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山,一線天内,黑菩薩等人這些日子過的已經快要受不了了,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過山了,自從接到千戶所的信件以後,黑菩薩便讓手下的弟兄蟄伏了起來。
一日兩日的都還好說,你讓這些一貫紀律松散的“大俠”們常日在窩内做縮頭烏龜,這擱誰也受不了啊,兄弟們跟着你混圖什麼?還不就圖個痛快的劫道麼?
不劫道、不喝酒、不強搶民女,老子回家做良民算了,何苦跟着你幹這頭别褲腰帶的事?
于是便有了今日一線天内衆位兄弟鬧情緒的表現,一個兩個都還好,最怕的就是一群人撺掇在一起,很不幸,黑菩薩就遇到手下嘩變了。
這種事讓黑菩薩一個人堅持下來還好,他知曉事态的嚴重性,可是手下兄弟們不知道啊,黑菩薩又不能說具體的緣由,隻能說這些日子官府抓的緊,要歇息一兩日。
官府抓的緊?放屁,要是怕官府,老子們就不幹這行當了,于是手下兄弟終于憤怒到極點,完全脫離了黑菩薩的掌控,黑菩薩雖然頭腦有點簡單,但是單純的換算他還是會的,不聽千戶所的,或許有可能有危險,可若是真讓這些兄弟們亂來起來,他現在就有危險。
迫不得已,黑菩薩終于拿出那久違的老兄弟—斧頭,扛着家夥便和兄弟們下山劫道去了。
兄弟們很高興,有一種虎歸深山、龍遊深海的感覺,憋了良久的兄弟們一個個器宇軒昂、擡頭挺兇,此刻真想告訴全世界,老子回來了!
要說黑菩薩的運氣,真的很好很好,甫一下山,便見到了一群富商,一群人約莫八九個的樣子,推車上推着箱子,七八個打手将一頂轎子拱衛在中央。
黑菩薩手下兄弟們見了之後,眼中一個個都放出了久違的綠光,就像是餓了很久的狼狗,突然見了一坨新鮮的屎一般。
他們人很多,足足有這群富商的三倍之多,所以依照兄弟們的意思,去喊個話,那幾個人便能繳械投降了。
他們是這樣認為的,同時,他們也是這樣做的,有個兄弟嚣張的扛着一柄足有自己身高的大刀,走到路中央,大大咧咧的道:“此路是老子修的,錢留下幾個方可過去!”
什麼是專業,這樣的人就是專業的,沒有什麼“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廢話,有的都是通俗易懂的言語,讓人聽了便知道他們是劫道的。
很不幸,這兄弟被嘲笑了,嘲笑之後,人家也不和他廢話,上去幾個人就将這小子放到了,然後狠狠的爆揍了一頓。
一個人去劫人家八九個人,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黑菩薩等人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幾個硬茬,通常那些富賈們都會帶幾個花瓶來護駕,有個差不多就跑了,哪有人像今日這樣衷心護主?所以黑菩薩等人也沒有太在意。
可是等到這兄弟被揍成豬頭之後,黑菩薩這才反應過來,帶着三十來個兄弟咿咿呀呀的沖了出去。
轎子裡出來的是個五十來歲的男子,身着華麗的袍子,隻是皮膚有些黝黑,不過瞧那氣勢,應該是為富賈。
“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做出此勾當!”那人說話很是威嚴,竟将黑菩薩吓了一個哆嗦。
黑菩薩心想,這做什麼行業都不能落下啊,得要勤快,不然長久不幹,就會手生了,竟會被這個老不死的吓到!
“什麼人?你看我像什麼人?護衛?你他娘的少啰嗦,錢交出來,人滾,老子今日開心,不抓了你要贖金了!”若是擱平日,黑菩薩都會利用每個人的最大價值,通常劫道之後,還會把人抓起來,等敲了一筆數額不菲的贖金之後才會放人。
今日你這老家夥算是走運了,要不是這非常時機看不扒了你一層皮!
“你像不像護衛我不知道,你看我這些像不像護衛?”他說完,便有人從四周竄了出來,足足有一百來人。
為首的那男子笑呵呵的道:“黑英雄,好久不見啊!”
“是你!”這臭小子,是他黑菩薩一身的恥辱,就是因為他,回到一線天被嘲笑了一個多月,他娘的,今日又栽在他的手裡了!
“楊大人真是好運氣啊!”陳瑀佩服的對楊一清道:“這都能被你碰上了。”
“大人!”黑菩薩人群中走出了一人,徑直的朝楊一清走去。
“你以為我運氣真是這麼好?”楊一清道:“凡事謀而後定,本官早已經安排人插手在附近的流民組織裡面了!”
我靠,陳瑀差點叫了出來,老狐狸玩的這是明朝版無間道啊!
黑菩薩怒吼道:“弟兄們,咱們都是狠人,和他們拼了!”
黑菩薩說完之後不見動靜,弟兄們都用一種看****的眼神看着黑菩薩,他娘的,一百多枝利箭對着自己,你不傻吧?
黑菩薩終究不是英雄,幹不出文天祥那種“人生自古誰無死”的英雄事迹,他投降了,楊一清甚至都沒說過一句勸降的話,他便放下了斧頭。
“黑英雄這斧頭砍柴不錯,不知道砍人頭是什麼樣的感覺!”陳瑀笑呵呵的撿起了地上那柄鋒利的斧子。
斧子很沉,陳瑀拿起來很是吃力,需要兩隻手,為此那黑菩薩竟斜着嘴嘲笑了一番。
可是等陳瑀将斧子朝他肩上砍去的時候,黑菩薩吓尿了,半饷之後,幸好,陳瑀這小子拿錯了方向,斧子反面砍了自己,雖然有些痛,但索性沒什麼大礙。
“恩,這斧子砍人應該是手起刀落。”陳瑀自言自語的道,說罷又要顫顫巍巍的拿起斧子。
這下黑菩薩再也不敢嘲笑了,他急忙道:“大……大人,不要拿了……”
“張英張千戶為什麼讓你殺了崔紅玉叔嬸?”陳瑀問道,同時那纖細的雙手又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斧子……
楊一清望了一眼那狡黠的陳瑀,這樣問話的方式他楊一清今天也是見識了,直接将觀點先抛出去,正常人的觀點,都會是先問是何人殺了他們,這小子卻直接假想出了自己猜測的罪魁禍首,在這種情緒極度緊張下,還真能把人騙到。
果然,那黑菩薩顫抖的道:“我……不……不知道啊!”
“哦。”陳瑀這才把斧子拿了下去,這個時候黑菩薩才反應過來,額頭上的汗滴已經如豆子般大。
楊一清帶兵澆滅黑菩薩的事很快便在宣府傳了開來,千戶所内張英立刻便派人請來了劉聰。
也顧不得什麼禮節不禮節的了,張英慌張的道:“大人,不好了!”
“鎮定,成什麼樣子!”劉聰道:“不還沒怎麼樣嘛!”
“大人,是我連累了你,若是真有什麼事,我張英一人扛了!”張英道:“黑菩薩這厮知道一部分事,楊一清和陳瑀都不是什麼善茬,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撬出什麼來!”
“放心,出不了什麼事,保住你,老夫還是有這個本事的!”劉聰道。
“都怪我大意,怎麼就中了小王子調虎離山之計!”張英陷入了回憶。
就在禮部會試如火如荼的舉行期間,小王子率兵侵入宣府,張英奉命前去抗擊,小王子部一向機動性很強,所以明軍很難捕獲,可是這一次卻不一樣,小王子竟不知發了什麼瘋,竟然率了一千餘步兵前來。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逮到的,張英便不顧他人的勸阻,率五百餘嫡系精銳騎兵前去追趕,就在出北邊牧馬堡十裡的時候,眼看着便要追到小王子,張英可以發誓,這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小王子!
突然間,鋪天蓋地的馬蹄聲從四周而來,仿佛天雷滾滾一般,張英意識到自己上當已經晚了。
這次小王子的埋伏很明顯是有備而來,目的就是為了戶部那三十萬兩的銀子,這才有了後來李道明從中牽線,敲詐朝廷這筆戶銀的事。
一個千戶,五百個精兵,相比這些來說,三十萬兩銀子算什麼?于是劉聰便給了李道明戶銀的行軍路線,并且在朝廷押韻戶銀路過宣府之時劉聰沒有任何軍兵前去支援,導緻戶銀被搶,二百名軍兵叛變!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張英的大意,有時候第一步錯了,你會想辦法去補救,可是用另一個錯誤去補救前一個錯誤很明顯是大錯特錯。
本來一切都是算計好的,可是不知為何,這黑菩薩竟和李道明曾經是好兄弟,黑菩薩的崛起或多或少和李道明有莫大的關系。
一來二回,黑菩薩便也知道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就在劉聰和張英鏟除李道明之後,黑菩薩害怕了,主動派人去說了自己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
黑菩薩還是有點兒頭腦的,他說事情來龍去脈都被他寫成一書,并且藏了起來,現在他是和他們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并且還出了綁架崔紅玉叔嬸讓崔紅玉頂罪的破注意。
想起往事,張英虎目中不自覺的流下了淚水,都怨自己一時的大意,才會牽連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