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餘騎軍,在趙振前後簇擁着他,就像是一陣旋風似得,朝着郏城方向,呼嘯而去。
仔細看去,這些騎軍的臉上都透着興奮。
顯然是衆人都知道,這次随趙振出使的目的,多是為了在那汝州使者面前,替唐牛兒掙回面子的。
他們這一支騎軍,從追随程毅,再到效忠趙振,從叛出昌武軍,再到一路輾轉浪迹,經曆了多少磨難,這才從無到有,獨立成軍。
往日,為了保存實力,趙振讓他們低調帶兵,任何戰事都極少讓他們參與,而今日,他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趙振,在一衆金國大官面前,狠狠展示一把自身的實力了。
想到這兒,幾乎每個騎兵都攥緊了拳頭,強烈的自信,幾乎都快形成利芒,從他們的目光中散射出來了,
也許是感受到了士兵們身上勃發的銳意,那些戰馬在拔足狂奔的過程中,更是嘶鳴不斷。
由于縣城轄地的限制,騎軍往日練馬,也隻是沿着城郊四周跑個兩三圈,根本不能起到鍛煉的效果。今日長途的奔襲,反倒讓這些困圈多日的馬兒,徹底的歡脫開來,盡情的釋放着身上的活力。
如此足足持續了大半日的時間,等到接近正午時分,騎隊的速度這才漸漸慢慢了下來。
極目望去,大約兩裡開外的地方,一大片臨時搭建的營地,出現在趙振眼前。
就見營地周圍,都是些臨時砍伐的樹木,高低不一的樹木樁子,此刻參差不齊的排列在臨時營地外圍,遠遠看去,就像是被野狗啃噬的一樣。
不用趙振多想,如此簡陋的營地,也正好适配唐牛兒的審美了。
也許是老遠就聽到了趙振大軍的動靜,唐牛兒已經帶人遠遠的就在營地跟前一字排開,靜靜的等候大軍到來。
隻見衆人的臉上,此刻布滿了不少土灰,這時候被汗都浸濕了,拿手一抹,便是一片黑迹,看的出,這些日子,唐牛兒他們并沒有休息好。
其中絕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當日,唐牛兒為了幫助郏縣守軍,在城外埋伏了一支蒙古的騎軍,所以這些日子,經常會有蒙古的探馬,從此區域經過。
這些探馬似乎想為之前,被唐牛兒伏殺的那一隊蒙古騎軍報仇。
所以這幾日,蒙古的探子都在當日的事發地,郏縣附近,找尋唐牛兒他們的蹤迹,以便随時能上報,讓蒙古大将軍帶兵來将唐牛兒一網打盡。
不過這也不代表唐牛兒會坐以待斃,算上淩晨抓獲的那個蒙古探子外,他的人馬,在這幾日,已經陸續抓獲了六七人,一問之下,都是來探查唐牛兒。
于是乎,這些人被唐牛兒審完後,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被斬殺,屍體也都埋好處理掉了。
但即便是這樣,唐牛兒也隐隐有種感覺,那就是随着越來越頻發現探馬這種事,極有可能就是說明,他們現在已經暴露了。
對方很可能隻是憚于唐牛兒正真的兵力,所以才按捺住,一直沒有動手,為的就是怕打草驚蛇,驚動了唐牛兒,才不斷派出探馬過來試探。
想到這裡,唐牛兒原本還打算及時撤離此地,可是他剛準備動身,就聽到前方有探馬傳出報告,說是西面發現了大宗騎軍的身影。
聽到這個報告,唐牛兒先是一驚,繼而便是大喜。顯然,能這在個時候從西面過來的,那也隻有趙振的兵馬了。
當然,想歸想,唐牛兒還是保險起見,讓士兵都收拾了家夥,全都置于馬上,然後找了營前一處開闊空地,遠遠的望着。
隻要看到勢頭不對,他們立刻就跑。
但好在上天這回眷顧的唐牛兒,在他們山窮水盡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并非敵軍,而是攜騎軍大軍而來趙振。
“嘿嘿,俺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大人你盼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趙振出了幻覺,他這一回見唐牛兒,對方居然比以前看起來,要消瘦了不少。當然,并非說是他瘦了,這個肥胖還是依舊,隻是乍一看,要比以前好點。
看樣子,這貨信裡描繪的條件惡劣,還真沒說假話,畢竟唐牛兒能瘦下來,在趙振看來,已經是很難能可貴的事情。
所以趙振當時就一拍馬背,擺手示意對方先住口,然後對左右道:“傳令過去,讓衆軍下馬,埋鍋造飯,有什麼事,等吃過早飯再說。”
“喏!”
領兵呼嘯而去,跑了大半日的騎軍聽到趙振的軍令後,頓時就歡呼一聲,然後将馬兒都挨着樹木系好,這才三三兩兩圍城一群,架着大鍋燒起了熱湯來。
這一幕,直饞的唐牛兒他們連吞口水,畢竟他們帶的口糧,早已經吃光了,從昨日起,他們就隻能靠打獵到的事物來充饑,雖說獵到了一些野兔野鹿什麼的,但是面對百餘張口,也不夠衆人瓜分。
是以,大夥都隻能忍饑挨餓,到了今天。
眼下聞着燒開的大鍋中泛着肉湯的香味,早已經餓急的唐牛兒,幾乎連為官的矜持都不顧,這便立刻就抄過鐵勺,然後在翻騰的鐵鍋中舀了一勺,湊到嘴邊一邊忍着燙嘴,一邊吹着氣,然後稀裡嘩啦的喝了起來。
衆士兵見他惡狼一般的模樣,是想笑也不敢笑,隻能苦苦忍着,等到唐牛兒守在鐵鍋邊上,連喝了十餘勺後,這才見他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然後又屁颠颠跑到趙振跟前。
此時的趙振,已經從唐牛兒的副将那裡,了解大概情況,畢竟有些事情,不是靠紙上三兩句話就能說清的。
所以等問明白的大概狀況後,趙振見到唐牛兒過來,這才放了那副将回去吃飯,至于他,則等唐牛兒走到更前後,才道:“怎樣,吃飽了嗎?”
“嘿嘿,飽了個七八成,等大人這裡說過話,俺再去的吃兩張餅子,就真的飽了!”
意猶未盡的拿手擦了擦嘴角,唐牛兒又打了個大大的飽嗝,這才在唐牛兒跟前,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隻可惜,還沒等到他屁股着地,趙振的腳就已經踢了過來,“你他娘的還有臉坐,要不是看你餓的前兇貼後背,老子早飯都不會讓你吃,給我在一邊站着反省……”
這一腳,趙振并沒有怎麼用力,但他有心給對方一些教訓,所以當下也不顧唐牛兒滿臉的委屈,遂又惡狠狠道:“老子讓你談投效,你卻倒好,不但和那叫王渥的來使鬧翻了,還斷了人家愛将一條腿,這個梁子,就算是我,也沒法替你兜着。”
“大人,當時真的是他們先動得手,俺是沒辦法的才進行的反擊,若是再慢點,俺現在怕是要被關在郏縣牢裡,再和大人來說這番話了。”
唐牛兒說着,臉上越發的委屈,看着這副模樣,趙振實在沒辦法将這貨,與那兇狠手辣四個字,聯系在一塊。
不過說歸說,氣勢趙振在心底,也挺支持唐牛兒當日所作,畢竟他們才是實力的選擇方,該炫耀武力的時候就炫耀,不然對方還以為自己是随便能夠捏軟揉圓的軟柿子呢,
所以在聽那副将說到唐牛兒一拳打斷人家侍衛長的腿後,趙振就差沒有鼓掌叫好了,在他看來,這樣的人就需要狠狠整治。
但趙振心底贊成,不代表就要張口誇贊唐牛兒。
要知道,誰都能誇,唯獨這個唐牛兒誇贊不得,否則他尾巴早就該翹上天了。
是以,在趙振那兒,照舊是以罵為主,等到對方完全委屈了下去,趙振才道:“你是我帳下的将士,沒有我點頭,誰還敢關押你。倒是你,胡亂答應,我這兩千騎軍,本來就是手中的殺手锏,現在卻是一個個拿出來,在别人面前亮相,所為的,就是你那一句廢話……既然如此,你就說說吧,我該何時動身,去往郏城。現在你是指揮大人,我都聽你的安排……”
言罷,趙振冷笑的睥睨了唐牛兒一眼,然後閉目不嚴,暗暗思索着接下來,面前時自己可能提到的條件,以及對方的條件。
畢竟這種事,表面上看起來,隻是帶人投誠,但本質上,卻是一場力量懸殊的博弈。
雖說自己在密縣經營至今,已經有五千軍馬,算的上一方小諸侯。可在那完顔思烈,乃是于來使王渥跟前,這一點兵力,比之聯軍的十分之一都不足。
五千人馬,也不過是數十萬大軍混戰時,僅供昙花一現的炮灰罷了。
所以說,趙振想要在談判中占據主動地位,就必須要把自身的力量,毫無保留的全部展現出來,并且無限放大,提高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份量。
所以,攻克下這個汝州來使,就是博弈的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唐牛兒之所以在談判中失敗,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成功吸引那王渥的注意,唯獨讓對方感興趣的,則是密縣。
這點在趙振預料之内,在他看來,正因為密縣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反而促使了對方,本能的将他的軍隊和密縣城池之間,做了個排比。
而這種排比的結果,自然是密縣是大頭,軍隊則不值一提。
所以接下來,趙振要做的,就是扭轉那王渥先入為主的觀點,讓他意識到,唯有趙振這支軍隊的存在,才會有密縣,甚至于提供更多的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