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繡樓。
竹青站在窗邊,看着下面站得筆直的四位侍衛和總哈着個腰的小德子,撇下嘴,走到木桶邊,雲映綠正在沐浴,很認真地把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搓洗得幹幹淨淨。
“小姐,你真的成親了嗎?”她聽夫人悄悄告訴她的,她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
雲映綠怔了下,“就算是吧!”隻是婚禮沒辦。其實她想低調點,稍微辦個酒席就好了,偏偏她要嫁的人是皇上,這心願是不能實現的。
一趟穿越,她的人生真是豐富多彩。
竹青咬咬唇,趴下身,“那我能不能随小姐進宮呢?”
“可以呀,可是你一進了宮,就出不來,不能經常看到秦公子,你願意嗎?”雲映綠捉挾地歪着頭看向她。
竹青低下眼簾,小臉羞得通紅,“小姐,小姐,你亂說什麼呀,真是的。”
“好了,好了,我不多說。”雲映綠站起身,竹青忙拿着布巾為她擦拭,“那我說正兒巴經的,那些器具的名字,你都背上了嗎?我說什麼,你都準确而又快速地遞給我?”
竹青收斂心神,點下頭,“昨天一天我都在練這事,沒問題的。”
“見到血可不準暈倒?”
“一定一定,就是暈倒那也等小姐做完手術後。”
雲映綠微微一笑,她已做好其他準備。小德子昨天也練了一天,有兩個人做助手,應該沒後顧之憂了。
兩個人下了繡樓,一位侍衛提了個籠子走上前,“雲太醫,這隻刺猬可以嗎?”在外面,雲映綠堅持讓侍衛和小德子還喚她雲太醫。
世上,每一個動物都有天敵,蛇的天敵是刺猥,不管什麼樣的蛇,都會害怕刺猬的。但蛇蠱是十多種毒蟲在一個甕中,厮咬、交配一年後存活下來的唯一生物,她怕有所變異,心裡面不太有底。
“可以的,”刺猬看上去很緊張,小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渾身的刺都倒豎着,“小德子,你的事做好了嗎?”她扭過頭問小德子。
小德子揚揚手中的醫箱,“止血草汁、麻沸散、雲南白藥,腸衣、銀針……還有器具、紗布,一應齊全,我檢查好幾遍了。”
雲映綠淡然一笑,轉身看看後園的佛堂。雲員外夫婦從行宮回來後,便沐浴更衣、齋戒,現在佛堂中盤腿而坐,為雲映綠手術的成功誠心向佛祖祈禱。
雲映綠與竹青、小德子上了馬車,侍衛們騎馬,馬車剛駛動,迎面奔來一匹駿馬,是下班回來的杜子彬。
杜子彬俊眉擰着,神情有點怪異,連侍衛向他抱拳打招呼,他都沒注意到。
他剛剛在集市上經過時,前面有駕馬車不知出了什麼事故,橫在路中央,集市上一下堵得水洩不通。他下車想看看什麼情形,路邊站着的兩位妩媚的女子看見了他,捂着臉咯咯地笑着,不時的暗送秋波。
他凜然正色,當沒看見。
“杜大人,你不記得小女了嗎?”其中一個紅衣女子嬌嗔地對他擠了擠眼。
他一怔,很訝異這女子竟然知道他是誰。他似乎與這類穿着打扮明顯是風塵中的女子們接觸很少呀!
“杜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紅衣女子見他久不回應,噘起嘴,扭了扭身子,幽怨地歎了口氣,“那好吧,小女子提醒一下,小女子是伶雲閣的姑娘。”
杜子彬猛然轉過頭,直視着她們。伶雲閣他是去過,在那裡,他與雲映綠有過第一次肌膚之親,但那已是過眼雲煙了。莫非那天被裡面的幾位姑娘看見了?
“你要和本官說什麼?”他冷冷地問道。
兩位女子被他冷漠的眼神一驚,怯怯地笑道:“沒什麼呀,隻是打聲招呼。杜大人若對那天有所留戀,請去伶雲閣,照顧下小女的生意。”
“本官留不留戀那天與你們有什麼關系?”他追問道。
兩位女子對視一眼,聳聳眉,道了個萬福,“既然杜大人不記得了,那就當沒這回事吧!”說完,兩人擠進人群,轉眼沒了蹤影。
前面的馬車已經被移開,道路通了,堵塞的車輛紛紛駛動。
杜子彬躍身上馬,心裡面因為兩位女子幾句莫名其妙的話,突地心慌意亂的。那天到底還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聽着兩位女子話中還有話呢?
他左想右想,都想不起來了。
在府門外,他想敲門向雲映綠詢問下,但想想兩人現在解除了婚約,她嚴守着禮節,對他隻是同僚之間的客氣,态度與從前相比,不知疏離多少。他哪有臉開口。
從前那些個月夜,牆頭上,柳梢邊,美妙的時光都一去不複返了。
自解除婚約後,他輕易地就會想起她。很奇怪的是,他很少想起從前的雲映綠,浮上心頭的總是這個假雲映綠的點點滴滴。
她的笨拙、木納、嬌羞和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語,不經意地就叩動着他的心。他不得不承認,他很在意她。在聽她要為秦論做手術時,他沖動地就進了宮,想勸阻她。
不管對她愛與不愛,他都想她好好的,不要做這些傻事,不要有什麼危險。
但是她婉拒了他。
她真的很固執,也很敬業。她是不懂吟風弄月,也不識情趣,可是她對醫術的這份執著,他真的很敬佩。
這個雲映綠與從前的雲映綠有太多太多不同,他怎麼現在才發覺呢?
“杜公子,你怎麼站在外面呀?”雲府的門倌瞧天色已晚,出來轉悠一下,準備關門,瞧見杜子彬傻愣愣地站着。
“我在想點事。”杜子彬淺淺一笑,牽着馬欲往大門進去,“你家小姐回府了嗎?”他突地扭過頭問。
門倌臉一下子堆起愁雲,“小姐今晚住在秦府,明日秦公子動手術,員外和夫人現在都在為小姐念經呢!”
“她已經走了嗎?”杜子彬收回腳。
“剛走一刻,唉,真讓人揪心呢!”門倌歎了口氣,轉過身關上大門。
杜子彬對着緊閉的大門,臉色僵硬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