心,竟被利用……
“老身以後不捐了,哎。”
“若是大舅母想要行善積德,可以直接捐給需要幫助的貧苦百姓,相信佛祖菩薩能夠理會您一片慈悲心腸。”慕聽雪是不提倡做善事讓中間商平台抽成的。
現代也有很多,xx慈善基金會,xx兒童救治機構,xx十字助學,xx水滴籌,可謂是醜聞不斷,經常有善良社會人士,捐贈百萬,送到需要救助的兒童手裡隻有一兩萬的事情發生。慈善資金不透明化,把捐輸者當傻子,更有甚者通過慈善機構洗黑錢、轉移資産。
“這些寺廟,兩百年來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利益鍊。”
“利用香客的菩薩心腸,以肥私囊。作為皇家道場,持續吸國庫的血。”茗國夫人的臉上,浮現鄙夷之色,“幸得殿下提醒,要不然,老身還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錢。”
慕聽雪放心了。
未來婆婆還是很明事理的,一點就通。佛門她會持續打壓扼制,一天天的不納稅,早晚讓他們把田地全給吐出來!
長公主府是雲都最著名的長樂園林改的,風景獨到。下午,她帶着茗國夫人賞滿園春景,聽荷風,觀小橋流水、玉樹繁花。
前方蒹葭亭,有一對異卵雙胞胎萌寶,坐在石桌邊上,安安靜靜的做作業。
一隻毛茸茸的白貓,趴在涯寶腳邊,縮成一個圓滾滾的球兒。
茗國夫人在距離蒹葭亭還有二十米處,停下了腳步,用一種極為慈愛,又帶着兩分羨慕的目光,注視着這一對乖孫兒。
“應該是剛從國子監放學回來,他們倆慣喜歡在此處做作業。”慕聽雪挽着老人家的胳膊,準備過去。
茗國夫人卻不肯過去:“别去打擾他們學習,真是好孩子,做作業這般專注。”
慕聽雪隻當是隔代親。
誰知道,茗國夫人下一瞬就憂傷了起來:“若是天晟也能這麼用心讀書就好了,整日就知道玩促織,我這老婆子怎麼唠叨都不聽。”
慕聽雪暗忖;促織?傳說中的古代纨绔少爺仔,最喜歡的娛樂活動之一,鬥蛐蛐兒。
“可是大表姐家的兒子,崔天晟?”
“沒錯。”
茗國夫人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眼淚差點滾下來,“岚兒遠嫁,二十年不在身邊,孕育一女一子。天晟身為恒言伯世子,以後想要有個好前程,肯定要在國子監念書的,故而十歲的時候就送到雲都,養在老身膝下。如今四年過去了,老身也沒能教養好他,沉迷鬥蛐蛐整日盤桓在促織街,不好好讀書學習,國子監祭酒布置的作業從不寫。哎……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岚兒交代。”
慕聽雪取出一方帕子,遞過去。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想不到未來婆婆還有這樣的苦惱——外孫的教育問題。
“舅母别難過,十四歲的男孩兒正是玩心重,又叛逆。”
“怎能不難過?天晟長大了,就是崔家的下一代繼承人。老身教不好他,每天看着念叨都沒有用,眼看着把他養廢了,日後九泉之下,也無顔見兄長、見崔家列祖列宗!”
老太太一邊哭腔哭調地訴着,一邊趴在外甥女的肩膀上。
慕聽雪心道,壞了,晏泱母親第一次來我家,就哭紅了眼睛回去,這還得了?
不行!必須得想個法子。
大舅媽的傷心事兒,是看到自己的兩個乖巧兒子,惹出來的,她必須得把這個坑給填了,幫舅媽了卻這一樁心病:“是不是平日裡,太縱着天晟了?既然言語勸誡不聽,不如——”
“打了,他舅舅打過好幾次了,不管用。”
茗國夫人捏緊了帕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傷心表情,“老身也想過,是不是我平日裡對他溺愛過分了,舍不得打。可泱兒去促織街逮了他好幾次,揍了屁股提溜回來,還是不改。”
慕聽雪陷入了沉思。
連晏泱都不怕?
茗國夫人愁得慌:“天晟不像昭意,昭意十三四歲時也貪玩,但被他舅舅揍了之後,立刻就老實了,現如今跟在泱兒身邊打仗,也立了不少軍功,還給小芸請了榮國夫人的诰命。”
慕聽雪的腦海中,浮現出晏泱挨個揍侄子的場景。
“我有一計。”
“哦?”
茗國夫人早就聽過長公主在朝野中的一些事迹,知曉她慧敏心細,連離黨那些城府很深的官油子都鬥不過她,兇腹中定有山川丘壑。
而且,長公主的兩個兒子,都是正面例子。
“首先第一步,大舅母您不要阻止天晟鬥蛐蛐,每天讓他玩兒兩三個時辰,不要唠叨他,更别讓晏泱的鎮北軍去促織街抓他。”
“這怎麼使得?”崔茗大驚失色。
這哪裡是什麼好主意啊,分明是把孩子往邪路上推。
“您先别急,且聽我這第二步。”慕聽雪露出了一個惡魔般的微笑,“這麼玩兒是有代價的,讓天晟每隔五日,寫一份三千字自述總結,說明這五天通過在促織街跟人鬥蛐蛐兒獲得了怎樣的進步和啟發。”
茗國夫人的舌頭僵硬了,已是說不出囫囵話。
自述總結?
鬥蛐蛐兒,能總結出什麼,又能進步什麼?這洋洋三千字,如何編得出來?
“您呐,就按我說的法子試試,最多一個月,天晟估計就不玩兒了。”
慕聽雪兇有成竹。
茗國夫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當真這麼有用?這裡頭藏有什麼秘密。”
慕聽雪解釋道:“這一招,叫重複和被考評。能夠迅速扼殺孩子對某項玩樂的興趣。”
這是職業術語。
美容師每天給客戶做同樣的按摩、用同樣的手法做臉,如果她的技術沒有被考核過關,女人們會放心去美容院消費麼?
中學老師,如果不是一二十年重複同樣的教學内t容,他的升學率也沒有被考核,家長能放心把孩子交給他麼?
這就是工作的本質,不斷地重複和被考評。
或許,不少從業者一開始是深深地愛着自己這個行業,充滿興趣的,但是在日複一日的重複和考核中,很多人會喪失興趣熱愛。
慕聽雪在現代的博士生導師林紅,就曾經用這個方法,成功讓家裡孩子戒掉了吃雞遊戲。
茗國夫人似懂非懂,但她決定大膽一試。
*。*。*
雲都玩咖很多。
促織已經有好幾百年曆史了,有一條促織街,四十多家鬥促織場,人潮洶湧,滿城的纨绔子弟都提着籠子,帶着自己的寶蟲,前去一戰。
既鬥蛐蛐兒,又能下注賭錢。
蟲友、賭友雲集。
崔天晟穿着月白色錦袍,外頭套着一件紫貂皮背甲,頂着張喜慶可愛的娃娃臉,提着個紫竹筒,裡頭裝着一頭金翅勢虎大蛐蛐兒,袖子裡揣着三千兩銀票,做賊一樣偷偷跑向促織街上最出名的一家鬥場。
忽然間。
一個高大戎裝的黑影,擋在了鬥促織場的門口。
晏泱眸光陰鸷,眉頭緊鎖,宛如瘟神擋道。
“哎呦娘嘞——”
崔天晟嗚呼哀哉,知道今兒是玩兒不成了,被小舅捉到,必少不了一頓瓷實的打。
屁股又開始隐隐作痛了。
晏泱壓抑着怒火:“屢教不改!”
崔天晟不惱不怕,喜慶的娃娃臉上盡是讨好的笑容:“小舅别生氣,是侄兒不争氣,是侄兒不學好,是侄兒爛泥扶不上牆,小舅您罵一回,侄兒就長進一分;小舅您打一回,侄兒就大徹大悟一次。”
晏泱額角青筋直跳:“……不打你。”
“真的?”
崔天晟滿臉的不敢相信,笑得更歡實,“轉性兒啦?莫非這就是愛情的力量,把一個活閻王,變成了繞指柔。”
晏泱強忍着弄死他的欲望,取出一份軍令狀:“簽。”
崔天晟定睛一看,樂得咧出了牙花子,“允許我每天玩兩個時辰的蛐蛐兒?天呐!我是在做夢嗎?簽,馬上簽。”
晏泱一臉的陰沉。
大姐晏岚是精明世故之人,姐夫恒嚴伯幽州刺史崔士甯也是不露鋒芒之輩,究竟是怎麼生出這麼個混賬玩意兒的。
因為太愛玩促織了,所以國子監的監生們還給侄兒取了個外号——蛐蛐兒世子/崔蛐蛐兒
“這軍令狀,肯定不是外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可看不得我鬥促織。”
崔天晟腦瓜子并不笨,是那種标準的腦子靈活但就是不幹。
晏泱沉聲道:“長公主的意思。”
崔天晟深深的感動了,不再是那種無賴式的笑,而是孩子般的開心:“小舅媽真是九天下凡專門來拯救我的仙女。”
晏泱聽到“小舅媽”這個稱呼,滿腔的怒氣頃刻間煙消雲散。
頭一次覺得,這個皮猴子竟然也有那麼兩分可愛。
“每五天寫一次自述總結。”
“知道知道。”崔天晟擺擺手,覺得隻要能天天讓他玩蛐蛐兒,這都不是事兒。
半個月後,甚至都沒要一個月。
崔天晟崩潰:“我真傻,真的——”
玩蛐蛐兒的總結根本寫不完!想死!
一開始隻是覺得自述總結惡心,後來連帶着看到蛐蛐兒都難受起來,再也不想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