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最忌露白。張寶自汴梁出來的時候有馬車做掩護,所帶錢财有多少也就無人知曉了。可離開柴家莊的時候,柴進所贈的五匹好馬,這就難以遮掩了。這五匹馬雖不能跟皇家馬場所飼養的極品寶馬相提并論,但在大宋境内,也算的上是一等的寶馬良駒,與盧俊義托張寶送給周侗的兩匹好馬的檔次是不相上下。
北宋後期的戰馬,一般品質的大約是三十貫上下一匹,也可以理解普通騎兵所騎乘的戰馬就值這個價,而供将佐騎乘的則要稍好一點,差不多要百貫左右,而輪到軍中大将騎乘,那戰馬的價值就不好估量了。馬的品質越好,那價格就會翻上加翻。不是所有的千裡馬都适合供将官騎乘,但凡是千裡馬,那價值都是難以估量。因為稀少,有價無市,那自然價格就會讓普通人望而卻步。
當年襲擊張寶莊子的馬賊在淪為盜賊之前是官府專門負責養馬的小官,也正因為這個身份,馬賊首領才能接觸到像瘦骨龍這一級别的寶馬良駒,不過最終還是便宜了張寶就是了。
千裡馬可遇而不可求,張寶雖不是相馬的行家,但他能夠從一路南下旁人所面露的表情可以看出來,自己手裡這五匹馬都不便宜。而在經過短暫的驚喜之後,張寶也意識到了柴進的不尋常。起初他也認為柴進是财大氣粗,不拿錢當錢,可回頭仔細一想,也察覺到了柴進的“不懷好意”。
這五匹馬沒辦法藏着掖着,那也就意味着很容易給張寶惹來麻煩。想到這一點的張寶沒有急着趕路,而是決定在一個叫郭橋鎮的地方短暫逗留幾天,等秦羽派來的人趕到以後,再動身也不遲。
郭橋鎮不算很大,說是鎮,其實規模也就比一般的村落大一點。鎮子裡沒有酒樓,更沒有專門提供行人住宿的客棧。張寶隻得在鎮子裡找了一戶有閑房的人家,花點錢租了一套小院住下,等候秦羽派來的人趕到彙合。
小丫頭秦冬兒此時已經跟着她的父母留在了滄州,張寶的身邊就剩下焦挺跟高寵二人。三個人要守好五匹好馬,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為了防止有人前來偷盜,張寶與高寵、焦挺輪流守夜。也萬幸張寶事先有了防備,才沒叫铤而走險的人得逞。
午夜子時,正是張寶負責值夜的時間段,因為擔心會有賊來偷馬,張寶一點困意都沒有,但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張寶也找了本閑書在随手翻看。正翻看着,忽然就聽五匹馬中的一匹忽然打了個響鼻。
張寶這兩天本就有點神經過敏,見到原本睡得好好的戰馬忽然有了動靜,下意識的就認為是來賊了。不過張寶既沒喊也沒叫,畢竟連個賊影都沒看見,這時候大叫大嚷把高寵、焦挺驚起來,萬一到時沒找到賊,這個臉張寶丢不起。
想到這,張寶故意打了個哈欠,緩緩躺在了藤椅上,那手裡的書蓋住了臉,但通過書跟臉的縫隙,張寶時刻關注着馬棚的一舉一動。
就這麼保持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張寶幾乎都要放棄,覺得自己方才是神經過敏的時候,一道黑影緩緩的出現在牆頭,又緩緩的落進了院内,蹑手蹑腳的向着馬棚摸了過來。為了防止賊人騎上馬就跑,張寶每次到了晚上都會給每匹馬的前足或者後足铐上一副鐐铐,這樣一來即便賊偷躲過了張寶等人,他也别想利用到手的戰馬立刻跑路。
那盜馬賊看上去是個熟知馬匹習性的主。好馬一般都沒個好脾氣,尤其是沒被閹割過的馬,那更是很容易就暴躁。但這賊人也不知是使了什麼手段,五匹好馬除了其中一匹在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反應外,當那盜馬賊靠近的時候,五匹馬一點異常的舉動都沒有。
眼看着盜馬賊輕輕打開了馬棚的栅欄,随後翻身上了一匹馬,手裡也攥住了其餘四匹馬的缰繩,張寶知道這時候不能不現身了。一旦叫着盜馬賊發現五匹馬的腳上都铐着一副鐐铐,他肯定得跑。
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一旦發現了賊的蹤迹,最好當場拿獲。眼瞧着盜馬賊催馬想要離開,張寶猛地從藤椅上彈起來,大喝一聲,“抓賊啊~”
在喊叫的同時,張寶也順手抄起放在藤椅旁的哨棒,整個人沖了過去。大半夜,張寶這一聲嚎頓時就把在屋裡沒怎麼睡踏實的高寵跟焦挺驚醒了,不過等他二人沖出屋子的時候,隻看到張寶腳踩着一人,手裡的哨棒不停的落在那人的屁股上,就聽張寶不斷喝罵道:“我叫你不學好!我叫你偷我馬!”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張寶的武藝雖然跟高寵、羊角兒這種天生的猛将無法相提并論,但對付一個除了熟知馬性外拳腳功夫幾乎沒有的盜馬賊,那還是綽綽有餘的。張寶一發難,盜馬賊就下意識地想要催馬逃跑,可沒想到他胯下的馬卻沒動,還沒等盜馬賊弄明白怎麼回事,身手極快的張寶已經竄到了近前,躍起一腳将盜馬賊踹下了馬,随後又是幾腳,踹得盜馬賊爬不起來了。
等到高寵、焦挺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張寶完勝盜馬賊,而且勝利了還不算完,張寶還打算“鞭屍”,萬幸高寵跟焦挺及時趕到,這才讓張寶的“暴行”得到阻止。
“說,幹什麼的?你活膩味了,敢來盜爺爺的馬。”張寶大馬金刀的坐在藤椅上,手拄着哨棒喝問跪在自己面前的盜馬賊道。
高寵、焦挺一左一右站在張寶兩側,對于張寶的“胡鬧”,他們視而不見,隻是與張寶一同盯着跪在那裡的盜馬賊。
“小人名喚段景柱,江湖人送了個外号叫金毛犬。這次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這位官人大人大量,饒小的一回。”段景柱此時倒是光棍,自我介紹完就求饒。他不光棍也不行啊,眼下被人拿得活的,就是被打死了鬧到官府也是他沒理。
“哼,饒了你?你這話說得倒是輕巧,我隻問你,憑什麼?”
“呃……這個……”段景柱被問住了,江湖上一般是隻要沒有深仇大恨,認了慫都會放對方一條生路。可看眼前這幾人的裝扮,明顯不像是混江湖的人。這樣一來,段景柱以前的經驗就排不上用場。
“那不知這位官人打算如何處置小人?”
“哼,你雖罪不至死,但我有的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法子。三郎,你去外面給我挖幾個螞蟻窩來;老焦,你去把屋裡咱們沒吃完的蜜糖拿去加熱化了,我一會有用。”張寶冷哼一聲,吩咐高寵、焦挺道。
高寵聞言配合着問道:“二哥,你打算幹什麼?”
“我準備讓你見識見識,開開眼界。一會我先把這家夥身上的衣服給扒了,然後在他身上刻些字,再然後把化了蜜糖抹在他傷口,最後把你挖來的螞蟻窩也放上去。快,先把他嘴堵上,省得一會叫出聲來。”
“……不要,不要,大官人饒命,饒命啊~”高寵還沒過來堵段景柱的嘴,段景柱已經被吓得一臉驚恐,驚叫求饒。
“你喊吧,你就是喊吧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張寶一臉陰險的沖着段景柱怪笑道,一旁的高寵也伸手一捏段景柱的兩腮,把一塊白布塞進了段景柱的嘴裡。
趁着焦挺去熬糖,高寵去挖螞蟻窩,張寶先是一腳将段景柱踹翻在地,擡腿将段景柱踩住,随後伸手把段景柱的上衣扯成了布條,無視段景柱嘴裡嗚咽聲,拿出随身的短匕開始在段景柱的兇口刻字。而當段景柱看到焦挺端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糖漿走過來的時候,段景柱再也忍不住了,那眼淚嘩嘩的往外流。
隻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時的段景柱除了生受着,也隻能寄希望于張寶的良心發現了。可能是段景柱的祈求讓路過的某位神佛感應到了,張寶并沒有急着往段景柱的傷口抹糖,而是扯下段景柱嘴裡的白布,冷笑着問道:“還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你,你草芥人命,爺爺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呦呵~是個硬漢呐。成,我就喜歡硬漢,那樣折磨起來更有成就感。老焦,去催催三郎,我這就等他的螞蟻窩了。”張寶邊說邊把碗裡的糖漿一點點倒在段景柱的兇口,當然在倒之前,張寶先把段景柱的嘴又給堵上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當看到高寵跟焦挺的身影出現時,尤其是看到二人手裡都捧着一團黑乎乎的事物,段景柱的掙紮更加劇烈了,差點讓張寶沒踩住。
“還有什麼要說的?”張寶又伸手拿掉了段景柱嘴裡的白布,慢條斯理的問道。
“……大官人,小人錯了,還求大官人大慈大悲,饒了小人這一回吧~”段景柱帶着哭腔的沖張寶求饒道。
“知道錯啦?”張寶臉上露出了一副得逞的笑容,慢悠悠的問道。
“嗯!嗯!”段景柱忙不疊的點頭。可他的表态并沒有得到張寶的寬恕,就見張寶面帶笑容的接過高寵手裡的泥塊,手掌輕輕一翻,那泥塊就落在了段景柱的兇口。
“嗷~”段景柱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吓了張寶一跳,不由往後退了兩步。而剛剛得到部分活動自由的段景柱一刻也不停,當即就在原地前後左右上下的翻滾起來。
……
“哎~差不多就得了,又沒有真把螞蟻窩往你身上扔。”大約翻了有一會,段景柱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而此時耳邊也傳來了張寶戲谑的聲音。
段景柱翻身盤坐在地上,低頭去看兇口,卻發現兇口除了有一些站在糖漿的泥土之外,既沒有傷口也沒有讓他一想起來就頭皮發麻的螞蟻。
“你害老子好幾天沒睡好,老子吓唬你一回,咱們也算是扯平了。”張寶在此大馬金刀的坐在藤椅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沖段景柱說道。
“你,你~”段景柱被氣得三屍神暴跳,此時要不是被繩子捆着,他非蹦起來咬死眼前這個壞蛋不可。
“你什麼?怎麼?你還不服?三郎,去真挖點螞蟻窩來。”張寶見狀臉色一沉,吩咐一旁的高寵道。
“别,别,小人知錯了,大官人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一般見識。”一聽張寶又讓人去挖螞蟻窩,段景柱當即便慫了,趕忙求饒道。
“哼,敢偷我的馬,不打死你就是便宜你了,還敢不服?”張寶冷哼一聲道。
“是,是,小人混蛋,小人不是東西,大官人就當小人是個屁,把小人放了吧。”保命要緊,最關鍵的是不讓眼前這惹不起的太歲又想出什麼新花招來折磨自己,段景柱絲毫不嫌埋汰的向張寶求饒道。
“放了你?現在不行。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現在放了你,回頭你還惦記我的馬怎麼辦?怎麼着也要等我的人趕來跟我彙合以後再決定你的去留。”
“是,是,小人明白,明白。”
“我這不養閑人,這兩天你就負責照顧我的馬好了。老焦,給他把鐐铐铐上,省得回頭叫他跑了。”
“明白。”焦挺答應一聲,拿着鐐铐奔段景柱走了過來。
能保住命就不錯了!段景柱此時也不敢反抗,乖乖任由焦挺用鐐铐铐住了自己的手腳,準備這兩天好好表現一下,好讓自己碰到的這個太歲心情愉快之下放自己一條生路。
兩天以後,秦羽派來的人趕到了郭橋鎮,有了這十個人的到來,張寶總算是可以松口氣了,不過段景柱的心也提起來了,決定他命運的一刻到來了。
“小段啊,你過來,我們聊聊。”張寶一臉和顔悅色的沖站在不遠處等候發落的段景柱招了招手。
段景柱不敢怠慢在他心目中已經跟太歲劃上等号的張寶,連忙三步并作兩步的來到張寶面前,一臉賠笑的說道:“大官人請吩咐。”
“嗯。”張寶點點頭,說道:“這樣吧,你不要走了。”
“啊?”段景柱一聽頓時三魂被吓掉兩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