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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第一,我們現在就走,一路往南,我白天也探過路了,大體上心裡有數,這樣一來可以擺脫掉令人不寒而栗的土匪。但是我不知道那人在外圍的布置,運氣好的話,我們有可能逃出生天,運氣不好的話隻會是自投羅網。”
“我不想這樣做,因為風險太大了,而且一旦被發現,将沒有任何轉還的餘地。而且你的腳還傷着,我背着你又能逃多遠?”
他瞥了一眼睡在床上、側着身子背對着自己的她。
“自從知道這個消息後,我一直在想,到底咱倆誰是天煞孤星呢?你的運氣不好,嫁了四次都沒嫁掉,被人說是克夫命。我的運氣也不好,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裡,莫名其妙的牽扯到這麼多的破事。所以,到底是我因為結識你受到了拖累,還是你因為結識我受到了拖累?”
她猛得坐了起來,冷冷的盯着他。
這是她的傷口,而且是還未愈合的傷口。他卻這麼輕描淡寫的就提了出來,讓她很疼、很難受、很憤怒。
陳曦搖搖頭,笑了笑。“你怎麼不聽我說完呢?”
“看起來咱倆的命都不好,所以也就别說誰拖累誰了。不過我一直都覺得,就算命不好,也不能聽天由命,總得奮力抗争。所以我一直都是在迎難而上,不到咽氣的那一刻絕不放棄。”
“雖然我生活在陰溝裡,但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權利。我不甘心命運對我的捉弄,所以我會竭盡全力,我等待着否極泰來的那天。”
“危機危機,有危也有機,我覺得這是命運對我的考驗,或者說是命運給我的機會。你的轉變我都看在眼裡,可我覺得,我們現在的情分還差那麼一些,還未能真正感動你。”
“這時候,李蠻子扭扭捏捏的來了。這便是命運再一次給我機會了,我想着,如果我們真能逃出生天,憑着我們這麼些天同生死同患難的情分,你應該能原諒我了吧?”
“于我而言,我的機會來了,完全感動你的機會來了。可于你而言,我不敢妄言這意味着什麼,隻能你自己慢慢品味,将來你總有得到答案的那一天。”
“雖然你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不過我仍是要說一句,請敞開心扉,與我一起面對。”
“無論多麼有多少艱難險阻,我們一起面對!”
她愣愣着許久,神情很複雜。最終她張開了嘴,無聲的說了起來。
陳曦看着兩排貝齒中間那兩顆俏皮的虎牙,笑了起來。
他看明白了,她說得仍是那三個字。
“聽你的。”
他點了點頭,輕聲道:“如此,便睡吧,下半夜趕路。我仍是那句話,誰要想對付你,必須得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蠟燭熄了,床上的呼吸漸漸的平穩。
陳曦用衣服蓋着頭,阻擋着惱人的蚊子。
禽獸不如,禽獸不如啊,沒想到他也有這麼一天,床上躺着那麼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他卻不得不扮演柳下惠。
禽獸不如的故事發生在他身上了。
……
……
皎潔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微涼的風撲面而來。
此時夜已深,陳曦背着許清菡孤獨的向北走着。
茫茫天地間,清淡月色下,兩人一狗,一路向北。
這便是他先前所說的第二條路。不向南,而是一路向北,去尋那一絲生機。
仍舊是昨夜的模樣,陳曦的脖子裡挂着包裹,背上則是與他捆在一起的許清菡。
白天辛辛苦苦弄回來的東西,隻用了一次便不得不留下了,他帶不走。比如鍋,比如草席等等。
所以他将帶不走的東西藏了起來,或許将來會用得上,但他不希望用得上。
“這三窩土匪中,勢力最小的匪首名叫孟一發,我們現在去的方向,大概是往孟一發的老巢去的。”
“隻知道大概的勢力方向,事實上土匪的老巢一定很隐蔽,肯定是打聽不到的。”
“另外兩窩土匪的老巢,一個在西,一個在西北。我之所以選擇勢力最小的孟一發,是因為這一幫土匪與那兩幫土匪不一樣,孟一發以及他手下的人,都是些前些年逃難到蘇州的流民。另兩幫人則都是本地以及附近的亡命之徒。”
“流民出身的話總是相對好對付一些的。而且這三幫人都是土匪,為了搶地盤争利益,手上肯定都沾着彼此的血。那人選擇了勢力最大的李蠻子,而不是讓三家都去,似乎是因為這人最相信李蠻子,對另外兩家不怎麼放心,我覺得這給我留下了渾水摸魚的機會。”
陳曦站住了腳步。喘了一口氣。
許清菡立刻将水壺塞到他的嘴裡。
配合的很好,很默契,很行雲流水。
稍稍休息了一會後,他再度出發。
“話雖如此,但對于孟一發會如何,我也無法保證。尤其是你長得太好看了,我最擔心的便是,如果能順利見到那些土匪,他們會不會見色忘利?雖然走之前你把自己弄得醜了些。可天姿國色掩不住啊,連我這個柳下惠看了都心動,更何況是那些無法無天的、想女人想瘋了的土匪?”
但凡是女人,沒有人不喜歡被别人贊歎長得美的。隻是這時候的美可不是什麼好事,許清菡隻能無奈的抿着唇蹙着眉。
就生成這樣了,我能怎麼辦?總不能讓我給自己的臉上劃幾刀吧?
“把你身上的那把刀藏好,别被發現了。另外,我想問明白,如果最後事不可為,你我都難逃一死時,那麼你是願意随我一起死,還是願意苟且?以你的姿色,那些土匪未必下得了手去殺你!”
許清菡沒有絲毫猶豫,擡起手在他的後頸上寫着字。
依舊是三個字。
“殺了我!”
陳曦點了點頭。
緊接着,她又在他的後頸上寫了三個字又兩個字。
陳曦疑惑的感覺着。
“王劍鋒?通判?”
她把手伸到了他的眼前,豎起了大拇指。
陳曦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白皙的指頭,心道您倒還是真倔,說不說話就是不說話。
他大概也知道,不與他說話,已經是許清菡唯一能維持自身尊嚴的方式了。她應該是很倔的,從她動不動就鼓着嘴跟她自己較勁就看出來了。
她身份尊貴,應該是一個很驕傲的女子。一個既驕傲且倔的她拉不下臉面來跟這個看過她身子、并且還與她有那麼多身體接觸的他說話。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形勢而被逼無奈的,她能做主的,唯有自己不跟他說話而已。
這是她在表明她在乎,她很在乎。
沒有别的什麼辦法,隻有用時間、用感動來慢慢讓她接受他。
王劍鋒王通判?看來她已經判斷出來那個幕後黑手的身份。
王賤瘋?這個名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