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離開華懋酒店以後,直接去了北四川路上的平岡公館。
下午三點鐘,平岡龍一帶着馮晨、松尾太郎,來到華懋酒店拜訪陳孚木。
在403房間内,馮晨給平岡龍一和陳孚木做了相互介紹,幾個人彼此客套了一番,這才在房間内的沙發上坐下。
“陳先生,我聽說汪精衛先生三番五次邀請你加入他們,都被你拒絕了,怎麼你又突然到上海來了?”平岡龍一單刀直入問道。
“呵呵,平岡先生,我拒絕汪精衛先生,主要是因為我的興亞建國思想與汪精衛的和平建國思想不同。”陳孚木微微笑着說。
“哦?那你現在思想轉變了?”平岡龍一問。
“沒有。”陳孚木說。
“不知陳先生的興亞建國思想,同汪精衛先生的和平建國思想有何不同?以我認為,隻有中日和平,東亞共榮,最終才可實現振興亞洲。”
平岡龍一似乎很想探求陳孚木的政治主張。
“可是,我認為中日要想和平,就必須相互尊重,抛棄不同政見,求大同,存小異,團結一緻,共同對付西方列強,這樣才能努力振興亞洲,通俗講,也就是大東亞先共榮了,亞洲才可以繁榮。”陳孚木迎合着平岡龍一的思想。
“嗯,我同陳先生的看法很一直,那你說說,汪精衛先生的和平建國思想,同大東亞共榮思想有什麼本質區别?”平岡龍一繼續問道。
“汪精衛先生的和平建國主張,其實就是一味地退讓,說好聽一點,他那是放棄獨立自主去追求所謂的和平,說難聽一點,他就是在賣國!真正的和平,需要的是中日兩國平等互利的和平,而不是奴顔婢膝的和平。”
陳孚木不卑不亢的把自己的觀點抛了出來。
“陳先生,據我所知,你早年同汪精衛先生共過事,私人關系還挺不錯?”平岡龍一把話題扯到了陳孚木與汪精衛的私交上面。
“是的,汪先生當年任國民黨宣傳部長的時候,我曾經是他的左右手,負責編輯《民國日報》。”陳孚木如實回答說。
“汪精衛先生當年搞改組時,聽說你是改組派廣東方面的負責人?”平岡龍一問道。
“是的。”陳孚木回答說。
“那陳先生此次投靠汪精衛先生,他會給你安排一個什麼差事幹?”平岡龍一緊接着,試探性地問道。
“哈哈,平岡先生,你誤會了,我不是投靠汪精衛來的。”陳孚木大笑了兩聲。
“哦?你不是投靠他,那你來上海幹嘛?”平岡龍一逼問了一句。
“作為朋友,我是來挽救汪精衛先生的。”陳孚木說。
“挽救汪精衛?”平岡龍一不解地望着陳孚木問。
“作為汪精衛先生的老部下,老朋友,我不能讓他一味地拿着全中國的利益,去同你們日本人換取所謂的和平。”
陳孚木清楚,平岡龍一骨子裡面,對汪精衛的這種做法也非常不屑,平岡龍一崇尚的是文化融合和侵蝕,也就是他自認為的興亞思想。
“很好,我很喜歡陳先生的耿直,不知陳先生是否願意到我們興亞院供職?”平岡龍一終于發出了邀請。
“呵呵,謝謝平岡先生,不過鄙人剛剛到達上海,還沒有面見汪精衛先生,等我面見汪先生以後再回複你怎麼樣?”
陳孚木微微笑了笑,沒有答應,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拒絕。
“好!一言為定,我等着陳先生的消息。”
平岡龍一站起身,準備告辭離開。
“平岡先生,我下榻這裡以後,偶然遇到高宗武先生和陶希聖先生也住在這裡,從交談中我發現,高、陶兩人似乎對汪精衛先生也有一些想法。”
陳孚木緊跟着也站起來,把高宗武和陶希聖住在這裡的消息,透露給了平岡龍一。
“噢?”
平岡龍一站定,定定望着陳孚木。
“呵呵,隻是在閑談中,高、陶二人發着牢騷,顯露出對汪精衛先生與貴國談判所簽訂的各項協議很是不滿。”
陳孚木依舊笑了笑說。
“不滿是自然的!”
平岡龍一丢下一句話,轉身大踏步出了403的房間。
……
就在平岡龍一面見陳孚木時,一架日本海軍的軍用飛機,把李士群送到了日本,在橫濱海軍機場降落。
機場上,大本營參謀本部早已派人在那裡迎候,其中站在最前面的是晴氣慶胤中佐,他是先一天到達東京布置接待工作的。
在機場接待室稍作逗留後,晴氣慶胤把李士群一行接到了東京。
到達東京後,一行人沒有休息,李士群便在晴氣慶胤的帶領下,先去拜見了中國派遣軍參謀長坂垣征四郎。
闆垣征四郎的眼界很高,幾個月前,在接見汪精衛的時候,他都顯得很倨傲,何況像李士群這樣的小蝦米。
如果不是晴氣慶胤中佐,事先在闆垣征四郎面前,誇耀了李士群的一番功績的話,他根本不會屈尊接見李士群。
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闆垣征四郎此時已經被趕出了最高決策層,在軍方被逐漸邊緣化了。
為了扭轉局面,闆垣征四郎制定了一個秘密的計劃,這個計劃需要李士群等人協助,所以他才答應見見這個小蝦米。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去年六月份,近衛文麿内閣,因對華戰争結束遙遙無期,罷免了叫嚣三個月解決中國事變的陸軍大臣杉山元和次官梅津美治郎。
接着,近衛召回了在華北戰場上的闆垣征四郎擔任陸相,關東軍參謀長東條英機為他的次官,東條英機雖年齡比闆垣征四郎大一個月,但軍齡卻比他小一歲。
東條英機被很多人認為是闆垣征四郎的鐵杆心腹,早在闆垣征四郎任關東軍副參謀長的時代,東條英機就是憲兵司令。
實際上,闆垣征四郎的個性和東條英機完全相反,闆垣征四郎是陽性的,東條英機是陰性的,闆垣征四郎是寬厚的,東條英機是嚴正的。
闆垣征四郎被認為是沉重的秤砣,東條英機被認為是鋒利的剃刀。
然而,這兩種相反的性格,卻促成了兩者取長補短的合作。
闆垣征四郎也像信任石原莞爾一樣信任東條,東條英機也像石原一樣了解闆垣,這就是他們合作的基礎。
可是,闆垣征四郎的老朋友石原莞爾因反對擴大戰争,被東條英機排擠出參謀本部,不久,不擴大派的另一幹将參謀次長多田駿中将又和東條鬧翻,雙雙出局。
導緻闆垣征四郎被日本軍方高層排擠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反對外相宇垣一成大将以蔣介石下野為條件的中日和談,在任上擴編了十個師團,發動了超越日本國力許可的武漢會戰,妄想一戰定勝負。
但是,經過4個月的大戰後,蔣介石帶着300萬軍隊完整的退入中國西部群山之中,中日持久戰态勢終于形成。
武漢會戰,直接造成了,宣揚不以中國為對手的近衛文麿内閣倒台。
為了盡快結束自己親手發動的戰争,闆垣征四郎進行了誘降蔣介石的桐工作,他要求親自飛往由中國軍隊控制的長沙,去面見蔣介石,隻求保住僞滿洲國和日本在長城以内的商業利益,日本就撤軍。
但蔣介石卻不為所動,闆垣征四郎從此在日本參謀本部失去了發言權。
闆垣征四郎接見李士群這個小蝦米,就是想要最後一搏,他想通過李士群這個渠道,取得與重慶方面的秘密接觸,來完成他的桐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