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邊,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漆黑視線落在許星通紅的臉上。
女孩緊緊閉着眼睛,安安靜靜地睡着,小巧的鼻尖挺翹,唇瓣被燒得有些幹燥。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水,又去找了根棉簽,蘸了水,輕輕抹在她的唇瓣上。她緊閉的唇間慢慢溢出一點水漬。
溫峋握着棉簽的手突然停住,手指微微用力,細微的“喀嚓”聲響起,棉簽在他指間斷裂。
他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氣,舉着的手臂頹然垂下,好似累極了般撐在膝蓋上。
一次性塑料杯在他手裡變形,杯子裡的水受重力擠壓,争先恐後地溢出來,亂七八糟灑在地上,形成一灘小水窪。
房間裡很安靜,不多時響起一陣低低的,自責萬分的聲音:“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丢下你。”
再怎麼樣,怎麼能将她一個人丢在車上呢?她又不認識其他人,别人也不能像他一樣時刻關注着她的身體狀況,她還什麼都不肯說。
他疼得鼻尖泛酸。
水杯和棉簽被他丢到一邊,微涼的指尖撫上她通紅的臉頰,帶着些微啞意:“怎麼這麼傻?身上疼都不說,自己發燒沒注意到嗎?”
他自言自語,沒有人回他。
許久之後,一聲長長的歎息自他唇間溢出:“你那麼好,哥哥不能害了你啊。”
許星一直到半夜三點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她好渴,想喝水。然而剛一動,發現有人牽着她的手。
下意識看過去,便看到一隻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她。視線上移,發現他靠在椅子上,打着盹。
隻一眼,她便笑了出來,一眨不眨盯着他打盹。
這一晚,他應該也是累極了,要不然怎麼能坐在椅子上都能睡着。
房間裡的燈光落在他臉上,将他的鼻梁照得更加挺拔,眼窩陷進頭發的陰影裡,顯得更加立體,唇線微微抿着,緊繃的下颌線放松,是一副毫不設防的模樣。
和她之前畫過的每一張畫都不太一樣。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動了動,溫峋立馬醒來,一眼便對上她亮晶晶的眸子。
怔愣一下之後,他急促詢問:“怎t麼樣了?燒退了嗎?還難不難受?身上疼不疼?”
許星搖頭,整個人都往床邊移了移,将他的手背貼在自己臉上:“你别擔心,沒那麼難受了。燒也好像退了,不信你試試。”
說着将他的手背放在自己額頭上。
手背上的溫度似乎已經正常了,溫峋稍稍松了一口氣,緊接着立馬抽回自己的手,橫眉冷對:“醫療人員我都給你叫邊上了,不舒服你不會說?!自己發燒了沒感覺到?你他媽一天天的……”
“溫峋,我好渴,想喝水。”
教訓人的話說到一半,驟然被打斷,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兩秒後,溫峋抹了一把臉,從椅子上站起來:“我他媽就是欠你的!”
許星咧嘴一笑,看着他氣急敗壞的背影,問:“那你可以欠我一輩子嗎?”
那背影突然停住,而後又繼續去給她倒水,不多時低低沉沉的嗓音傳來:“不可以。老子不負責你的一輩子。”
“你都親我了。”
“嘭”的一聲,溫峋把杯子猛地磕在桌上:“許星!”
“好吧好吧……”因為發燒,她的聲音還啞着,說話間甕聲甕氣的,“是我親了你,我對你負責一輩子。”
音落,她聽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似乎是對她無奈極了。
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你他媽……”後面的話沒說下去,對上那張略顯蒼白的臉,狠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你現在還在生病,老子不和你廢話。”他走到床邊,将水杯遞給她,硬邦邦開口,“喝了,睡覺。”
許星瞧他一眼,接過他手裡的水杯,咕嘟咕嘟幾下喝完裡面的水。
粉嫩的唇瓣被水色滋潤,變得有些粉嘟嘟的,喝得太急,有水滴聚集在唇邊,她下意識伸出軟軟的舌尖,将唇邊水漬卷進去。
溫峋下垂的視線猛地一縮,匆匆移開。
莫名的,他的唇瓣開始發燙,淩晨時分那柔軟濕潤的觸感好像在這一刻又無比清晰地印上來。
喉間一陣發癢,眼底一瞬間情緒翻湧。她無意間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擊潰他的防線,把他搞得心亂如麻,呼吸失常。
輕輕吐出一口有關情欲的氣,彎腰,拿走她手裡杯子,強硬地下命令:“睡覺。”
許星眨了眨眼,看着他,沒說話,似乎在欣賞他氣急敗環,又實在放心不下她的樣子。
窗外傳來細微的風聲,房間裡的窗戶沒關嚴實,窗簾被風掀起一個小小的角,又打着旋落下。
他濃眉擰起,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沒聽見?”
她倏地笑出聲來,乖乖躺回床上,眼波流轉,帶着笑意:“嗯,聽見了,溫峋哥哥給蓋被子嗎?”
溫峋:“……”
他這輩子就是欠她的!
彎腰,給許星蓋好被子,剛準備起身,一根手指被她抓住。
“溫峋,你之後是不是要配合他們調查取證?”
溫峋見她沒說别的,“嗯”了聲。
“那要多久?”
“不知道,”他想了想,說,“國内國外一大堆,這麼多年的證據也得一一梳理,估計全部整理完,都快冬天了。”
“那你會很忙嗎?”
他垂眸,望進她清澈安靜的眼裡:“可能。”
女孩抿了抿唇,說:“我們的勘探工作還沒完成,我也和老師說了,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就去找他。等把我們圈定的地點都勘探完,估計也快十二月了。”
她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抓住他手指的力道微微收緊,“如果你先結束,就等一等我。如果我結束得早,我就來找你,你和我一起回燕城好不好?”
“外婆,還有小胖他們都很想你。如果你回去了,他們一定很開心。”
溫峋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小胖?”
許星點頭,笑着說:“嗯。我在燕城上學的第二年,小胖他們也來燕城了,我們都住在一個小區裡,特别方便。”
他沒說話,神色卻是輕松而懷戀的,當年的小崽子們都長大了,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模樣。
不過能在燕城生活下去,應該還不錯。
他彎唇,帶了點淺淺的笑意。抽出手指,俯身,在她額上點了點,嗓音緩緩:“乖乖睡覺。”
是哄小朋友的語氣。
被哄的小朋友眼眸明亮,點點星光裡隻映着他一個人,細細的手指揪着他衣擺晃了晃:“你還沒答應我呢。”
男人失笑,溫柔回應:“好,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