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
轉眼,五月的暖風,輕輕柔柔,夾帶着芬芳的花香,已飄蕩在皇宮的上空。一近夜晚,這股香氣越發的格外濃郁,仿佛花兒羞澀,隻在夜色中悄悄綻放。
雲映綠合上案幾上的醫書和教案,微笑地擡起頭,“各位娘娘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随時可以去寝殿找我。”
“皇後娘娘,那怎麼可以呢?”一位妃嫔訝異地問道。寝殿是皇上就寝的地方,為了安全,皇上向來是獨眠的。現在皇後娘娘搬了進去,那是皇上對皇後滿心的信任,但别人在離寝殿一百丈以外,就要接受禁衛軍們的嚴格盤查。
“沒有關系,娘娘們不是别人,是皇上的妃嫔,禁衛軍們不會攔阻的。”雲映綠嫣然一笑,感覺有些悶熱,額頭上出了點細汗,她擡手拭去,随衆位妃嫔往講經堂處走去。
“但我們馬上就是别人了。皇後娘娘,臣妾們學成之後,真的能出宮嗎?”天天看着皇上與皇後恩恩愛愛的樣,對皇上最後一絲企盼也消逝不見了。絕望之後便是萌出新的希望,忍不住想早點飛出這深宮,早點獨立,早點與珍愛自已的那個人相遇。
晚風一吹,沉重的身子惬意多了。雲映綠舒服地籲了口氣,“皇上的意思是一切随娘娘們的意願,但不管是在宮内還是宮外,娘娘們以後的飲食起居,都是内務府承擔的。”說這話有點汗顔呀,妃嫔們如果出宮,劉皇上的大大小小老婆就打發了差不多了。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愛情的領域裡,向來沒有大方這個詞。
“我們若能在外面開醫館,或進藥莊坐診,内務府就不必過問我們了。”為了以後的幸福着想,沒有人願意與前夫牽扯太多的。“皇後娘娘,你以後可不可在下午也開課,我們想早點學成,早點出宮。”
雲映綠輕笑點頭,揮手與妃嫔們道别,她彎道向太醫院走去。
臨上課前,她讓小德子煮一鍋菊花山楂茶。今晚,鄰國的君主來魏朝訪問,商談邊境貿易一事,劉煊宸在宴會殿設宴招待,她怕他吃得太油膩。這茶就是去油脂的。
還沒到太醫院門口,就看見小德子提着個食盒站在路邊張望了。一聽到腳步聲,小德子忙迎上來,說話前,偷空和雲映綠身後的滿玉對了個眼。小德子現在也算半個太醫了,不,準确地講,他應叫藥膳師,在雲映綠的調教下,他的藥膳做得特别的好。
“滿玉,我要在禦書房呆好一會呢,你幫小德子收拾收拾藥室吧!”雲映綠接過食盒,低聲對滿玉說道。
滿玉臉一紅,羞羞地低下頭,小德子咧着嘴,傻傻地笑。
雲家珠寶鋪新來了位師傅,工藝特好。雲員外欣賞不已,經常帶回府中喝酒。沒想到,師傅與竹青擦出了火花。雲員外與雲夫人與是作主,為兩人在府中成了親。
竹青成親那天,雲映綠和滿玉回雲府參加了婚禮。雲映綠看到滿玉眼中流溢出無法掩飾的羨慕,心中一怔。
回宮的路上,她問滿玉想出宮嗎?
滿玉堅定地搖了搖頭,她第一次說起她與小德子之間驚世駭俗的感情。小德子是個閹人,無法象正常男子,與她成立一個家庭,生兒育女。她說她願意陪着小德子一直呆在宮中,兩人相互照顧,老了後,相互攙扶。
雲映綠歎息,文人雅士是高歌的愛,販夫走卒是低俗的愛,滿玉與小德子的愛是神聖的愛,它超脫了一切,淩駕于肉體之上,是精神的契合,靈魂的相融。這樣的愛讓她動容。
就這樣想着出了神,以至于她站在禦書房門前都忘了叫人通報。
守在外面的太監對她點頭哈腰,上前招呼道:“娘娘,皇上說你要是來了,讓你直接進去就好。”她為了不讓大臣們微詞,劉煊宸與大臣們議政時,她一般不進去。
這話驚醒了她,擡頭看了看頭上禦書房的匾額,她問道:“裡面有大臣在嗎?”
“就杜尚書和虞元帥在,進去有一會了,該出來了。”
兩人說話間,聽到裡面珠簾一掀,杜子彬與虞晉軒走了出來。
杜子彬微微擡眼,面皮一抽,心中還是控制不住的抖顫了一下。成親幾個月,雲映綠的眉眼間多了抹誘人的媚色,清麗的面容比從臨山城回宮時圓潤了一點,越發的嬌柔、純美。
“杜大哥,大哥!”雲映綠沒有疏離地用皇後的身份稱呼他們,而是堅持以雲映綠小女子的口氣與兩人招呼。
杜子彬有點訝異,叫他杜大哥,那是雲映綠待字閨中時的習慣稱呼,但叫虞元帥“大哥”,那有什麼深意嗎?
虞晉軒溫和地一笑,雖然一臉的傷疤略顯猙獰,但眼中的關心卻是真真切切的。
“剛下課嗎?”他以兄長的口氣關愛地問道。
“嗯,我來看煊宸有沒喝醉。”雲映綠笑道,嗅着虞晉軒身上也帶着酒氣,“大嫂懷着寶寶,你要多陪陪大嫂,少些應酬。”
虞曼菱懷孕六個多月了,肚子大得驚人,雲映綠為她診治過幾次,估計懷着雙胞胎。虞晉軒是雙胞胎,他們懷雙胞胎的概率性很大。虞夫人和萬太後緊張得是草木皆兵,整日圍着虞曼菱轉。
虞夫人曾悄悄地把雲映綠拉到一邊,問她有無孕信?她笑着說不急。
她不急,虞右相夫婦可是很着急,大臣們也是很着急,劉煊宸嘴上不說,心裡卻也是很急。可偏偏雲映綠是個婦科醫生,她是專家,沒人敢在她面前指手畫腳。
虞晉軒深幽的眼瞳蕩起一圈溫柔,“好的,我會聽從醫生的建議。”
兩人相視而笑,虞晉軒颔首,先行離去。
一直在邊上沉默着的杜子彬,也擡手告辭。雲映綠微笑向他說“再見”。
杜子彬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獨。
真正的雲映綠從二十一世紀回到魏朝,連半刻功夫都沒留給杜子彬,她整日牽挂着二十一世紀一個叫于不凡的男人,逢人便說。雲映綠悲哀地發覺真正的雲映綠對杜子彬真的是沒有一份感情的,枉費杜子彬默默愛了她十多年。
還好,她沒看出杜子彬有多失落。現在的杜子彬,專心投身于工作上。
她聽劉煊宸說起,似乎有意要破格提撥杜子彬為左相。
如此年輕,如此的大有作為,這是不是對杜子彬也算是一種慰藉呢?
“宛白,你要讓我渴死嗎?”禦書房中,有人等得不耐煩,隻好主動開口催促。
雲映綠收斂心神,走進禦書房。
書案上還攤着一些奏折和一道未寫完的聖旨,她放下食盒,對上劉煊宸狹長的眸子。“你怎麼就知道我會給你送茶來?”
劉煊宸一挑眉,啄了下她的唇,把她拉坐在膝上,“你是我的妻子,你不關心我,誰關心我?”
雲映綠笑,欠身打開食盒,給他倒了杯菊花山渣茶,一股清甜的藥香彌漫在空氣中。劉煊宸酣暢地連喝了幾大口,愉悅地把下巴抵在她的頸間。
雲映綠扭頭,側坐到一腿,溫柔地笑望着他,伸出手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摩挲,“今天累嗎?”當手指接近他的唇時,他張開口故作惡狠狠地咬了一下,然後,吮吸着手指,不肯松開。
氣氛陡地就暧昧起來。
“煊宸,這是在禦書房!”雲映綠從眼底瞟着外面站着的侍衛和太監,羅公公不知何時悄悄避進了裡面的書室,但就隔了一道牆。
“禦書房怎麼了?”他故作不解,手指放肆地從她的衣襟間伸進去,悄悄地探向裡側的渾圓,咦,宛白最近豐滿許多哦,指下的綿軟和堅挺讓他悠然地勾起唇角。
“你……你公私不分……”她羞窘得小臉通紅,扭動着身子,欲阻止他蠢蠢欲動的情欲。
唉,明明宛白雙眸清澈,性情一闆一眼,可是在他眼中,她就是一團火,随時可以将他點燃。
于是,他毫不遲疑地吻上她,給于她,他所能展現出的熱度和激情。
“宛白,朕是不是努力不夠,怎麼事事總是落在晉軒的後面呢?”他忽然啞聲改變了話題。
“嗯?”她的神智有些模糊,禁不起他這樣跳躍的思維。“哪些事?”
“明明是同胞兄弟,可他成親比我早,做父親也比我早。”他憤憤不平地輕咬着她的唇瓣,“都是你朝三暮四,一直折磨我,要是,要是你剛進宮時,我們就成親,我絕不會輸給他的。”
這人講理不講理,剛進宮時,她就一個小太醫,虞曼菱還是他皇後呢,宮裡剛進了幾十位秀女待選,那時要她嫁他,她會想方設法逃到天外的。
他們的感情,如一顆被蒙住塵的玉石,經過歲月的洗滌,才顯露出光華。
“也……不會落後很多吧!成親比他們晚了半年,孩子隻會比他們的小四個月。”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他正用舌尖挑逗着她緊閉的唇齒,“我比晉軒隻小一柱香的辰光,成親晚半年還不落後呀?孩子小四個月,也得叫他們家的孩子一聲大……”他突地鳳目圓睜,捧起她的小臉,“宛白,你剛才說……孩子?”
雲映綠長睫撲閃了幾下,點點頭,“是呀!”
天,天,他快不能呼吸了,二十七歲做父親有點晚,所以他很急躁的,他有些承受不住消息來得這麼突然,“宛白,你……懷孕了?”他小心翼翼地摸上她的小腹,懷疑自已是不是想孩子想瘋了,産生了幻覺。
雲映綠在他的腿上轉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煊宸,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嗎?現在怎麼這表情?”象吓傻了一般。
“懷孕多久了?”他深呼吸,極力保持着平和的口吻。
隔壁的羅公公,耳邊都豎起來了。
“大嫂現在是六個月,我們比他們家小四個月,那就是兩個月呗。你不是一直盯着我的生理期,沒發覺我的生理期停了嗎?”
拜托,他又不是婦科醫生,哪會天天去注意這些。他到底娶了個什麼冷靜的女子,在這天大的好消息前,還正經八百的樣。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朕?”他特意換上“朕”的自稱,以示這問題有多嚴重。
“前三個月,懷孕有點不太安穩,我怕你大驚小怪的,所以沒說,想等安全了,再告訴你。你今天說起,我就順便說喽。”雲映綠一臉平靜地回道。
“我大驚小怪是我的事,你平靜就行了。”劉煊宸眼一橫,口氣嚴厲地斥道。“你就不能讓我早點高興嗎?”
瘋了,真的要瘋了,他狂喜得象踩在雲朵上,渾身飄飄然的。他有了妻子,現在也了孩子,也有人叫他“父皇”了。
“煊宸,音量小點,孩子現在小,可也是有聽力的,别吓着孩子。”雲映綠輕聲說道。
他戛地噤聲,改用眼神狠狠地瞪着懷中這個沒有悔意的小女人,居然……居然向他隐瞞着這麼大的消息,還挾太子以令君王,對他進行威脅。不過,這樣的眼神隻維持了一會會,他舒然地吐出一口氣,溫柔地擁住她。
這個叫宛白的小女人,總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帶給他無窮的驚喜。
一個溫柔到極緻的吻輕輕地落在她的唇間,“宛白,懷孕辛苦嗎?”
“不,很甜蜜。”平靜的麗容終于泛起了波瀾,她笑着以吻回應。
“皇上……”很煞風景的一聲大喊,吓得兩人忙分開唇舌,盯着滿臉是淚的羅公公。
“老奴替皇上拟道聖旨,明日早朝時向群臣昭告娘娘懷上世子了,老奴一會就好,你們繼續!”
繼續?
劉煊宸摟着雲映綠,兩人對視而笑。
153,話說春色如許(下)
劉煊宸登基六年,二十七歲,皇宮中終于傳出喜訊,皇後娘娘懷上世子了,這對于魏朝,對于劉煊宸,是何等重大的事!
先前印娘娘也曾為他生過一位公主,但怎麼說呢,天蕾公主注定是個短命鬼,大部分大臣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天蕾公主真正的身世,也處處透着詭異和暧昧,宮裡的人自動自發地把她給忘了。
雲映綠懷孕二個月後,内務府讓太醫院的喻太醫進寝殿為她确診,喻太醫直說班門弄斧、班門弄斧,雲娘娘可是個中高手。但這是個程序,喻太醫隻得過來。一診,是兩眼發光,直說孕相穩健、活潑,娘娘懷的定是位皇子。
雲映綠直眨眼,喻太醫那雙昏花的老眼莫非是B超?再說B超也隻有在四個月之後才看得出胎兒的性别呢!
拍馬屁拍得也太誇張了吧,萬一她生下是位公主,那是誰的錯?
她還沒來得及阻止,娘娘懷上世子的消息突地一下子在宮中傳開了。接着第二天,羅公公在朝堂上,手捧聖旨,以無比激動而又神聖的口氣向全天下宣告了這一件事。
這還得了,舉國歡騰。皇宮裡隻差沒有放鞭炮,怕動了娘娘寶貴的胎氣。
一些曾經在秦氏藥莊接受過雲映綠義診的女子星夜上慈恩寺,為娘娘與皇子祈福。虞夫人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就在佛堂上敬了一夜的香,虞右相站在朝堂上,熱淚盈眶;秦論不知想的什麼辦法,送上一大包說是南洋某個海島上産的燕窩,最最正宗,也最最名貴的,給雲映綠進補;還有一頂鳳冠,秦論說這世上唯有一人配戴,所以那時他拍下來了。雲員外夫婦則是變了花樣的做各種膳食、糕點,送進宮中,讓雲映綠換換口味;竹青則早早繡好了龍風呈祥的小鞋、小襪,阿強打了幾隻上好的狐皮,翻山越嶺送來東陽;有一位沒有署名的臨山城的商人,差人向皇後娘娘進貢一百粒粉色的珍珠,那是珍珠中最稀見的色澤,以賀娘娘有喜……
關于這樣的事,數不勝數。
雲映綠有點被這樣的陣勢給驚着了,直說太誇張了。而最最誇張的還是那位準父皇了。
他直把她當一個沒有行為能力的人,進進出出要麼是抱,要麼是扶。雲映綠氣到無力,鄭重地告訴她,孕婦不是位病人,适當的運動是必須的,這樣才好分娩。他一聽,放到心裡了,那就改作牽手,不管人前人後。有時睡到半夜,他也會突然坐起,點上宮燈,掀開被子,對着她日漸隆起的肚子,癡看半天,然後還會趴在她肚子上,側耳傾聽,當他聽到胎兒有力的心跳聲隔着肚皮傳出來時,他喜悅的那個樣子,和孩童擁有了什麼心愛的寶物無疑。
雲映綠懂他自小失愛,孤孤單單地長大,現在這一切對于他來講,太珍貴了。她看着他心裡酸酸的,以後就經常在夜晚,枕在他的臂彎裡,和他講起懷孕十月,胎兒每一個生長的過程。劉煊宸靜靜聽着,黑瞳亮如星辰,溢滿幸福和期待。他對她是那麼的珍惜和小心翼翼,以至于他明明對她充滿了渴望,都生生抑下滿腔的激情。她不得不害羞地告訴他,纏綿并不會傷到胎兒。他這才欣喜若狂地抱着她,用盡溫柔與耐心,融入她的身體,感觸她的綿軟與濕潤。
聽說胎兒聽得出父親的聲音,他便經常議論國事的時候,讓雲映綠在一邊旁聽,說是早早讓世子接受帝王的教育。
雲映綠朝天翻翻眼,哭笑不得。
不管如何,雲映綠還是覺着她的懷孕,有點被重視過度,猶如被受刑一般。
她真的好渴望釋放的那一天早早來到呀!
剛過了年,一陣久違的春風吹進了東陽城,冰雪悄融,幹枯的樹枝上偷偷地冒出了幾粒嫩芽,禦花園後宮的宮牆邊,幾株生機勃勃的春梅在料峭的風中,含苞綻放。
這幾天是雲映綠的預産期,雲夫人已經早早接到了宮中,皇宮中是如臨大敵,隻有雲映綠仍是一派鎮定,向一群妃嫔們言傳身教的講述孕婦臨産前的須知和一旦出現分娩情況該如何處理。
雲夫人盯着女兒,心中直歎氣。
溫婉的講解突然停止,妃嫔們擡起眼,看到雲映綠面容抽搐了下,象是極痛,神情都扭曲了,額頭上冒出鬥大的汗珠。
“娘娘,你要分娩了嗎?”一位妃嫔怯怯地問道。
“是,不要急,似乎胎兒快要露頂了。快,扶着我去産房。”雲映綠盡力平靜地說道。
所有的人一聽,一個緊張得手足無措。手忙腳亂地把雲映綠扶進産房,剛剛上早朝不久的劉煊宸在太監的通報下,渾然不顧帝王的風範,一路狂奔地跑進産房。站在門口,隻聽到雲映綠咬着牙齒,還在上課,“脫上亵褲,别急,準備……布巾……剪刀……熱水……看,宮口現在有幾指了?”
劉煊宸站在外面差點沒暈過去。
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能讓這幫從來沒實踐過的女人們接生嗎?
“讓人傳太醫了嗎?”他急得内衫都濕透了。
滿玉哭喪着臉說道:“娘娘不讓傳,說這是難得的實踐機會,讓其他娘娘們好好地學習。”
劉煊宸直覺眼前金星直冒,這個小女人,做夫子迷了心竅了嗎,這實踐也要看什麼時候,“快,快,傳朕的旨意,速讓太醫和穩婆過來。”
産房中,幾位妃嫔趴在地上,手哆嗦得布巾都拿不住,帶着哭腔問道:“娘娘,你說的幾指是中指還是大拇指?”
雲映綠整個人都象淹在汗水之中了,她接生無數,一直讓孕婦吸氣、用力,感覺生孩子是件簡單的事,怎麼臨到自已,會這樣的痛呢,她疼得連呼吸都接不上了,“中指……”她深呼吸一口,感覺下面血奔湧得很快,胎兒借助産力正在往外擠壓,“不……不要害怕,現在用剪刀,按照我講過的,剪……快……”
一位膽大的妃嫔顫微微的拿起剪刀,對準會……陰部,鼓起勇氣剪下一道口子。
雲映綠現在早疼得麻木了,“很……好,再來……”她握着拳,省下力氣,準備下一次沖刺。
“你個……”劉煊宸顧不上什麼不潔之類的鬼話,一把推開産房門,沖到産床前,抱着雲映綠,不舍地看着疼得臉色發白的小臉,“你不要命了嗎?怎麼能這樣任性?”
“呵,沒事,煊宸,我……是順産……啊!”她緊握住劉煊宸的手,一聲大喊。
“娘娘,出來了,出來了……”妃嫔們驚喜地看着破體而出的胎兒,激動地流下了眼淚。
“注意胎盆……臍帶……”雲映綠隻撐着擠出幾個字,終因體力不支,暈倒在劉煊宸懷中。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是……位小皇子。”妃嫔們剪下臍帶,稍微清理了下嬰兒,就急急地把嬰兒抱給劉煊宸。
劉煊宸擡都沒擡眼,愛憐地抱着雲映綠,替她拭去額頭、脖頸上的汗,溫柔地一再地吻着她的唇,“宛白,宛白……”他不住地趴在她耳邊顫抖着嗓音輕喚,深情地凝視着她。
那個深夜,他因為選秀女一事而煩燥,在外面走了一圈,在禦書房外看到一個身着寬大醫袍的小太醫。小太醫自我介紹她是太醫院新來的醫官叫雲映綠,然後問“你是誰,幹什麼的?”
他說,我就一閑逛的人,姓劉。
哦,是劉公子。小太醫點點頭。
那是他和宛白第一次見面,很戲劇,也很有趣,在那時,誰會想到,他們會結下這樣的一份曠世情緣呢!
如今,雲太醫不僅成了劉公子的妻子,還為他生下了兒子。
劉煊宸眼眶一紅,一顆淚珠落在了雲映綠的臉頰上。
“煊宸?”雲映綠悠悠睜開眼,動動幹裂的嘴唇,擡手撫撫他的俊容。“怎麼了?”
“宛白,是小皇子。”劉煊宸激動地說。
“喻太醫的眼睛真的是B超呀!”雲映綠淡然一笑,“扶起我,煊宸!”
劉煊宸扶起她,妃嫔們正一個個搶着抱哇哇直哭的小皇子呢,見雲映綠醒了,忙抱了過來。
雲映綠熟稔地接過嬰兒,拉下襁褓,小小的嬰兒面皮紅紅的、皺皺的,但那雙細長的鳳目、高挺的傲鼻、威儀的下巴,簡直和劉煊宸如一個模子。
“煊宸,寶寶象你……不象我……”她有一點婉惜。
“那我再努力,下一個象你好不好?”劉煊宸伸開雙臂,含笑地把雲映綠與孩子攬入自己的懷中。
春,搖曳着,顯擺着,風情萬種地從南方來到了東陽城,又是一個百花盛開的季節。
近黃昏,劉煊宸的寝殿外,花樹婆娑。慈恩寺的晚鐘與陣陣晚風吹進宮中,廣闊睛天隻有淡抹微雲追聚地落日處。
數點燕影掠過天際,徐徐涼風拂動掙出束髻的發絲。
無限美好的黃昏夕陽,透出光暖餘晖暧照着雲映綠的心。
“宛白……”劉煊宸輕手輕腳地走進卧房,從背後圈住她瘦削的腰身,才三個月,就恢複得以前的樣子,讓一幫妃嫔們羨煞。
“旭兒睡了?”小皇子起名為旭,意思是初生的朝陽,有着勃勃的生機、燦爛的未來。隻是這小皇子精力太旺盛,吃飯喝足了,就愛扯着大嗓門哭,雲映綠又不肯讓奶媽和宮女兒帶,非要自己親自撫養,這下好,除了他睡着時,雲映綠還有個時間陪劉煊宸說一會話,,小家夥一醒,劉煊宸就靠邊站。
雲映綠讓他去别的房間休息,免得影響到他。他不依,說聽不到旭兒哭,他還睡不着。
雲映綠失笑搖頭。
“嗯,今天睡得早,白天滿玉抱着他出去轉了一圈,大概是玩累了。”雲映綠放軟身子,依進他的懷中。
他一聽,按捺不住心中突地湧上的情潮,扳過她的身子,埋在她發中低吼,不待她出聲,立即粘住她的唇舌!狂烈的傾訴他這三個月的渴望與急切。她輕笑地回應着他,他低吼一聲抱起她,小心地越過小皇子的小床,向龍床走去。
風卷雲湧般的纏綿之後,二人發絲相纏,緊偎的身子仍然貼合不舍分開,粗淺的氣息漸漸平緩,帳幔内是輕柔缱绻的溫存厮磨。
“煊宸,今日不批閱奏折了嗎?”雲映綠螓首靠在他肩頭,一身的暈紅尚未褪去。
“不,今天我要好好陪你。宛白,我都三個月了沒能好好抱你的,今夜,我要……”他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麼。
雲映綠害羞地推了一把。
他一挑眉,握住她小巧的手輕吻,“幹嗎,現在是春天,本身就是多情的季節,我想你……不正常嗎?再說,我還想生一個象你一樣的女兒呢?旭兒做帝王,公主随你學醫。這樣,我們兩個的生命就能永永遠遠的延續下去。”
“然後公主再遇進某個皇宮做太醫,再遇到一位帝王嗎?”她低聲吃笑着。
劉煊宸翻轉過身,将她反壓在身上,輕點她鼻尖,“那樣子不好嗎?”
雲映綠柔婉淺笑,“好,當然好。煊宸,”她捧起他的臉,“我很幸福,一點都不委屈。”
身處皇宮,雖被束縛了許多,但她卻得了一個男人全心全意的真愛。
這世上,有些東西比事業、比自由更重要。
他細吻她,像是承受不住她綿綿情意似的。
“宛白……我的小女人!我愛你。”
軟語溫存,凝眸訴情;美麗深沉的春夜,為愛人的呢喃吹奏起喜悅的樂章,天空的星子争相閃動,像在偷瞧愛情的模樣,頑皮的相互傳送感情。
陣陣拂過月夜的風,吹散着沁人的清涼。夜……深了!
“誰?”月光下,禁衛軍看着幾位女子手持醫書向寝殿走來。
“是本宮。”妃嫔們異口同聲回答,“書上有個地方,我們琢磨不透,我們想找皇後娘娘問問。”
“現在?”禁衛軍擔憂地看看早早熄了燭火的殿室。
妃嫔們點點頭,“嗯,現在才二更呀,不太晚,皇後娘娘說過不管何時,我們都可以過來的!”
語氣和理由都無可拒絕。
禁衛軍面面相觑,前幾日,二更時分,小皇子還沒睡,皇上在禦書房辦公,娘娘醒着,那沒什麼,今晚?
“快去通報呀!”妃嫔們催促道。
話音剛落,殿中突地傳出一聲震天的啼哭聲,爾後燈亮了,門“咚”地一聲大開,一位半敞着中衣的俊偉男子面色冷凝地沖出殿門。
“你們……你們這群女人,怎麼還賴在宮中?”他怒吼道。
妃嫔們美目流盼,捂嘴輕笑。
哦哦,原來她們是擾了劉皇上的好事了。
“明天,明天就走……”她們笑着揮手。
笑聲漸遠漸悄,吹向了禦花園中。
園中,滿目姹紫嫣紅開遍,群芳争相鬥豔。
夜空中,一顆星辰刹地掠過,驚呼,不入此園,焉知春色如許!
妃嫔們果真在隔天出了宮,她們聽說情根深種的劉皇上就這麼五十年如一日的眷寵着他心愛的神醫皇後,直到他們的生命步至盡頭,他的愛依然不曾改變過,一如情苗初初滋長的那時……
他們相愛的傳說,不胫而走,成為亘古時空中的一道驚蟄,古老宮規的出軌。
但,隻要幸福,得其所愛,其他便不再是重要的事了!
任何形式完成的良緣,懂得把握才能恒久,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