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的間隙,通過大廳昏暗的燈光,馮晨發現,裡見甫同高峰,以及上海特别市公安局局長盧英、偵緝總隊隊長盛文魁,三人在舞池邊上的一張圓桌跟前坐着品酒。
四個人似乎聊得非常起興,這引起了馮晨的注意。
自從日本人占領上海以後,裡見甫丢下在天津創辦的《庸報》,來到上海成立了裡見機關,經常往來于上海、天津和東北,暗中走私鴉片,用以彌補日軍的經費不足。
難道說高峰在滿洲時候同這個裡見甫就有勾結?
腦海中思考着,一不留神,馮晨踩到了胡梅的腳上。
“馮先生,你有點心不在焉啊。”胡梅在馮晨耳邊輕輕說道。
“對不起,我有點走神了。”馮晨道歉說。
“我發現馮先生似乎對高先生很感興趣呀。”胡梅說。
“胡小姐返回上海後,怎麼不到我的《時事周刊》任職?難道是嫌棄我給你開的工資太低的緣故?”馮晨叉開了胡梅的話題。
“去你那裡和我在《女聲》雜志社有區别嗎?”胡梅反問了句。
“呵呵,很對,在國人眼中這兩本雜志都是漢奸雜志,區别隻是《女聲》是有日本人創建的,它更漢奸一些而已。”馮晨微微笑了笑,在胡梅耳邊輕聲說道。
“其實,國人更痛恨《時事周刊》,因為它是中國人創辦的漢奸雜志。”胡梅譏諷道。
“哈哈,胡小姐,見笑了,混口飯而已,咱們兩人彼此彼此,你出任《女聲》雜志社的主編,難道就不怕國人唾罵你?”
自從胡梅出任《女聲》雜志社主編以後,上海文化界那些進步文人們見了她像躲避瘟疫一樣,在背後更是把胡梅罵得一錢不值。
馮晨的話戳到了胡梅的痛處!
“隻要馮先生不罵我就好。”馮晨的話讓胡梅情緒一下低落起來,她朝着馮晨的兇前輕輕靠了靠低聲嘟哝了一句。
一曲終了,馮晨牽着胡梅的手,在裡見甫他們旁邊的一個小圓桌跟前坐下,服務生用托盤端着酒過來,兩人分别拿起一杯葡萄酒碰了碰喝了一口。
放下酒杯,馮晨很随意地偏過頭朝着裡見甫那邊瞅了瞅。
“馮先生好!我正想抽時間去拜訪閣下。”
裡見甫一眼認出了馮晨,立即端起桌上的酒杯站起身,一邊朝着馮晨這邊走來,一邊熱情地同馮晨打着招呼。
“裡見君好,聽說你最近生意做得很不錯啊,怎麼?不搞新聞了?”馮晨起身,禮貌地同裡見甫碰了碰杯子。
“哈哈,馮先生是否願意同鄙人合夥做些生意賺些外快?我知道馮先生在青幫中很有威信,你是知道的,在大上海這個地方,無論做什麼生意都離不開青幫啊!”
“哈哈,青幫算什麼了?一群烏合之衆而已,裡間君有土肥原将軍做後盾,在上海做生意還怕什麼?”
“我是真誠的,隻要馮先生願意,咱們三七分成,本錢我出,怎麼樣?”裡見甫瞥了眼坐在那裡的胡梅,把嘴巴促近馮晨的耳邊低聲說道。
“哈哈,裡間君太看得起我了,合作的事情咱們有機會了詳談,不過我現在手中就有單生意,不知裡間君有沒興趣做?”
“噢?隻要能賺錢,無論什麼生意我都有興趣。”
“請坐!”
馮晨把裡見甫讓在桌子跟前坐下。
“你們聊,我去找找李夫人她們。”知道馮晨要和裡見甫談生意,胡梅非常識趣地起身朝着他點了點頭離開了。
“胡小姐你很熟悉?”望着胡梅離去的背影裡見甫問道。
“哦?裡間君忘了?胡小姐同咱們一樣,可都是做新聞這一行的。”
“對對對,不認識的話那才奇怪。”裡見甫點了點頭說。
“裡間君,咱們還是談正經事情吧。”馮晨不想和裡見甫過多地談論胡梅。
“好,咱們談正經事情,馮先生剛才說的生意……?”
“藥品,不知裡間君有興趣嗎?”
“藥品?”
裡見甫吃了一驚!
“怎麼?裡間君是不是覺得藥品生意的利潤沒有你販賣鴉片高?”馮晨盯着裡見甫看了眼,将了他一軍。
“那倒不是,馮先生應該非常清楚,藥品軍方控制很嚴。”裡見甫皺着眉頭說。
“由土肥原将軍和影佐祯昭将軍做你的後盾,軍方即便控制再嚴,對裡間君來說應該也不是難事吧。”馮晨激了一下裡見甫。
“馮先生,你實話告訴我,這批藥品你打算出售給什麼人?”裡見甫很有深意地望着馮晨問了句。
“當然是出售給醫院了,裡間君不會不清楚吧,現在到處在打仗,很多醫院藥品都斷貨了,醫院還怎麼開?”馮晨坦然回答說。
“馮先生,我是擔心這些藥品會流向重慶和延安方面,真要這樣的話,你我都會吃不消啊!”
“裡見君,我實話告訴你吧,藥品生意是由平岡總領事提議做的,主要銷往香港和東南亞地區,我們平岡公館經費緊張啊!”
馮晨把平岡龍一擡了出來。
“好!馮先生既然這樣說,咱們三天以後見面詳談,到時間你把需要的藥品單子和數量給我。”
聽到馮晨做藥品生意是在平岡龍一授意下,用于彌補平岡公館的經費不足,裡見甫大大出了口氣,端起酒杯同馮晨碰了碰一口幹了。
同裡見甫談完,馮晨心情也異常高興,今天晚上真叫無心插柳!
自從抗日戰争進入相持階段以來,日軍對各個抗日根據地施行嚴密封鎖,藥品便成了抗日根據地的奇缺資源,上次馮晨采購的藥品數量太少隻能救急,遠遠跟不上需求,所以馮晨一直在思考着,如何開辟一個從藥品采購到運輸的秘密通道。
要開辟這個通道,裡見甫是一個關鍵人物。
馮晨隻是在腦海中有了初步想法,他準備把這個想法向延安方面彙報,将來采購到的藥品肯定需要繞道香港,然後再秘密運往各個抗日根據地。
酒會一直持續到晚上十一點多才結束,由于戒備森嚴,整個晚上的酒會竟然安安然然沒有出現一點亂子。
酒會結束以後,馮晨随着平岡龍一的車隊一道,把平岡龍一送回了平岡公館内,然後自己開着車準備回仁愛弄堂的家中。
當車子剛剛出了平岡公館不久,馮晨無意中從後視鏡中發現,後面有一輛車子不緊不慢地跟着自己。
嗯?
馮晨精神一振,在前面路口車子猛一下向着右邊的街道拐了過去,車子繼續朝前走有幾百米遠,馮晨從後視鏡中看了看,那輛車子依然跟在自己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