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那是我的榮幸,隻是今天不方便……”林清遠意有所指看眼樓上。
嚴不渭了然,他和宋初傑熟,知道一點實情,安國郡主月份尚淺,林清遠又是高娶,是該對郡主上點心,更何況宋初傑現在對他妹妹也十分照看,自然想林清遠以郡主為重。
嚴不渭停下來,也不拘這裡有沒有座,直接站在林清遠身邊跟他說話:“年初去拜訪龔尚書了嗎?”
“去了。”
“龔尚書現在厲害了,在昌淮郡聲名鵲起,‘均分田’政策一出徹底将昌淮郡推到了風口浪尖,開年第一件大事恐怕就要針對龔尚書而去。”均分田與荒田均分不同,荒田多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周圍幾十裡上百裡,或許連個村莊都沒有,都是無主的土地,這些田地開荒出來,就算分到庶民手裡,庶民也不可能要,披星戴月一天,隻夠打個來回,要來幹什麼。
雖然也有沒有田産的人舉家搬遷過去,可隻要人員不多,形不成村落,周圍開荒的軍隊一旦撤出,安全就沒有辦法保證,等于成了别人口中的肥羊,野獸嘴裡的肥肉。
均分田則不同,是把現有郡縣、村落附近被大地主、鄉紳并購的大面積土地按人口分給當地農戶,這些土地都有主人,就算被大水淹過、大雪覆蓋過,也是良田,也是固有收入,無人願意出售。
何況隻要不傻、不逼到絕境的人都不會出讓土地,更何況這些不缺銀子、坐擁金山銀山的人,誰賣他們也不可能賣土地。
他們手裡的土地一樣是幾代人積累出的财富,根本不可能拱手讓人。大仁大義、國富民生到了個人身上,這些空談與強盜思想無異。
所以幾千年來,各種關于土地的改制,都遭到了強烈抵制和反對,從猛獸口中奪肉,就是動搖根本。
但龔尚書做到了,可正因為做到了,也給衆官吏留下了彈劾他的把柄,甚至昌淮郡守第一個彈劾他。
因為龔尚書以昌淮郡郡内龐大的商業用地、郡内很多大型待建項目建設權、甚至郡縣内七品以下官員官位,買的這些土地。
這是官爵買賣!是官商勾結!是大罪!不彈劾他彈劾誰!
林清遠知道,辦法是他出的,他怎麼會不清楚其中的麻煩,龔尚書同樣清楚。
但他并沒有動上層世家最根本的利益,這些土地,不管如何都是龔尚書公平交易來的,他拿土地給對方好處,沒有強買強賣,沒有強取豪奪,更沒有發動政變的意思,一切都是在商言商的交易。
所以彈劾的點都在龔尚書個人身上,說他濫用職權、目無法紀、一人獨大,但沒有人彈劾‘均分田’的制度,徹底模糊了可能引發上下一體大震動的根本。
要知道‘均分田’千百年來,隻要提出就是一場又一場血案,一條又一條人命,一次又一次失敗的變法,所有帝王、有志之士都知道‘均分田’的重要,但輕易都不碰,因為會動搖國本。
現在則不同,他讓龔尚書的這點小試探證明上層利益不反對‘均分田’,他們反對的是國家以那種手段拿走他們手裡的土地。
隻要利益足夠大、足夠多,他們看都不看根本是什麼,就像現在,所有人也隻是覺得龔尚書從中拿走了更多的好處,要彈劾他,而不是他要‘均分田’而彈劾他。
上面的人甚至不關心,這些土地在哪裡t,隻關心或者說隻想知道他們分配的利益有多大。
這是好事,證明路選對了,畢竟孱弱積貧的大夏經不起動蕩的變革,蠶食是最穩妥的做法。
龔尚書的後路更好走,林清遠初七去找的龔西成,龔西成當然不同意,可如果引起彈劾後他投靠皇上呢,成為皇上手裡的一分二的‘二’,從正三品尚書的位置跳到正二品内閣,替皇上以‘監天下’的名義,統籌南地所有商政交易,也就是換了個名字的‘均分田’,誰能不幹。
龔西成幹了,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等死後封神,現在就能更進一步:“不是什麼大事。”
嚴不渭看眼兄弟,見他神色平靜,态度依舊,不禁想起南地一系列的事都是此人鬧出來,如今這麼大的事,他知不知道?
可嚴不渭又覺得跟林清遠無關,這段時間他都在跟自己忙邊境上的事,應該無暇他顧?
但,萬一呢?
嚴不渭就是覺得有那種可能?别人或許做不到,林清遠未必。
嚴不渭拉住林清遠手臂,壓低聲音:“龔尚書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清遠看他一眼,目光柔和,真誠到毫不隐瞞:“全部。”
嚴不渭心顫了一下,不是因為林清遠做成了什麼大事,而是他眼裡的信任,無論什麼事都不會不與他們交心的信任。
林清遠同樣壓低:“事情是我提議的,龔尚書該進一位了,不要跟着别人踩,龔尚書肯定有驚無險。如果哥南地有親眷,可以想想要換什麼,第一個換就能挑到最好的,雖說可以待價而沽,但現在還有荒地均田,如果舉村搬遷出百裡,未必不能實現‘均田’的可能,到時候沒有好處。”
進一位?龔西成還能進一位?但随即了然,南地就像漏鬥子一樣,這些年更是天災不斷,沒人願意去,更沒人願意管,龔西成如果能做好,上面再有人保他,他未必不能進一位。
嚴不渭每次覺得林清遠到了上限的時候,都能被他再次突破上限:“弟……”
“嗯?”
江楚站在幾步外看着被嚴不渭拉走說悄悄話的林清遠,兩人姿态親昵,神态輕松,輕松的反而是林清遠,嚴不渭反而很緊張林清遠?
江楚有些不解,上京城傳聞兩人關系很好,他當然也知道,但沒想到兩人關系這麼好,眼高于頂的嚴不渭竟然和貧民出身的林清遠關系好?
這兩人怎麼看,怎麼不搭調才對?
不單江楚覺得兩人不合适,路過此地見到他們站在一起說話的人都覺得不合适,實在是嚴不渭平日太狂,鎮國公府二公子,眼睛恨不得長在天上,平日那些小伯爺、世家子的面子都未必給,更何況一個貼上來的郡馬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