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徒縣東南隅,有村莊曰牛家莊或曰牛家圩。
四周多是彎彎曲曲的河道。由于暴雨的緣故,河道都已經溢滿了水,莊田上一排排青黃相接的麥子在雨水中堅強的立着,隻是雨水快要掩蓋住了麥穂,眼看着便要淹了。
牛家莊是個風景秀麗的村莊,四周一望無垠,麥田中央修繕了一條青石闆的道路,以此路為界,兩旁皆都水溝,看的出原先是為了灌溉儲蓄水所用。
此刻無論是兩旁的水溝還是阡陌橫豎的麥田裡,全都積滿了大水。
這條青石闆的道路上有三個身披蓑衣,頭帶鬥笠的人正緩緩前行。
四周偶爾能聽到蛙鳴,也能看到幾隻灰色蛤蟆在泥濘的岸邊栖息,聽到腳步後,又噗通的躍入水中。
兩旁水溝中偶爾也能看到幾條水蛇在優哉遊哉的遊着,好像這暴雨和他們無關一般。
陳瑀三人繼續前行着,不遠處許多麥子已經被大風吹到了下去,麥穗被雨水掩埋。
前方有一碩大的燕角亭,亭子内坐着幾個頭戴方巾的書生正在談笑風生。
由于亭子很大,盡管四周已被雨水打濕,但中央卻很幹燥。
而那幾個書生便是在亭子正中央,暴雨對他們來說好像是一種興奮的添加劑,亦或者是吟詩作畫的靈感源泉。
陳瑀他們三人沒多久便到了亭子中央,三人脫下蓑衣鬥笠,沖幾個書生和煦的笑了笑。
書生們見到陳瑀身旁的房小梅,眼中皆都露出一副羨豔目光。
房小梅今天穿着淡藍色對襟衫,下身穿一席淺黃色羅裙,她身材高挑,一陣狂風略過,她捋了捋秀發,露出那張精緻的臉龐,頭發自然披散開,頭戴翠綠藍田玉簪,雙耳配吊環玉墜,一雙秀眉修繕的如柳葉,雙目泛着水光,高挑的鼻梁下是性感的嘴唇,若是尋常女子見了,定會感概上帝造人的不公。
那些書生見到房小梅後,頓時魂不守舍,便有一人拿着手中的畫道:“山田兄,為兄這副風雨麥浪畫做好了,來欣賞一二吧。”
說話的書生将剛做好的畫高高揚了起來,看似對那山田兄說的,但是那副畫卻不知有意無意,竟然是對着房小梅的。
對于這些個臭屌絲這點兒伎倆陳瑀隻是暗中笑了笑,泡妞都用這種拙劣的手法,真他娘的可恥!
那山田兄看後雙目眯了起來,然後陡然睜開雙眼,做出一副驚為天人的樣子道:“儒鴻兄此畫怕是有晉昌唐寅幾分味道,麥浪遠景和這暴雨遙相輝映,頗有一種悠然自在的意思,所謂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好畫啊!”
好你娘的頭!還好雨知時節,真不知道那山田的是怎麼想出這首詩的,這雨和好雨有毛的關系,它不但沒有潤物,還毀了萬物,虧他們還能笑得出來。
房小梅也覺得這幾個不知民間疾苦的書生有意思,看了一眼陳瑀,便知道陳瑀所想,然後無奈的笑了笑。
那個叫儒鴻的見到房小梅笑了,便從懷中拿出巴掌大的印章,哈了一口氣便蓋了下去。
而相比着房小梅來說,陳瑀和沈飛就穿的随意多了,現在陳瑀已經不是官身,又加上外面暴雨傾盆,二人便随意穿了個粗布麻衫出來了。
幾個書生隻是大緻看了一眼,便知道這三人大概的身份,說不得是哪家小姐無聊出來欣賞田野美景來了,而這後面兩位自然是這小娘子的跟班。
誰不想在這個時候能有一場豔遇,那些書生大都是這般想的,本來他們已經索然無味準備回程,可是見到房小梅後,便立刻又開始裝了起來。
若是得了娘子的青睐,說不得也是美事一樁。
“雨裡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闆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閑看中庭栀子花。”那個叫儒鴻的将畫擱在石桌上,對着亭外大雨,四十五度望天吟誦道。
房小梅隻是笑了笑,又看了看陳瑀,三人便準備離去。
那書生見裝逼不成,心中也頗為失望,和山田兄幾人說了幾句,便收拾了東西準備離去。
“聽聞徐小公爺來了丹徒了,我爹此刻正準備将收成換算一下上交呢。”
“是啊,我爹也說,這場雨來的很,收成相比于去年來說又會多了許多。”
幾人的談話頓時引起了陳瑀的注意,他給房小梅一個眼神,三人便又折了回來。
“幾位公子且慢。”房小梅笑吟吟的道。
這丫頭生的國色天香,那一副笑死人不償命的笑容,頓時讓幾個書生聽了下來。
那個叫儒鴻的書生明明面帶笑容,轉頭時卻變成了一副正經的樣子行了一禮道:“不知小娘子喚在下何事?”
無恥!
“聽這位才子适才所言,您是這牛家莊的大戶?”房小梅好奇的問道。
直接、粗俗!一女子竟然提錢,不過我喜歡,本才子家中什麼都沒有,就是有的是錢!早知道你這般粗俗,老子也不用裝逼了!
“不是!”他整了整衣冠道,“你看到的這所有的地,幾乎都是我牛儒鴻家的,所以說大戶有所不妥,應該是超大戶!”
尼瑪的,無恥到這個地步!
房小梅心中也狠狠的翻了一個白眼,這家夥典型的不學無術,原來是個僞書生!
見這陣仗并沒有吓到房小梅,牛儒鴻繼續道:“當然,若說這些都是我牛家的也不妥帖,應該說這些都是國公爺家的,我爹代為打理,一年來,單是兩季的收成,我家便能得萬兩銀錢,哎……讀書人說其銅臭,多少有點辱沒了身份,失禮失禮。”
失禮個毛,你他娘說失禮的時候能不能誠懇點,瞧你說話的樣子,給你一個翅膀你都能和太陽肩并肩了。
“哦,可惜了。”房小梅歎了口氣。
牛儒鴻當時就急了,急忙問道:“為何可惜?”
“這麼大的雨,豈不是影響了收成?那今年的收成豈不是沒了那麼多?這還不可惜?”
“啊?下雨還能影響收成?前些年不還是旱災才影響了收成,這下雨不是剛好能灌溉麼?”他說罷,又覺得不妥,這樣顯示自己很沒有學問,便繼續神秘的道:“其實緊臨着牛家莊還有一部分地在一些小農手上,我爹說,這場雨之後,那快肥田也會被納入所有,這豈不是多了收成?可比那麥子純收入要多了許多!”
呵,這家夥,倒是還會算點賬。
“哦,那倒是恭喜牛公子了,失陪了。”房小梅問完話,便準備離開,那牛公子幾年來也沒有這般國色天香的娘子“青睐”過他,怎可能白白放了這次機會,便道:“姑娘仙鄉何處?若是姑娘喜愛這田地,在下可送于姑娘幾畝。”
房小梅聽後回過頭,雙目笑的如同月牙一般,“小公子,您能做的了主麼?可莫要騙小女子。”那一絲亦正亦邪的笑容,仿佛将牛儒鴻的魂都快要勾沒了,剛準備開口說能,卻發現三人已經走遠了,留下牛儒鴻癡癡的站在那裡。
“山田兄,我愛上了那個女子了!”牛儒鴻拉着山田的手,癡呆的道。
山田急忙抽出手來,你愛上她就愛上她,你他娘的和老子拉拉扯扯算怎麼回事?“恭喜牛公子得此真愛,恭喜恭喜!”
一旁的人也紛紛附和。
陳瑀三人穿了蓑衣繼續沿道路前行,石闆路已經漸漸少了,前方多是泥濘。
陳瑀白了一眼房小梅,“瞧你将人家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陳大公子生氣了?”房小梅笑道。
“我生個什麼氣,後面這路你要怎麼走?讓你穿雨鞋來你不願意!”陳瑀道,“一看就是沒種過莊家的孩子。”
“搞的你種過一樣!”房小梅白了一眼陳瑀。
好吧,自己确實也沒有種過,所以這次他才要親自過來看看,他将雨鞋脫了給房小梅,自己則赤腳上陣。
沈飛本是要把自己的雨鞋給陳瑀,奈何陳瑀無論如何也不要。
幾個人繼續前行着,陳瑀褲腳上全都沾滿了泥濘和水漬,前方也漸漸的有了人煙,水田内多是孩子嬉戲,他們臉上帶着這個世界最為純真的笑容,沒有名利沒有貴賤。
相比着孩子,那些大人們臉上的表情卻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