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點半左右,大日本駐上海領事館裡燈火通明,二樓會客室,馮晨同平岡龍一正安靜地下着圍棋。
領事館武官,陸軍少佐田中隆吉穿着日本陸軍軍服,大踏步走了進來,給平岡龍一敬了個标準軍禮道:“報告長官!石川正雄已乘上火車,順利離開上海。”
平岡龍一右手捏着顆棋子,擡頭望着田中隆吉,口氣平淡地說道:“哦,田中少佐,挺順利嘛!這麼說張景惠先生,現在也應該在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艦上了。”
“是的,長官!不過,在火車站方向出了點麻煩,我們大日本帝國駐上海居留民團,同華界警察發生了摩擦,一名警察被打傷,三名大日本僑民被扣押在警察局,民黨中央調查科的特務,也參與了抓捕大日本僑民的行動!”
“什麼?民黨中央調查科的人員參與了抓捕大日本僑民的行動?他們到火車站去幹什麼?難道說張景惠先生離開上海的消息洩露了嗎?”平岡龍一神情嚴肅地把手中的那枚棋子,丢到方桌上,從榻榻米上下來,質問着田中隆吉道。
“肯定是消息洩露出去了!”田中隆吉回答道。
“田中少佐,由你負責,立即徹查所有接觸過張景惠先生的人員,給我弄清楚,消息究竟是從什麼渠道洩露出去的!”。平岡龍一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形象,臉色鐵青着吩咐道。
“是,長官!”田中隆吉給平岡龍一鞠了一躬,轉身退出了會客室。
“馮桑,石川君同你在一起時,你們都談了些什麼?”平岡龍一再次坐到榻榻米上面,撿起剛才丢棄的棋子,盯着馮晨問道。
“老師,石川君告訴我,張景惠會擔任将要成立的滿洲國要職,這是真的嗎?”馮晨回應着平岡龍一盯視自己的目光,很是坦然地反問了一句。
猶豫了一下,平岡龍一回答道:“内閣意見分歧很大,外務省同軍方,特别是同關東軍參謀部軍官們之間,在處理滿蒙問題上的計劃大相徑庭。”
說着話,平岡龍一在棋盤左上角輕輕放下棋子打了一劫。
馮晨忙遞了一子回應着。
你來我往,棋局匆匆忙忙結束,馮晨難得赢了平岡龍一兩目。
平岡龍一起身道:“馮桑,你先休息,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
......
在領事館三樓,平岡龍一的辦公室裡,田中隆吉、松尾太郎恭敬地站在辦公桌跟前,平岡龍一望着松尾問道:“松尾君,我讓你查的事情結果怎麼樣?”
“報告長官!仁愛弄堂那家百貨店的電話,早上除了打進我們大日本領事館裡一個電話外,整個上午沒有同任何地方再通過電話。”
“德仁堂藥店這邊是什麼情況?”
“報告長官!德仁堂掌櫃的說,馮先生買了四顆阿司匹林後,直接回到大日本領事館内,期間從沒有接觸過任何人。”
“很好!田中少佐,你調查的有結果了嗎?”平岡龍一把目光轉向田中隆吉問道。
“報告長官!張先生離開領事館前的這段時間裡,隻有川島芳子小姐一人,到過一趟虹口大日本居留民團。”
“川島芳子到過大日本居留民團?她去幹什麼?為什麼事先沒有給我報告?!”平岡龍一站了起來,很是氣憤的質問道。
“長官!川島芳子小姐是奉關東軍土肥原将軍之命,去給大日本上海居留團團長河端居先生送信的,長官當時正同馮先生下棋,我怕打擾到你們,所以沒給你報告,請長官原諒!”田中隆吉挺了挺兇膛回答道。
“看來消息很可能是從川島芳子那裡洩露的,算了,這件事情我也不想再追查了,到此為止!另外,馮晨是我最信賴的學生,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你們任何人不能在私下擅自調查他,聽明白了嗎?”
“明白!”田中隆吉和松尾太郎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田中隆吉和松尾離開後,平岡龍一在辦公室裡渡着步子思考着,看來關東軍參謀部已經把手伸到了上海,上海居留民團裡有着大批的好戰分子,經常和上海反日組織之間發生摩擦,土肥原賢二此時給河端居的信裡會寫些什麼呢?
關東軍又在搞什麼陰謀?!
看來必須要有自己的情報系統啊!
想到這裡,平岡龍一匆忙到了隔壁的機要室,吩咐機要員,把自己從田中隆吉那裡了解到的情況,發電報告訴外務省。
第二天下午,馮晨告别了平岡龍一,回到仁愛弄堂自己的住處,換了身衣服,反複确認沒有人跟蹤、監視自己後,這才鎖上房門,叫了輛黃包車朝着霞飛路而去。
霞飛路明德書店裡,鄭良才正在整理着書架上的書籍,扭頭看到馮晨進來了,鄭良才臉上露出笑容道:“先生,你訂的《資治通鑒》昨天已經到了,請你随我到後面去取貨。”
說完,鄭良才吩咐了一聲櫃台上的小夥計,帶着馮晨到了後面的密室裡,鄭良才給馮晨倒了杯茶水,放到桌上問道:“馮晨同志,你什麼時候從日本領事館出來的?你過來時,後面有人跟蹤你沒有?”
馮晨在凳子上坐下,回答道:“我從日本領事館出來,先回了一趟家,我仔細觀察了,沒有人跟蹤我,也沒有發現有可疑之人監視我的住處。”
“這就好!老安正要找你。”鄭良才在馮晨對面的凳子上坐下說道。
“有任務?”馮晨問道。
“老安沒告訴我,他隻說見到你後,第一時間通知他,他有重要事情要單獨約見你。你先在這裡坐一下,我這就通知老安去。”
鄭良才出去後,馮晨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份《申報》,順手拿過來,便被頭版頭條的一篇新聞吸引住了,大幅标題寫着“南京軍事參議院院長張景惠投靠日本人于昨日叛逃離滬”。
文章内容很是詳細,把張景惠叛國當漢奸的嘴臉刻畫的惟妙惟肖,文章中還揭露了日本關東軍籌劃成立僞滿洲國傀儡政權的種種陰謀。
看完這篇文章,馮晨心裡想,大概是組織上昨天把這些情報透露給報社的,上海新一輪反日高潮會再次掀起。
半個小時後,鄭良才身後跟着安志達進了密室,鄭良才給安志達倒了杯茶,又給馮晨的杯子裡續了續水道:“你們在這裡聊,我到外面警戒去。”
鄭良才離開後,安志達道:“馮晨同志,一号首長伍豪同志要見你。”
“伍豪同志要見我?!”馮晨内心一陣的激動,脫口反問了一句。
“是的,這是絕密,誰也不能告訴,包括鄭良才同志。”
“明白,那什麼時間,在什麼地方見面?”馮晨急切地問道。
安志達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紙藥方,遞給馮晨道:“法租界呂班路上有家益康藥店,你今晚九點鐘準時到達,進了藥店,你先問掌櫃的,有沒有雪蓮?掌櫃的回答,對不起!雪蓮沒了,靈芝我們這裡還有,然後你把藥方遞給掌櫃的問他,請你看看我這方子上的幾味中藥你們有嗎?掌櫃的看過藥方,便會帶你去見一号首長伍豪。”
告訴完馮晨接頭暗号,安志達掃了眼桌子上的《申報》,微微笑着道:“馮晨同志,你這次的情報,對鄂豫皖蘇區第三次反圍剿作用很大,我代表組織上,對你表示嘉獎!”
“謝謝志達同志!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馮晨同志,今後兩個月,将由良才同志對你進行情報工作秘密培訓,你可以不必再搜集情報,等你新的工作确定以後,視情況,組織上會給你布置相應任務的;在這兩個月内,你時時處處要以灰色身份在公衆場合出現,盡快脫去你身上的紅色傾向,明白嗎?”
“我明白!志達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