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東方的天際已經漸亮,随着一輪火紅升上山頭,空氣裡僅存的絲絲涼意,這時候也被蒸發的當然無存,天地間變的開始燥熱起來。
而城樓關口處,混戰成一團的雙方士兵,早已是熱的汗流浃背。
距離最初鄭州軍發起攻擊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裡,士兵們摸着黑厮殺的精疲力竭,這時候早就沒有再打下去的力氣,一個個都恨不得都丢了手裡的兵器,然後找處水源地方,痛痛快快的洗上一場澡。
甚底密縣,甚底北大門,都他娘見鬼去吧。
當然,心中雖然是這樣想的,但士兵可都不敢說出來,無論是的是密縣的守軍,還是對面陣營的鄭州軍,此刻都完完全全暴露在場上兩位大人物的眼中,隻要他們這些人敢有絲毫異動,後面虎視眈眈的監軍親衛,怕是就會提着刀就沖上來,将消極攜帶者砍殺。
這就使得在場這些士兵,現在哪還有百戰沙場的模樣,分明就是一群被趕上陣架的鴨子,此刻光是拼命嗷嗷直叫,手中的動作,卻不見有多少是真正招呼在實處的。
“铛!铛!铛!”
也就在戰場上雙方的戰況越發的陷入疲态後,沉悶的钲鼓聲,終于響起傳遍了整個北門城外。
這聲音就仿佛魔咒一樣,僅僅是剛一出現,便引得四周的鄭州兵掉頭就跑,僅僅是一眨眼的時間,這些來勢洶洶的敵軍,便已經如潮水般後退的一幹二淨。
甚至于有的密縣守軍還發現,就在這聲音響起後,與自己厮殺個不休的敵營士兵臉上,露出的竟滿是解脫,那種狀态,分明就是一副早早抽身出去才好的樣子。
這讓原本就苦苦支撐的密縣士兵心中,也悄悄松了口氣,這時候,也連忙有素的朝着北面的城門彙聚撤離過去,等到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處,這些士兵才苦笑着發現,這時候的他們,已然不足兩百餘人。
淩晨這一戰,竟是将他們一營人數折損了大半,若非戰到後期,敵軍因為太過疲勞,漸漸露出頹勢,沒有一鼓作氣繼續沖殺,僅僅憑他們這點人,怕還真的守不住北大門。
士兵們如是想着,卻壓根不知道,戰場上的局勢之所以陡轉,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城牆上方多出的床弩,完完全全吸引了在敵營指揮,杜鋒的目光,同時,也替城下這些将士,吸引了敵營大量兵力,這才讓北門口的攻勢能逐漸延緩下來。
當然,這些東西劉勇自然不會對手下将士說去,在他看來,自己這些士兵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雖說損失有些過的,傷亡數目早已經過半,但這一戰下來,已是将鄭州軍先天部隊的銳氣,給徹底打壓了下去。
有時候帶兵作戰,往往就着重在一個氣勢上,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所以無論是什麼戰役,第一場戰最為重要,即便隻是雙方之間的相互試探,但也足以摧毀士兵們,對正常戰役的信心。
就好比此刻,密縣的許多守軍還對着剛才,天空中的十多枚洛石,而感到心有餘悸,現在就連回想起來,都是一臉色變。但守軍們對鄭州軍造成的弩機陰影,這時候也同樣巨大,三台投石機跟前,單單是盾牌的碎片,都已經快摞的有小山高了,更别提那滿地的屍體了。
同樣有此感慨的,還有那投石機更前,正帶着士兵上下檢查的杜鋒。雖說太陽已經升的老高,天色已經透亮,可這位都統的臉色,還一如一個時辰前的夜色一樣漆黑。
升為先鋒軍的指揮,他怎麼會看不出,密縣的守軍早就到崩潰的邊緣,倘若是再支撐片刻,自己的人馬定能攻克北門這座城關。
但偏偏也就在這關鍵時候,投石機這裡卻突然出了狀況,原來,就在無數盾兵前赴後繼,撲上前去,用命去填補防守的空缺時,後方騰出手來的投射手,也趕忙給投石機填裝石彈。
在這些人的預想中,隻要能守得住城樓上,那些弩機一時,等到投石機重新工作,到時候毀掉弩機幾乎是分分鐘的事情。可這些措手不及的是,就在他們給投石機絞緊繩索的時候,那原本應該柔韌出一個弧度的承重杆,居然在這一刻咔嚓一聲,斷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更然所有人懵比的是,這根承重木在斷裂的瞬間,原本蓄力的木杆本身,因為力量無處釋放,此刻竟然朝着兩頭彈射了出去,直把擋在四周盾兵撞倒了大片。
就連在附近指揮調度的杜鋒,當時都被吓了一大跳,也正因為這個緣故,他才不得不趕緊命令身邊親兵下令,鳴金收兵。
因為他想也不用想,就猜到這次投石機突然崩壞,一定是對面守軍搞的手腳,而且極有可能,就是對面的飛矛,在投石機的抛重杆上造成損壞,破壞了木質本身的緊密才導緻的。
眼下已經炸了一架投石機了,而且還是中間最大的那一台,誰知道還會不會炸後面兩台,畢竟這杜鋒可是看到了,剛才十數支飛矛招呼過來時,受損的遠遠不是中間一台。
這他娘的,眼看着這等攻城利器竟然不能用,實在是太憋屈了!
此時此刻,杜鋒也隻能在心底暗罵來發洩了,今日這場偷襲,自己本占據了天時地利,完全可以趁着守軍不備,一舉将密縣城拿下。可不知道怎麼的,戰事竟然沒有按照自己判斷發展,甚至自己這裡的損失,還遠遠超出預期。
當然,若隻是兵丁的損失,他還能獨自消化消化,但是攻城失敗帶來的後果,去讓他内心整個都蒙上了一層陰影。畢竟此番,他可是背着馬伯堅私自行動,阻止的一場攻城戰事,此時,密縣若能拿下來,對方隻怕心中不快,也不好責怪自己一個有功之人。但反之,若是無法拿下,到那時候,對方的怒火,他幾乎是可想而知的。
不過從當前的情況來看,他現在能夠想到的,恐怕也隻有後面那種情況了。
這個該死的永珹,老子當初就不該相信他的鳥話,如今折損了這麼多将士,甚至連投石機都壞了三台,俺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将這個爛攤子撤下。
想到這裡,杜鋒的目光已經越過身邊,這時候重新排成一條長陣的士兵,朝着遠處的曠野,極目望去。這一看之下,正好瞧見一匹快馬,正急匆匆朝着此地狂奔過來。
不用想,此人一定是那永珹派出傳信的探騎,看樣子,對方的大軍也應該到了。
就在杜鋒發現快馬的時候,旁邊的親兵也同時看見了,就見此人一把卸下背上的長弓,然後很狗腿子的問道:“都統,要不要截下來!”
“不用動,是自己人!”
杜鋒此刻也不想過多解釋,遂淡淡擺了擺手,左右親兵見狀,這時候,也按捺住騷動的人群,靜靜等候這位信使到來。
“哒哒……”
馬蹄聲漸漸明了,不多時,那探騎已經跑到了鄭州大軍跟前,此刻距離杜鋒他們,也隻有一裡之遙。
終于,在這時候,旁白那個剛被杜鋒攔住的親兵,此刻又忍不住道:“都統,确定是咱們的人?”
其實他也不想問這種蠢問題,可是沒辦法啊,誰讓那匹快馬壓根就不是沖着他們,而是沖城門跑過去呢。雖說對方從斜面的官道而來,距離軍陣隻有一裡,可距離那北門城關,也不過才幾百步啊。
若非因為有杜鋒先入為主的觀點在影響着,在這親兵看來,對方壓根就是看到了他們這群人,這才貼着密縣的北大門跑過去的。
“難不成,真是俺看錯了!”
果然,杜鋒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之前由于離得太遠,所以看不太清。現在等到對方跑得近了,他又不瞎,怎麼會看不出那快馬的方向,分明就是沖着密縣北大門過去的。
想到這兒,杜鋒也顧不得自己反應慢上半拍了,他趕忙就一指眼對面,那匹看着就要沖進北門的快馬,破口罵道:“遭了,是他娘密縣的守軍,一定是趕來通風報信了……快去,将那人截下!”
“遲了,都統,人家已經進城了……”
杜鋒這裡急的手勢亂指,一副不淡定的樣子,原本還躍躍欲試的親兵們,卻大都已經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可都是普通人,血肉之軀,沒有神話傳說中瞬移百丈的本事,眼下見杜鋒手舞足蹈,衆士兵也隻能默默投過去一個遺憾的眼神,那仿佛再說,這次就算了,若真有下回,咱們再趁早吧!
也許是這親兵的禱告起了作用,也許是那杜鋒氣運鼎盛,冥冥之中真的有老天爺相助。就在衆人因為溜了報信快馬而大感遺憾的時候,突然,軍陣中不知道誰又扯着脖子大喊了一聲,“都統快看,那裡還有一匹快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