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所說的罰站,并不是字面意義上的隻是讓人站着。
而是需要赤足站在裝滿碎石子的平盤上……
男子倒還好,無非隻是受些皮肉之苦。
可對于女子來說,雙足乃是隐晦之物,除了自己的夫君,萬萬不可讓其他人看見!
這刑罰對于她們來講,無異于是一種巨大的侮辱,以後怕是再也沒臉見人了……
因着是在乾清宮外受刑,即使再痛,再覺得恥辱,也沒人敢發出聲音,個個咬牙忍着。
過往的大臣們見此情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全都背過身子,遠遠等着皇帝召見。
待院内人都退了下去,宣武帝怒視階下二人,喝道,“慕容澈!你可知罪?”
慕容澈垂首,不卑不亢,“兒臣不知所犯何罪,還請父皇明示。”
“你還敢問朕?”宣武帝拍案而起,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指着他破口大罵,“這是你的王妃!她在你眼皮子底下鬧出這麼大動靜,你竟全然不知?”
“她這是沒真的想跑!但凡她揣夠銀票,街上沒出意外……她人早就沒影了!”
“你管得了幾十萬大軍,卻連自己的王妃都看不住?說!你是不是故意跟朕作對,就想看朕不痛快?”
“你要是不想要這個王妃,你直說,有的是人想要娶她!”
聞言,沈南煙一個沒忍住,狠狠剜了皇帝一眼……
再把她當成物件兒,她早晚親手把他送走!
慕容澈擡首,語氣輕飄飄的,“她跑不了!就算她真的逃了,最後也會回來找兒臣……”
“此話何意?”
一旁的太後越聽越覺得不對,忍不住開口問道。
“禀皇祖母,當日孫兒質疑沈南煙的身份,在府中對她用了刑……”
“她那時眼看人就不行了,宮中卻傳來您病重的消息,孫兒就把準備給自己治病的歸元丹給她服下了。”
太後凝眉,“什麼丹?”
“歸元丹。”
“那藥世間隻有一顆,據說能治孫兒的腿疾,隻是因為藥邪的問題遲遲不能解決,孫兒才一直沒有服用。”
“那歸元丹藥邪發作時,會有蝕骨噬心之痛,令人生不如死……需要每月用藥,方能勉強壓制。”
“煙兒一直以為是我為了報複她,給她下了毒……所以,就算她真的離開了大晟,等到藥邪發作,她也會回來尋我的!”
沈南煙愣怔地看着他,所以并沒有什麼噬魂蠱,一切隻是藥物的副作用?
太後眼裡滿是震驚,宣武帝卻好像并不意外。
不多時,他緊擰眉頭,青筋暴起,“慕容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朕的江山作賭?”
“她是大夫,百姓尊她一聲神醫,女菩薩!你怎知她沒辦法壓制那藥性?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朕……”
“父皇!”慕容澈冷眼看着皇帝,眼底的光晦暗不明,“您之前不是一直想讓兒臣去豫州剿匪嗎?兒臣覺得最近身子好多了,可以勝任……”
“哼!”宣武帝冷哼一聲,重重坐到椅子上,“朕就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剿匪一事,若出半點纰漏,你提頭來見!”
“是!兒臣領命!”
宣武帝冷眼睨着沈南煙t,放緩語氣道,“今日之事,雖然情有可原,但……”
“父皇!兒臣委屈!”沈南煙跪直身子,眼淚從她漂亮的眸子裡,不斷地無聲滾落。
“自兒臣嫁入陵王府,這一個月以來,大婚之日的三十刑杖,陵王殿下的不信任,随時都可能揮向兒臣的拳頭,到現在都是兒臣腦中,揮之不去的噩夢!”
“陵王府的暗牢裡,現在還放着從兒臣臉上扒下來的,定了型的桑皮紙……”
沈南煙字字泣血,慕容澈聽着,心裡莫名不是滋味。
“這些生死關卡,兒臣都挺過來了……入了宮,兒臣本以為可以得到父皇和皇祖母的賞識,可以得到你們的庇護……”
“可我等來的卻是沒完沒了的為難與陷害,好像每個人都對我都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後快……”
沈南煙昂首,用力抹去臉上的淚,“那日在東宮的佛堂裡,兒臣就在想,我逃得了一次,逃得了兩次……”
“可背地裡那麼多人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我能一直這麼幸運嗎?”
“兒臣想了整整一夜,無論怎麼想,結果都是不能!我知道,我要想活着,隻能離開皇室,離開這權利的中心……”
太後擡眸,深深地看着她,神情越發複雜起來,大有感同身受之感。
沈南煙吸了吸鼻子,繼續道,“于是,我就幻想着,萬一有朝一日,陵王殿下有了喜歡的人,覺得我礙眼了,也許會放我離開呢?”
“或許那時候我就能退出衆人的視線了,就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餘生了……”
“可接連不斷的刺殺,字字誅心的紙條都在告訴我,都在警告我……”
“我沈南煙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皇室,等待我的,隻有不知何時會降臨的厄運……”
“我不是傻子!”沈南煙聲音哽得越發厲害,“從父皇一直阻止我與陵王和離……我就看得出來,那紙條上說的都是真的!”
“可我思前想後,還是沒逃!正如父皇所說,我若真的想離開,這次未必逃不掉……”
“父皇,我委屈自己,做了您和皇祖母想要的決定,可為何您還要罰我啊?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大家都滿意啊?”
沈南煙越說越難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次,整整兩次暗殺,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誰這麼想讓我死!這次又蹦出了張紙條……”
“父皇,皇祖母,我隻是想,想個辦法,震懾一下他們,也想看看都有誰想害我……”
“我是沒提前和你,和你們說,可我怎麼說啊?遞紙條給我的人,一定,一定是您和皇祖母身邊的人……”
宣武帝被她哭得腦仁兒疼,“夠了!你鬧這麼一出就震懾住他們了?你長沒長腦子?幼不幼稚?”
“嗚……”
沈南煙哭得更厲害了。
“朕今天就好好教教你,怎麼去立威,什麼叫震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