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八章宮闱權謀之貴女（八）
就在甯禦澈走後的三天之後，京基直隸知縣便上門了。
“……事情就是這樣的，但凡從四品以下的官員和有功名在身之人的女兒都要參選。而雲老弟你家的長女正好也在其中，且名字已經被宮中記錄在案了，還是第一批進宮參選的。三天之後就會有人來接。”
雲父微垂的眸子裡閃過冷厲的光芒，但擡頭之時已經全然不見了蹤影，“在下已然知曉了，多謝知縣大人特地前來相告。”
那知曉的眼光隐晦的從明氏的身上掃過，面上呵呵笑着道，“無妨無妨，雲老弟你可是解元，值得本官特地跑一趟。哦，對了，雲老弟的腿可有好轉？”
雲父面上露出苦澀的神情，“還是老樣子，怕是……”
知縣面上可惜的歎息一聲。又跟雲父說了幾句話，然後才離開了。
知縣一離開，雲父噌的一聲就從椅子上站起來，面色肅然的在屋裡走了兩圈。
“夫君……”名聲雙眼發紅的看着雲父道。
雲父轉身抱住愛妻，哽咽道，“阿錦，對不起。玖兒……”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這是皇命，别說他現在隻是區區一個解元，就是已經步入官場，官爵加身了，面對皇命也是無能為力。
而且，被勒令參加女官采選之人，除非第一輪就被涮下來，否則就隻能在宮中服役到二十歲才能離宮。
而他們的女兒，不用想第一輪都能通過。
三天之後，雲父雲母和兩小隻将舒寤送上了前來接人的馬車，并且塞給了舒寤一大包碎銀子和小面額的銀票。
第一批參選的都是京城和周邊地區家的女兒。共有三輪挑選，第一輪選選樣貌端正身無殘缺的，第二輪是識字，添為宮中女官，自然不能目不識丁。第三輪是各宮和二十四司前來挑有特長之人或者有潛力的苗子帶在身邊培養。
隻要第一輪通過的便能留在宮中，被授為從九品少使，通過第二輪即刻被授為正九品中使，通過第三輪即刻被授為從八品長使。
少使和中使雖然名義上好聽，但是也跟初入宮的小宮女無甚區别，都是做一些端茶倒水掃地抹灰的活，隻不過她們的起點要高一點，若是所帶動地方有需要提拔一兩個女官的話，會優先考慮她們。
而長使則不同，她們可以跟在各宮或者二十四司裡學習，以備後用。時機一到，晉升的機會很大。
但是，真正疼孩子的人是不願意送女兒進宮參選女官的。因為這些官家或者有功名人家的女孩子都是嬌生慣養的，根本就不懂得伺候人。不管通過幾輪選擇，前一兩年都是必定會受些苦的。
而且，雖然名為女官，但是實質上也不過是伺候人的而已。若是進六尚二十四司也就罷了，頂多是出賣勞動力，做些累些的活計就是了。若是有幸能學到真本事，還能往上升，直到成為六尚二十四司的老大之一，登上從三品。
但若是被選進了東西十二宮，那可是連打掃道路的不入等宮女都不如。一個弄不好，還會被那些主子娘娘遷怒。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然了，風險雖大，能得到的回報也就更大。若是你足夠好運，被貴人主子們看上了，那就可能一步登天，直接被貴人們選在身邊伺候，被授予高品級。從五品以上，還能被人尊稱一聲姑姑。
更有甚者，直接成為嫔妃。女官承寵，可以越過宮女必須從最低等的更衣承衣晉封的規矩，直接被封為正七品的才人美人。
可是，自古以來，又有多少成功了呢？
但即便如此，在巨大的利益誘惑面前，還是有無數人家願意放手一搏，将家中的适齡女兒送了來，就在這不大的庭院裡，放眼一看，就有不少于百名十歲以下的女童。
舒寤看着那些或面帶愁容或面帶向往的女孩子，心裡一時有些複雜。孩子都是純粹的幹淨的，而皇宮，注定了要将她們染黑。
前兩輪舒寤毫無疑問的通過了，而且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被放水了。尤其是第一輪的時候，原本她是該将衣服脫光了給人檢查的，但是那個嬷嬷隻是在她身邊轉了一圈之後就讓她通過了。
不用說，這一定是甯禦澈的安排。而且，這次的預備女官采選根本就沒有硬性規定，采取的是自願原則。可是小南山村以及周邊的村莊收到的都是必須參選的命令！
第三輪的時候，前來的都是東西十二宮掌事嬷嬷、令人（從一品及以上嫔妃身邊的女官）和六尚的老大。
“有一技之長的上前一步。”旁邊一位宮女說道。
通過第二輪的大約有半數五六十人。話落，頓時又有近半的人上前了一步。
“擅長琴棋書畫歌舞的往前一步，擅長術算的完全兩步，擅長女紅刺繡的往前三步，擅長廚藝烹饪的往前四步。不在這四類的站在原地。”
舒寤想了想，連往前走了四步。站定之後，第一排廚藝的人數最少，包括她在内，僅有三個人。女紅那一排的人數最多。
正對面，前來選人的女官和嬷嬷中，有人看見舒寤站在第一排後微微有些驚訝，不過随即卻輕松了不少。
這時，又有宮女前來領着她們跟着一位身材有些發福、穿着教高品級女官衣服的人去了另一個放着不少食材的地方。
那女官面色肅然的看着舒寤三人說道，“半個小時之内，用這裡有的食材做一道你們最拿手的菜品或者糕點。現在開始。”
舒寤看了一眼這四周放着的諸多食材和粉料。幾乎想都沒有想，就走向了那放着各種粉的地方，然後一一分辨了一下各種粉，取了幾樣又拿了些新鮮的山楂、和桂花露走到竈邊。
無疑，做點心是最省事。不論是現在還是為了以後。
那監考的女官看見舒寤的動作有些詫異，又晃了一眼其它的兩個女孩，見她們拿的是蔬菜和肉，瞬間也失去了興趣，轉而關注起了舒寤。對于一群孩子的廚藝，應該沒幾人會有期待，但是看見舒寤的動作後，這位女官有些期待了。
先是将一把山楂洗淨去核，合着冰糖和兩碗水放進水裡熬煮，而後将糯米粉混合少量的澱粉和糖以及适量牛乳攪拌均勻，然後放鍋上蒸三分鐘，取出再攪拌均勻，再蒸三分鐘再取出攪拌均勻。如此循環直到粉團變成半透明的白色，然後取出晾涼。
鍋裡的山楂熬煮成濃稠狀，使勁兒攪拌，變成鮮紅的山楂醬，然後盛起放涼。
洗淨雙手，在案闆上抹上一層桂花露，将蒸好的粉團在案闆上鋪平，然後抹上一層山楂醬，再将粉皮卷起，然後切成小塊裝盤淋上一點桂花露。
先不說味道如何，至少看着很漂亮。半透明的白色粉皮和鮮紅的山楂醬一圈裹着一圈，形成鮮明的色彩對比。再加上透明的淡黃色桂花露，看着就讓人很有食欲。
“姑姑，我做好了。”不到十分鐘，舒寤便完成了。
那女官拿起一旁宮女遞過來的筷子夾起一塊，先是看了看，外觀很漂亮，而後才放入嘴中。一入口，淡淡的奶香，香甜的桂花露，軟糯的糯米皮，酸甜适中的山楂醬一一在口中綻放。
女官詫異的看了一眼舒寤，之後糕點看着簡單，但是其中對酸甜的把握很難，多一份則甜，少一分則酸，不論是多是少，都會失了這美妙的滋味。但是這個女孩卻把握的極好，完全不像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把握的度！
“很好！”女官贊賞道。
等其它兩人的菜色做完了，一行人又回到了先前的地方，舒寤三人所做的菜色糕點被擺放在了前來選人的女官面前。
“不錯！”嘗過舒寤坐的點心的女官大都贊賞了一聲。
其中一人對着其餘人說，“這做點心的手藝不錯，小小年紀便有此天分，我欲納進尚食局，着人好好調教一二。”
其餘人點頭，也未相争。左右進了尚食局，日後也是在禦膳房當差的。
由此，舒寤的去向算是定下來了。
另外兩個女孩，一個被選進了尚食局，一個被選入了後宮。
而後，又有幾個女孩被選進了尚食局，等一切落定之後，舒寤一行人被帶到了一處小院。
“我是你們的指引姑姑，你們喚我梅姑姑便是。這裡是你們日後的居所，五人一間房，念到名字的就自己去對應的房間裡，等三日之後，所有人都到齊了，再統一教導你們規矩和安排差事。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衆人齊齊回答。
“很好。丁字一号房：羅問香，紀琴……雲玖，”念到最後，還剩下一個舒寤，梅姑姑看着舒寤微微皺眉，然後說道，“這一處丁字号房已經住滿了，你随我來。”
然後帶着舒寤去了另一個很安靜的小院子，領着她進了一間隻有十來平米但是打掃的很幹淨的房間，舒寤的視線在房間的擺設和器具上一一掃過，而後垂下了眼眸。
這房間的擺設和器具一應俱全，且全是新的。完全不像一個剛入宮的小女官能用得起的。而且面上看着很平常，可是細看之下不難發現皆是“以好充次”的。
舒寤在心裡默默歎了一口氣，甯禦澈倒是用心。
梅姑姑轉身看着舒寤說道，“這一處小院子裡住着的都是從五品的司膳宮女，每人一間房。每日的膳食也會有人送來，另外，小院的後面是其它小宮女住的通鋪房，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叫小宮女去做。”
“多謝姑姑厚待，雲玖日後定當盡心當值。秋季悶熱惹人心煩，這一點小心意，是我請姑姑吃些解暑的瓜果的，還請姑姑不要嫌棄。”說着遞上了一個錦白色繡着一簇栩栩如生的茉莉花的荷包。
梅姑姑也未推辭，直接收下了，隻是看着那荷包上的茉莉花刺繡問了一句，“這花是你自己繡的？”
舒寤點頭。
梅姑姑笑着看了她一眼，“這兩日你們這批備選女官都是空閑的，你若是得空，不如再秀一個精緻些的荷包吧！花樣不要太女氣了。料子和針線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來的。”
梅姑姑這話說的藏頭露尾的，但是舒寤就還是聽明白了。這分明就是在替甯禦澈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