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有沒有雪蓮?”晚九點整,馮晨準時出現在呂班路上的益康藥店。
“對不起!雪蓮沒了,靈芝我們這裡還有。”大約三十歲左右,帶着副近視眼鏡的藥店掌櫃,擡起頭,用鏡片後面一雙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馮晨回答道。
“請你看看我這方子上的幾味中藥你們藥店裡有嗎?”馮晨掏出那紙藥方遞給掌櫃的。
接過藥方,掌櫃的仔細看了看,擡起頭道:“請跟我到後邊來取吧。”
穿過藥店後院的天井,在一間偏房門前,掌櫃的駐足道:“馮晨同志,伍豪首長已經在裡面等着你,你進去吧,我去前面警戒。”
推開房門,跨進房間,一号首長伍豪正端坐在方桌跟前,面帶微笑,目光和煦地望着馮晨,馮晨轉身把房門輕輕關上,這才按捺着激動的心情,上前道:“首長好!我是馮晨。”
“馮晨同志,請坐下說話。”伍豪起身,伸出右手緊緊地握了握馮晨的手。
馮晨在伍豪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平靜了一下心情,望着面前這位溫文爾雅、氣宇軒昂,令自己仰慕已久的首長,馮晨激動中帶着敬仰,靜靜地等候着吩咐。
“馮晨同志,你的情況我都了解,今天單獨見你是有特别絕密的任務交給你。”伍豪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馮晨。
“請首長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馮晨挺了挺兇膛道。
伍豪點了點頭,神态嚴肅,睿智深邃的目光,定定地盯着馮晨,接着說道:“這個任務很艱巨,是個長期的任務,你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我會的,首長!”馮晨用堅定的目光望着伍豪回答道。
“你也清楚,今年是我黨多事之秋,自從四月份顧順章叛變以後,黨在上海的情報組織被破壞殆盡,大部分機關已經轉移到中央蘇區,最近我也會離開上海到中央蘇區去。”
“首長要走?”馮晨吃驚的望着伍豪問道。
“是的,我離開後,我們黨在上海的情報網絡不能斷,隻能加強,你的任務就是要作為一個獨立的情報點,直接為黨中央搜集各類重大戰略情報。”伍豪望着馮晨下達着任務。
“那安志達同志這條線還用嗎?”
“用!除了志達同志的這條線正常使用外,特别重要的情報,你可以直接同中央聯絡,你的呼叫代号為“墨魚”,中央呼叫代号為“大海”,這是一條隻有我掌握着的特殊通訊線,一般情況下不要輕易啟用。”伍豪囑咐道。
“那我目前沒有聯絡電台怎麼辦?”馮晨問道。
“目前,你需要緊急聯絡時,可使用蘇聯遠東情報局的電台,這是你同蘇聯遠東情報局上海負責人佐爾格接頭時的暗語,請你牢牢記住。”說着話,伍豪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了馮晨。
馮晨接過紙條,反複看了看,牢記在心,然後揉成紙球,塞進嘴巴裡吞咽到肚子中。
“我到達中央蘇區以後,會盡快給你選派得力助手,來協助你,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想辦法盡快打入民黨中央調查科内部,取得他們的信任,同時要保護好自己。”
“那我和蘇聯遠東情報局的佐爾格是什麼關系?”
“平等關系,互不隸屬!給你的暗語,随時接頭都可以,遠東情報局隻有佐爾格的拉姆紮情報小組的成員知道這個接頭暗語,若佐爾格有意外,暗語立即作廢。”
“首長,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總領事平岡龍一是我老師,這個關系我該怎麼利用?他昨天曾邀請我,讓我牽線搭橋,幫他接觸上海文化界同僚,我考慮事情重大,沒有答應他。”
“我告訴你兩句話,馮晨同志,戰鬥在隐蔽戰線上,處處充滿着危機,你首先要學會保護好自己,隻有好好地活着,你才能更好的為黨工作,更好的同敵人戰鬥!在遇到危險時,你要時刻牢記着,黨的利益高于一切!”
“首長,我明白了!”
“墨魚同志,今天我們的談話是絕對的秘密,希望你能出色地完成任務!當你回歸大海之日,我會親自為你慶賀。”伍豪起身,再次緊緊握了握馮晨的雙手。
離開益康藥店,馮晨沒有回家,出了呂班路,順着霞飛路朝着黃浦江邊走去。
夜晚的黃浦江邊,秋風拂面,帶着絲絲涼意。
不遠處,彙豐銀行大樓三扇拱形門主入口鎖石上,象征着财富、智慧、幸運的三尊神的頭像,在一明一暗閃爍着的霓虹燈照耀下,仿佛正在俯視着黃埔江邊的路人。
馮晨在江邊的長條椅上坐下,望着夜幕下黃浦江上穿梭來往的船隻,想着一号首長伍豪同志送給自己的代号。
“墨魚!”
在浩瀚的東海,生長着這樣一種生物,它象魚類一樣遨遊,但并不屬于魚類,人們習慣稱它為“墨魚”,更多的人叫它為“烏賊”。
相傳,秦始皇統一六國後,南巡到海邊,被黃海的美景迷住,旁邊有名太監觀賞得樂不可支,竟将一隻裝有文房四寶和奏章的白綢袋子丢失在海灘上。
天長日久,袋子受大海之滋潤,得天地之精華,變為一個小精靈,在大海裡神出鬼沒,一遇強敵,便從墨囊裡噴出“墨汁”,制造屏障,迷惑敵人,然後趁機逃之夭夭,行動神速如賊,故後人又稱墨魚為“烏賊”。
看來伍豪同志希望自己能夠像大海中的墨魚一樣,成為隐蔽戰線上的小精靈!
自己能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嗎?!
“啪!啪!啪!”
刺耳的槍聲從霞飛路方向傳來,馮晨從沉思中驚醒,回過神來,立即從長條椅上站起,轉身朝着槍響的地方望去,隻見三個人拎着手槍,快速朝着江邊跑來。
三人從馮晨旁邊跳躍着奔跑過去,立刻消失在黃浦江碼頭方向的黑暗中。
隐隐中,馮晨憑借着直覺,感覺奔跑過去的三個人中,有一位像是益康藥店的掌櫃。
“不好,益康藥店可能暴露了!”瞬間,馮晨出了身冷汗,疾步朝着霞飛路走去。
“站住!幹什麼的?”
從霞飛路方向沖過來七八個黑衣人,人人手上拎着把手槍,為首一位個子矮小,外表精幹的人,用手中的槍指着馮晨叱問道。
馮晨駐足,朝着那人望去,心裡一震。
“顧順章!這個叛徒不是在南京嗎?怎麼到了上海?”馮晨心中一連串的疑問,夾雜着對伍豪同志的擔心。
“你看到剛才奔跑過去的三個人了嗎?他們朝什麼方向逃去了?”顧順章用手中的槍點了點馮晨,狡黠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馮晨問道。
“顧長官,顧長官,你聽我說。”巡捕房偵緝股督察長劉紹奎身後跟着幾名巡捕,慌裡慌張地跑步到了顧順章跟前,瞪大了眼睛,望了望對面站着的馮晨,然後在顧順章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什麼。
“什麼?日本人又怎麼樣?!”顧順章斜眼看了看面色平靜的馮晨大聲道。
“馮先生,你不是在大日本領事館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劉紹奎陰陽怪氣地,朝着馮晨面前走了兩步問道。
“認識顧長官嗎?大上海風雲人物,顧長官如今是飛黃騰達,今天差一點又撈到一條大魚,可惜啊!可惜!”沒等馮晨回答,劉紹奎帶着對顧順章讨好的口吻喋喋不休地說道。
“少廢話!滾一邊去,我要把這個人帶回去好好盤問。”顧順章上前一步,用拿着槍的手把劉紹奎推搡到一邊。
聽了劉紹奎的話,馮晨心裡坦然平靜多了,看來在自己離開益康藥店後,伍豪同志已經安全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