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菩薩手下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當然,他們也不敢不高。不一會兒就把一行人帶了出來。
黃婉雙眼通紅,看見陳瑀後一頭就撲到了他的懷中,抽泣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公子了。”
陳瑀摸了摸黃婉的頭笑道:“這不是好好的麼?别哭了。”
那謝以中和董文玉知曉是崔紅玉救了自己,連忙對那崔紅玉謝恩,但見她的容貌後,二人顯的有點兒局促,甚至有點兒小緊張,還是謝以中當先穩住了陣腳,他抱拳道:“謝過這位小娘子,此中山賊,在下為官後定然平之。”
他這麼說,或多或少有表明自己身份的意思,但是又不敢太直接,隻能這樣含蓄的表達了一番,隻是謝以中的這點小心思陳瑀怎麼會不知道?說不得看上這崔小娘子了。
“在下董文玉,謝過恩人,他日定然厚報。”董文玉也跟着道。
這二人不會都看上崔紅玉了吧?要是能演繹一場曠世絕美的三角戀也是别有一番風味啊!陳瑀看着崔紅玉幾人,騷騷的想着。臉上還還漏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崔紅玉連忙擺手,她道:“救你們的是那小子,謝就謝他吧,這麼卑鄙的事我做不出來!還有,最好日後不要相見,我是賊,你們是官!”
她說罷,便帶着三個弟兄扭頭離開了。
謝以中二人茫然相顧,最後狠狠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臉,怎麼忘了這茬事了?
這二人好奇的來到陳瑀的身旁問道:“那崔當家說是你救了我們?還說什麼卑鄙的事做不出來?你是怎麼救的?”
現在已經到了京畿,他們幾人決定步行上路,路上陳瑀肅然道:“要說怎麼救你們的,那場面……哎,兇殘啊!”
“哦?如何兇殘?”幾人都知道陳瑀舌若蓮花,當下來了興緻。
“鬥智鬥勇,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上兵伐謀,最後活活生擒!”陳瑀漏出了回憶的神色。
三人臉上立馬露出崇敬,“想不到陳師兄這般的厲害!”
走了一會兒,回想了陳瑀的話,這小子好像什麼也沒說吧?
索性這一路還是比較安全,四人行了半天,便來到北京城下。
相比着南方的委婉,北京卻多了幾分北方的豪氣,來到這裡你會情不自禁的吟誦一首“了卻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的報國之詩。
永樂元年,正月建北京于順天府,稱為“行在”。永樂十九年正月,改北京為京師,領府八,直隸州有二,屬州十七,縣一百一十六。北至宣府,東至遼海,南至東明,西至阜平。
幾人來到安定門大街,在順天府附近的崇教坊内找了一處邸舍住了下來。
謝以中欲要邀請幾人去他謝府上休憩居住,安心讀書,卻被陳瑀和董文玉委婉的拒絕了,唐伯虎的案子還曆曆在目,現在這個時期,他二人又怎敢和内閣大學士有絲毫聯系?
崇教坊雖有一寺廟(開元寺),不過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安靜,這裡距離禮部會試的考場又很近,所以坊内倒是能看見很多舉人老爺。
這些舉人老爺一個比一個講究排場,有的單随從便會有五到十個不等,年關前後各省的舉人老爺紛紛來到京師,一下子讓京師擁擠起來。
人多了,自然首要需求便是住處,這些商人們又怎麼能放過這樣的商機?于是乎各處客棧挨個漲價,最偏遠處的地方住一個月也要十兩,陳瑀住的距離貢院很近,這月租已經高達二十兩銀子。
不過陳瑀和董文玉還是幸運的,這家客棧恰巧還有三間,不過店老闆卻無論如何也不租三間,一個勁的隻出租兩間,要麼不住,要麼就将就着。
陳瑀知道這老闆打的什麼注意,于是便要用七十兩的高價給三間都租下來,誰知那老闆擺了擺手,他說,一個舉人老爺隻有一間房間,這是本店的定例。
執拗不過,陳瑀便隻好帶着黃婉入住了一間,就在入住沒多久,門外便吵了起來。
陳瑀在屋内聽的清楚,緣由自然是為那最後一間房間,兩個舉人争論不休,最後二人決定以文比試,勝者入住。
陳瑀聽到這裡可來了興趣,便和黃婉出了房門,隔壁的董文玉也是一個愛熱鬧的主,二人對視而笑。
隻是陳瑀見這争論的二人後立刻就呆住了,真是哪裡都能遇到熟人啊,其中一人正是前不久陳瑀在蘇州坑的那個顧鼎臣顧胖子。
其實顧鼎臣不算胖,隻是相比陳瑀來說肥碩了不少,所以陳瑀自然稱呼他為顧胖子。
另一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眉目疏少,聲音渾厚,他道:“你待如何比試?”
“對對子。”顧鼎臣說道。
這科舉的八股文章他自然不怎麼精通的,能混到現在的會試都是實屬不易的,自然不能和他比拼八股破題,不過顧鼎臣還是有所擅長的,那便是對對子。
“好。”另一人沉思了一會兒道:“甘願奉陪。”
顧鼎臣見那人猶豫,自然知道這厮恐怕是不擅長對對子,但現下四周這麼多人,又礙于面子,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讓你死要面子活受罪!”顧鼎臣道:“那我先出一對,寒酸舉人鼠目寸光妄想廟堂。”
那人沉思了一會兒道:“富貴進士高瞻遠矚心懷天下。”
“好!”四周人聽了那年輕人的抱負紛紛為之叫好。
顧鼎臣心道,這個簡單,這家夥想必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他看了看一旁的房梁,面色一喜道:“我在出,手抱屋柱團團轉。”
“腳踏雲梯步步高。”那年輕人的妙對又引起了四周舉人老爺們哄堂叫好。
那顧胖子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隻見另一個年輕人道:“師兄出了兩個,在下也出一對吧。承曆史底蘊,究天人際理,欲上蒼穹攬星去。”
顧鼎臣聽了這話,一張肥臉立刻耷拉下來了,這對子的難度可比适才自己出的難多了,他想了半饷也沒有想出來,隻好抱手認輸。
“懷瑾瑜憧憬,展卷帙才華,即從蟾宮摘桂回!”陳瑀笑道:“閣下好文采!”
那人聽了陳瑀這下聯,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對子自己都對不上這般完整,這是他故意最後亮出的底牌,來難到那顧鼎臣的,想不到卻被這厮輕易的對上了,京師果真是卧虎藏龍。
陳瑀知道這人那點小心思,他看了一眼這年輕人,這人心思比那顧胖子重多了。
“師兄才當得大才,敢問姓諱?”那人問道。
“錢塘陳瑀陳廷玉。”陳瑀笑道:“不知師兄如何稱諱?”
“在下分宜人,嚴嵩,字惟中。”他從容的道。
“什麼?”陳瑀眼睛瞪的如牛眼一樣大,随後覺得自己失禮,連忙拱手道:“原來是惟中師兄,失禮失禮。”
二人說話間,那顧胖子一直在盯着陳瑀看,這小子好像在哪裡見過呀?哪裡呢?“哦,你是……你……”
“胖兄,我們認識嘛?”陳瑀問道。
“不認識!”打死也不能說認識啊,這家夥賣了考題給老子這事若是傳出去,老子這舉人老爺的身份都沒了,不過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可能上當了,心中不免大罵陳瑀這厮不要臉。
顧鼎臣大罵了句晦氣,便帶着幾個随從另尋他出下榻去了。
這最後一間房間自然是被嚴嵩拿了去,他對陳瑀道:“可否請師兄小酌兩杯?”
“卻之不恭,這位是董玘,董文玉,其才不在吾下。”陳瑀介紹道。
“原來是文玉兄,今日我等不醉不歸如何?”嚴嵩粗犷的大笑道,聲音那麼的渾厚。
三人酒席間,大談治國之論,尤其是嚴嵩,對當下及未來的政治格局看的更是十分的老辣,他說時下貪污成疾、兼并瘋狂,這二事乃朝廷首要解決之題,又批判太子貪玩,日後會影響朝政,怕是又要出一次王振等流。
陳瑀實在不敢相信,年輕的嚴嵩竟然會這麼有抱負,雖然他有點心機,但無關大礙,隻是這樣一個一腔報國的少年,如何能和後世那貪污瘋狂、黨同伐異的大奸臣聯系在一起?
一夜的交談,三人已經猶如莫逆,且不管日後如何,當下陳瑀需要做的還是用功讀書,考取進士。
禮部定的考試時間是二月初九,現在已經是初四了,時日越來越緊,陳瑀的心情也是一樣,這幾日緊張的他連書也看不下去。
再看那董文玉,也比陳瑀好不到哪裡去,整個人看書就像夢遊一般,魂不守舍的。
這就是第一次考會試的劣勢啊!陳瑀不免羨厭那些屢試不第的人,由此可見經驗多麼的重要啊!不過這話說出去可能會被毆打。
反正書也看不下去,倒不如去街肆上轉轉,散散心情,于是便約着董文玉和黃婉朝安定門大街行去。
安定門大街熙熙攘攘,人群中早早就聞到一股醋壇子味,正是那些舉人老爺們聯袂發功導緻,一路上無一不是之乎者也,好生無趣。
這外面比客棧還要讓人心煩,街道上賣的多是些時文之類的書卷,平日裡那些雜耍、把戲等全都不見了,三人不禁感到索然無味。
路過酒肆,卻見一個手生六枝的人,他正笑呵呵的和另外一人高談闊論,瞧那架勢,估計也沒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