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楊總兵馬上就要裝甲肚兜,工匠有些為難,“料可能不夠,這事最好還是跟二牛商量一下。”
楊日天四下打量一下,問道:“王二牛人呢?”
工匠回答道:“總管一早起叫了幾個工匠把式,去河灘裡商量事了。”
楊日天不顧孫一還是石膏腿,拉了孫一風風火火地就往神農河岸趕。
王二牛這時帶着幾個耒耜廳的負責把式,正在河灘上指指點點,他們打算尋一處合适的地方建一個水車磨坊。磨坊除了為百姓磨糧食,最主要的作用卻是磨石頭。
鐵木營複合盔甲的最外層主要原料是石灰石粉,一直是限制盔甲産量的瓶頸。石灰石比石膏石硬得多,研粉效率十分低,鐵木營目前每天隻能産十來斤,王二牛不得已隻有降低盔甲最外面石頭層的厚度。如果利用水車日夜不停地磨石灰粉,不僅産量能大幅度地提上去,還能把人手解放出來。
王二牛老遠就看見楊日天戴着工匠們趕制的裝甲護兇,一路急急忙忙地過來,把後面的力德爾爺落了老遠,王二牛就猜到了楊日天的目的。
王二牛打招呼:“楊總兵,吃了麼?你是不是睡糊塗了,咋把馬肚帶給自己穿上了,你這還差一副缰繩麼!”
楊日天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居然把肚兜穿了出來。
楊日天不在意的一笑了之,“啥馬肚帶,這是裝了甲的皮肚兜,輕省地很,走了一路我都莫察覺。”
王二牛也笑了,“還肚兜?娃娃和婆姨才戴肚兜,你這麼大個人戴個肚兜滿處跑也不嫌丢人。告訴你吧,這東西是我看着工匠們做的,名字叫裝甲護兇。”
楊日天梆梆地敲着護兇,“不管叫個啥,你能不能先給尕李廣的人先配上?”
王二牛收了笑容,“我剛好想跟你商量這事。”
等孫一到了,三人找了個僻靜處,王二牛開口道,“一下子這麼多護兇工匠們做不出來。”
王二牛解釋,鐵木營雖然在土匪島繳獲了一批牛羊皮,但是裡面大部分是生皮子。做皮具需要先把發硬發臭的生皮鞣制成熟皮,這個過程夏天要一個月,冬天則要幾個月。鐵木營庫存的熟皮子滿打滿算頂多做三四十套皮護兇。
皮護兇專門的甲片制作也需要時間,從成型到晾幹的生産周期得個三五天。現有的甲片是工匠們為了做實驗,生生從原來的盾牌上鋸下來再磨成合适大小的。
楊日天一聽就急了,“這眼見的好東西用不成!”
王二牛連忙擺手:“别打岔,聽我說完。我尋思着既然一時趕不出來,幹脆就慢慢做,做好一些就送下去一些。”
楊日天急得還想插嘴,孫一制止了他。
孫一發現王二牛一臉鄭重地樣子,肯定是有大事要說。
王二牛一邊琢磨一邊說道,尕李他們去的地方是青山嘴,沿着神農河彙入北河正好就在長勝堡的下遊,人手物資用筏子運輸最好不過。如果青山嘴能用對講機聯系上,可以先派精幹的一小隊人,摸清情況以後把消息發回來,長勝堡就可以源源不斷地把青山嘴需要的物資運下去。
“順水下去的蘆葦筏子就不用再回來了,全留在青山嘴。”二牛解說着,“這種草筏子也就是用一年就泡爛了,明天春天還得重做。”
“駕筏子下去的人可以走陸路返回,先到樹林子老營,再到長勝堡。就這樣水陸鍊接,不停地兜圈子。”
王二牛說這樣做的好處,就是物資能不間斷地運下去,哪怕就是在青山嘴建一座城也不怕。而且在水面上,鐵木營還有正在趕制的裝甲筏子,根本不用懼怕愛新金國的騎馬射箭。
二牛說完,楊日天和孫一都陷入了思索。
參謀部原先的計劃,是同原來孫一率探測隊建立長勝堡的路數一樣的。由尕李廣率領一隊戰兵,由輔兵押運營帳辎重,按照大明軍隊的規矩先建立一個和長勝堡一樣的據點,再根據後續事态發展定奪。
王二牛的建議實際上推翻了這個方案。用後世的術語來講,就是先派出輕裝偵察兵,再建立一條穩固的水上補給線。
青山嘴的無線電通訊不成問題。孫一和參謀們反複計算過了,直線距離上樹林子老營正好位于長勝堡和青山嘴的中間位置,隻要把通訊中心放在樹林子老營地,兩邊就都可以聯絡上。
王二牛建議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在情非得已的時候,就可以把青山嘴變成前線堡壘,利用黃河天險大打一場!
問題是,無論是面對愛新,還是察哈爾,以鐵木營目前的實力,就算把莫日根、巴特爾一衆遊牧人全加上,能打赢嗎?
孫一以前内心總有一股希望,希望戰争雙方都不要發現自己,都不會進入狼山川,鐵木營就能躲過此劫。
可是在和勝碼頭同莫日根老人的一席談話,讓孫一覺的自己的這種希望太一廂情願了。察哈爾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西遷的,察哈爾決定西遷必定是因為草原上已經打爛了,察哈爾已經無力自保了,而察哈爾一旦西遷必然是沿着所有可能的線路同時行進,其中黃河沿線是首選。
孫一的程序員邏輯告訴他,縮在狼山川裡等敵人上門隻有死路一條,立足大打一場反倒還有一線生機。
孫一下了決心。
孫一把自己的考慮告訴楊日天,楊日天立刻也下了決心:“既然免不了,就準備往死裡打!”
對于王二牛擔心的臨時更改計劃帶來的混亂,楊日天大大咧咧地說:“這有啥!該變就變!你看咱們剿匪這一戰,那一仗是按照事先定好的章程打的?這就是爺常說的計劃改不上變化,孫一兵法說的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王二牛放了心,接着數落具體事,“這個裝甲護兇的事,我打算先用現成的熟皮子趕着做出幾十套空的皮護兇,讓尕李他們先穿走,等幾天甲片做好了就送上去。然後請巴特爾遊牧人的皮匠來新建個皮作坊,一邊鞣生皮子一邊收購遊牧人手裡的熟皮子。戰兵原先的棉甲就不要帶走了,集中起來拆洗一下,續上袖子裝上野鴨毛改成爺說過的羽絨冬衣,原來的棉花重新彈了做冬天的棉被……”
楊日天打斷二牛的絮叨,“你想得倒是長遠,先把眼前的這場仗打完再說吧!”
二牛一怔,“咱有神農爺保佑,眼前這場仗看上去兇險,最後肯定是咱們赢!我是準備把仗打到寒冬臘月呢!”
孫一不禁感慨萬千,“王總,你說得好。肯定是咱們赢!可這場仗赢的關鍵,就是你說的這個水陸聯運的補給線,這件事就得拜托你總管了。”
王二牛揉了揉熬夜發紅的眼睛,“沒問題,把式們分成了三個廳,每個廳都有專門負責的人,現在效率高多了。我就不信,咱幾千歲的神農爺還幹不過一群沒開化的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