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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烽煙起(十七)

篡宋 一貧 3468 2024-01-31 01:15

  思緒轉換間,程毅的臉色也漸漸緩和了過來,“俺知道大人的意思了,大人是想等到城破的最後一刻,再入城救人。如此,既能讓他們吃足了苦頭,也不阻礙大人繼續和談。”

  “對啊,俺怎麼沒想到,那王渥不是看不上俺們的軍隊嗎,正好讓他們嘗嘗,沒有俺們相助,他們困守孤城的苦頭。等到最後,咱們再去撈他們一把,這樣一來,俺看他們還有什麼臉面看不起咱們。嘿嘿,這法子好,解氣……”

  見唐牛兒嘿嘿的笑個不停,趙振心底也有些感慨。

  說真的,他心底是不打算救郏城這些人的,因為這根本就是一筆極不劃算的買賣。

  他手上這兩千騎軍,已經是趙振能帶出的全部精銳,基本上打一個少一個,而郏城外的那支蒙古軍,真正實力還尚不清楚,但無論如何,自己打起來都将是極為艱難的一場硬仗,就算勝了,自己這支騎軍,也怕是會傷到元氣。

  反過來,郏城裡的那夥人,目前的狀态,就是鞭子不打在身上不知道疼,說白了,就是欠揍。所以在聽到蒙古軍攻城的消息後,趙振心裡幾乎是一副看好戲的打算,畢竟就算這次沒有蒙古軍的突襲,趙振也會想辦法讓其吃些苦頭。

  可不管怎麼說,抛開個人私心,處于大局的角度考慮,眼前都是一個機會。

  一個讓遠在百裡外的完顔思烈,透過郏縣城中那個汝州來使,重新認識自己實力的機會。

  這一戰,比任何談判都要管用!

  雖說這個代價有些大,怎麼看都不劃算,但隻要自己能在這一戰中成名,便是日後,在那聯軍之中,都有自己一席之地。

  想着,趙振已經身子一提,跨上了戰馬,然後道:“下令全軍,列隊出發!”

  “出發!”

  看到趙振上馬,程毅也跟着大吼一聲,營地周圍,那些騎軍将士早已經吃飽喝足,此刻聞言,紛紛翻身上馬,希律律的嘶鳴聲中,兩千匹戰馬彙成了一條黑色的長河,又緩緩的在樹林深處遊走。

  路上,趙振想起了唐牛兒之前提及的蒙古探馬,遂又開口,正要多問尋一些,得來的卻是唐牛兒連連搖頭,表示一問三不知。

  按照唐牛兒的說法,他此前确實截獲過不少蒙古人的探馬,但那些人的口都閉的死死,任憑他如何努力,都問不出兩三句話,隻知道,這周邊應該存有一股蒙古勢力,而且對方也知道唐牛兒這支隊伍的存在。

  其餘的,唐牛兒就一概不知了。

  對此,趙振倒是覺得很正常,畢竟唐牛兒曾經在這裡伏擊過對方的兵馬,必會引起對方的忌憚,而這一次郏城外突然出現的蒙古大軍,很可能就是人家來報複了。

  隻不過,他們的報複對象似乎錯了,将唐牛兒當成了郏城兵馬,所以才鬧的現在一出。

  當初唐牛兒幫郏城時,城裡那些人不領情,還将唐牛兒這位恩人趕了出去,現在倒好,蒙古人找上門了,而他們這位恩人,怕也是再也不會好心幫他們了。

  不知道,這不知道算不算是因果報應呢!

  趙振感慨着,雖說的他的視線還被眼前郁郁蔥蔥的樹林遮蔽,但思緒卻已經越過了重重樹林,飄到了郏城的上方。

  這時候,就看到那郏城的城頭上,正并排站着一行人。

  這些人的對面,是一馬平川的曠野,而在曠野的盡頭,那幾乎到了天際盡頭的地平線,此刻正一點點的粗重了起來。

  那一幕就仿佛是有人,此刻正拿着炭筆,正對照着那一條線,在一點點塗抹似得。

  “那支軍隊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抽回目光,直到這時候,王渥才發覺今日的陽光,竟然格外的刺目。

  也就是片刻功夫,他就感覺到眼前陣陣發黑,此刻也忍不住閉上雙目,拿手輕輕的揉按了起來。

  聽到王渥問起,一旁的姬汝作面色更是無比的凝重,他道:“就在半柱香之前,前線哨崗傳來的消息,員外郎,依你看,會不會是那唐牛兒在咱們這裡吃了苦頭,所以才糾集了兵馬,來報複咱們。”

  當日在衙堂上的場景,姬汝作到現在還曆曆在目,他曾經眼睜睜看着唐牛兒隻帶了百騎,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将那兩百人的蒙古騎隊伏殺。

  他也是領軍帶兵之人,自然明白這樣一支精悍之軍,絕非向王渥所說的那樣,僅僅是一股烏合之衆就能練出。對方身後,一定還有更為恐怖的勢力。

  所以在唐牛兒那日放下狠話,揚長而去後,姬汝作表面上不說,心底暗暗擔憂,唯恐唐牛兒再來時,就是郏城的末日。

  如今,這一切就仿佛應驗了似得,隻見那地平線邊上,黑壓壓的一片兵馬,分明就是那唐牛兒報複而來了。

  想到這裡,姬汝作表面上雖然不說,但心裡也不禁開始暗暗埋怨起王渥來,若非是對方當日強硬,也不至于鬧到今日這步田地。現在唐牛兒趕來報複,對方倒是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但倒黴的絕對是他的郏城。

  心中惱怒,以至于姬汝作說起話來,也漸漸帶上了一絲責怪,邊聽他又歎道:“唉,早知今日,又何苦當初苦苦相逼,倒是連累了俺們郏縣的百姓也跟着無故受累。”

  “防禦這話是什麼意思,那唐牛兒說白了就是一支流寇,仗着有些許勢力四處作亂罷了,員外郎可憐給他身份,他卻仗着身上有些人命想要獅子大開口,這等腦後反骨之人,就算被朝廷招降,也隻會是一方毒瘤。如今,他既然敢公然起兵作亂,那邊正好将其誅殺,收攏了他的軍隊,為大将軍的讨伐大軍增添力量!”

  李汾的冷笑聲,已經不失時機的響了起來,隻見他不屑的睥睨了姬汝作一眼,似乎對這個唉聲歎氣不停的汝州防禦使極為不屑。

  對方怎麼說,也都是防禦一方的兵馬大将,居然還會怕區區一支流寇組成的義軍,這份鼠膽,就連他一介文士,都看不過去了。

  “敬之,住口!”

  看李汾居然敢當着姬汝作的面說出這等話,王渥隻覺得頭皮一麻,連心髒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他雖說是鄧州行省右司員外郎,是完顔思烈身邊的重臣,但無論品級還是官職,都遠沒有姬汝作來的高。對方之所以對自己客氣,以自己為首,那全是看在完顔思烈的面子上。

  以至于此刻對方抱怨自己,王渥就算心中不悅,也不敢出言反駁,怕損了對方面子。

  結果倒好,他不開口,那李汾卻是率先忍不住,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他是什麼身份,那姬汝作又是什麼身份,這不是當衆找死嗎?

  所以在李汾話音剛落之餘,王渥便連忙開口,忙将對方拉住了,唯恐他還有什麼更刺耳的話,要繼續說出來。

  但就算這樣,此刻姬汝作的臉色也是陰沉的可怕,而他身後跟着的一隊親兵,這時候更是個個按刀,隻等防禦使一聲令下,便能出口斬殺了這個狂生。

  看到姬汝作的臉上已經隐隐起了殺意,這李汾就算是再狂妄,此刻也意識到剛才的話說的有些過頭,他當時全憑着心頭一股戾氣說出,現在想來,竟然也自己有些後怕。

  想到這兒,他頓時神色慌張的向後退了幾步,一副認了慫的模樣。

  見此,王渥心頭更是不屑,畢竟,若那李汾硬氣到底,也就罷了,他還敬重對方是條漢子,有骨氣。

  可他就是看不慣,對方剛一遇到威脅,就立馬軟弱下去的慫包樣子,這種人,也隻能在口頭上逞英雄,實在讓人鄙視。

  但眼下王渥就算再鄙視李汾,但一想到他那位好友的托付,此刻也隻能忍住厭惡,上前一步,擋在李汾跟前,然後對着姬汝作叉手賠笑道:

  “還請防禦息怒,我這好友心直口快,好就事論事,絕非是有意冒犯防禦。現如今,咱們還是商議商議,如何面對眼前這支大軍吧!”

  “哼,還要商議什麼,既然員外郎這位好友如此厲害,不若就讓他去出使一趟陣前,說不定,靠他這副三寸不爛之舌,就能退兵了呢!”

  姬汝作冷哼一聲,從王渥上前一步的舉動,他自然是看出了對方要保李汾的心思。

  好在他的氣量還沒小到與這等口舌小人計較的程度,所以他隻是順勢挖苦了對方一句,便讓身後的親兵都收了兵刃。

  見姬汝作并未計較李汾的頂撞,王渥這才暗松了一口氣,他狠狠瞪了一眼身後面色慘白的李汾後,便又重新将目光轉向了城外,随着時間的推移,剛才還遠在地平線盡頭的那隻黑壓壓的大軍,此刻距離郏城已經不足五百丈了。

  五百丈打的距離說遠不遠,沖鋒的話,也就是小半柱香的時間。

  見事不宜遲,再拿不出個主意,怕是整個郏城都該不得安甯。

  至此,王渥遂咬了咬牙,道:“防禦,此事乃是我一手造成,無論如何,都不該牽連郏城百姓……這樣吧,等到義軍到時,你就将我放下去,讓我親自去與那唐牛兒交涉,或許還能有個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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