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5.第815章 愚不可及
兄弟兩個雖然偶爾“拌嘴”,感情卻十分好,特别是弘曆,對弟弟弘晝格外維護,兩人在馬車裡小聲說着話,當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弘晝這個小“話唠”在那兒啰嗦,到後來馬車内又安靜下來了,因為弘晝說累了,馬車搖搖晃晃,車内又暖和,他開始打盹了。
每當弘晝的頭要撞到馬車上時,弘曆都會立即伸手擋一下,把弟弟照顧的很好。
到了宮門口,四阿哥下了馬車。
按理說,此刻該有軟轎在宮門口侯着,擡着他們父子幾個去上朝、進學的,可一眼望去,根本沒有轎子。
四阿哥為了鍛煉身體,,每天都是從宮門口步行去乾清宮上朝的,當老子的走路,兒子還能坐轎子嗎?
所以他們兄弟三天每天都要陪着自家阿瑪走一趟,不僅是進宮,出宮也一樣。
弘曆身體好,體力好,倒是無所謂,弘晝卻覺得很苦,當然……久了也就習慣了。
“弘時呢?”四阿哥回頭沒有看見長子,便低聲問道。
“啟禀阿瑪,禮部尚書府派人來傳話,說他們家小姐病入膏肓,藥石無醫,眼看就不行了,想見三哥最後一面,三哥就趕了過去,因那時正在路上,三哥不敢打擾阿瑪,還請阿瑪恕罪。”弘曆連忙解釋道,他倒是不敢撒謊,隻能實話實說,因為他知道自己是騙不了阿瑪的,既然如此,還不如老實交代。
四阿哥聞言倒是沒有多說什麼,但心裡還是有些不滿弘時就這麼不聲不響跑了,哪怕再着急,也該和他這個阿瑪說一聲才是,他難道還會阻止不成?
當然,四阿哥也沒有多想,畢竟他是日理萬機的人,哪裡會為這些小事煩心?
照舊把兒子們送到書房後,四阿哥才往乾清宮去了,今兒個是小朝會,召見的都是各部要員,倒是不必去太和殿了,在乾清宮理政就是了。
因今兒個來的早了些,還不到召見重臣的時候,四阿哥便去了一趟寝宮,看望皇帝。
皇帝的氣色時好時壞,還是無法下床走動,說話倒是比過去利索了一些,雖然還是斷斷續續,不清不楚的,但總是有了進步。
許銳伺候皇帝十分用心,他不敢不用心啊,否則攝政王肯定會要了他的小命,攝政王說了,皇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無論是什麼原因,哪怕是真的病出了好歹來,也是他許銳伺候不周,到時候他和一家子老小都得跟着陪葬。
人沒有不怕死的,所以許銳為了自己的小命,隻能用心伺候皇帝。
當然,許銳也沒有忘記照拂梁九功。
說起來,皇帝和梁九功這對主仆如今還真有些像,因為兩人都癱瘓在床,行動不便,說話不清楚,當然……梁九功的情況要比皇帝好太多,如今差不多能下床走動了,就是不能回來伺候,因為他已經老了。
“公公,王爺過來了。”小太監急匆匆跑了進來,對正在打盹的許銳說道。
許銳聞言渾身一個激靈,一下子就清醒了,連忙迎了過去。
四阿哥問了皇帝昨夜的情形後,吩咐他們好生伺候,便離開了。
見四阿哥走了,許銳才擦着額頭的汗水,松了口氣。
他從前放不下那點富貴,成了十四爺的人,這個攝政王也是知道的,雖然他現在完全和十四爺撇清幹系了,可也擔心攝政王哪天不高興把他給滅了。
……
禮部尚書府中,瑜芳已經病的奄奄一息了,在她覺得自己進的氣比出的氣還少時,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很想閉上眼睛,可不見弘時一面,她又不願意閉眼。
此刻的瑜芳,臉上帶着笑容,因為她剛剛隻覺得眼前一陣恍惚,腦子裡浮現起了從前她和弘時在攝政王府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來。
弘時那時候真是傻,被兩個妹妹捉弄的哭笑不得。
在瑜芳心裡,弘時是個心地善良又老實的人,能嫁給這樣的男人為妻,她很高興,更别說弘時很快就是皇子了。
隻是她命薄,而且也配不上他,他們很快就要天人兩隔了吧。
弘時進屋時,就發現瑜芳呆呆的看着床幔,似乎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兒,臉上帶着笑容,隻是這笑容十分蒼白,她的嘴唇都有些青紫了。
“瑜芳。”弘時輕輕喊了一聲,打從她受傷後,他第一次靠她這麼近,完完全全看清楚了她。
因為病入膏肓的緣故,此刻的瑜芳骨瘦如柴,面色難看不說,還帶着一絲青灰色,有些吓人,可是弘時卻一點兒都不怕,心裡特别心疼瑜芳。
“弘時……。”瑜芳沒有料到弘時會過來,她愣了好久才敢确定,當即流下淚來。
弘時見她哭了,又急又心疼,連忙溫言細雨哄着,過了很久,瑜芳總算冷靜下來了。
“瑜芳,你一定要好起來,你别擔心,我會娶你的,我阿瑪和額娘已經答應了,哪怕你不能生育也沒關系,在我心裡,隻容得下你一個人,隻認定你一個人,若你有個好歹,即便我來不及娶你,也會把你的牌位娶回去,你不想看着我一個人孤苦伶仃,成天抱着牌位過日子吧?瑜芳……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弘時把屋内的人趕走後開始勸說瑜芳了,到最後他自己也覺得傷感難受,情緒十分低落。
“不要……。”瑜芳聽他說即便不能娶她,也要娶她的牌位回去,隻覺得心裡某個地方狠狠的顫動了一下,她雖然喜歡弘時,卻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動過,她真的很想活下去,一輩子和他在一起。
“瑜芳,不能生育不算什麼,我知道你這是心病,心裡過不去這個坎才把身子熬垮了的,我要是,我不在乎,你看我八嬸嬸不也沒有給八叔生下一男半女嗎?可他們還不是恩愛了一輩子,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弘時柔聲勸說着,最後竟然哄的瑜芳吃下了半碗稀粥,是他親自喂的。
因為病的太厲害,瑜芳好幾天都沒有吃任何東西了,如今喝了這麼幾口粥,已經讓佟佳氏等人欣喜無比了。
弘時離開時,禮部尚書席爾達已經下朝回來了,他親自把弘時送了出去。
此刻已是上午,天卻灰蒙蒙的,下着大雪,弘時想了想,沒有再進宮去,帶着小遊子騎馬回了王府。
“弘時不是進宮上學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宋氏得知弘時回來的消息時,十分驚訝,不過還是立即吩咐秋喜去準備驅寒的熱湯,一會弘時來了要喝的。
她這個做養母的對弘時那是疼到骨子裡的,哪怕是弘時的親娘李氏都做不到她這樣細心周到。
弘時還沒有到東院,便有小丫鬟進來禀報,說二格格回府了。
“二丫頭也回來了,秋喜,讓人再準備一碗燕窩,二丫頭喜歡吃這個,她手頭不寬裕,怕是舍不得吃這些。”宋氏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是。”秋喜颔首,立即讓竈上的婆子準備起來。
沒過多久,弘時就回來了,宋氏以為他要來她這邊請安,還等着呢,哪知道一會小丫鬟就來禀報,說弘時回他自個屋裡換衣裳去了。
“咱們爺院子裡的奴才說,爺回來時渾身都濕了。”秋喜低聲說道。
“也不知這孩子是怎麼了?怎麼會渾身濕了?也不知他去了哪裡。”宋氏聽了倒是擔心起來了,天寒地凍的,她怕弘時因此着涼。
“主子,二格格沒來咱們這兒,她去正院拜見福晉了,奴婢讓人打聽了,是王爺派人去請格格回來的。”秋喜得了消息後,向宋氏禀道。
“王爺叫她回來的,那多半是因為她的婚事,王爺雖然不是多寵二丫頭,不過還是關心她的,王爺舐犢情深,自然不會看着二丫頭孤苦一生,肯定會答應這門親事,不過說實話……二丫頭可是正兒八經的金枝玉葉,嫁給這樣的小商販,實在是太委屈了。”宋氏心裡覺得女兒很虧,雖然女兒已經嫁過一次了,可以後女兒就是公主了,以女兒的身份,要挑個夫婿,不知道多少達官顯貴家的公子爺們來排着等她選呢,可這沒眼力想丫頭竟然選了這麼個人。
那個李紳,她也派人去打聽了,說文采不錯吧,才考了個秀才就沒有下文了,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雖然繼承家業做起了買賣,卻不是生意人的料,一家人勉強混了個溫飽,這樣的女婿,她怎麼會滿意?
不過二格格一再堅持,她也希望孩子過得好,反正以後二格格是公主,已是極緻的富貴,是不需要嫁個多有權有勢的夫君來錦上添花了,隻要孩子喜歡就好。
她知道二格格是很要強的,受不得半點委屈,否則當初也不會和喇嘛家弄成那樣了,如今低嫁也好,沒有人敢違背她的意思,大概就能過得好了吧。
宋氏這邊正在擔心着,正院之中,二格格才向靳水月行了禮。
“坐吧。”靳水月輕聲說道,見二格格低眉垂首坐在那兒,有些想笑。
别看二格格在她面前裝的跟乖乖女一樣,實際上,她這個便宜女兒是很不待見她的,隻是經過許多事後,二格格見到她再也不敢放肆而已,但心裡肯定是不喜歡她的。
當然,靳水月也不喜歡二格格,所以也就不在乎了。
“你阿瑪和我說,你和那個李紳的事兒就此作罷,他是不會答應你給人做繼室的,更何況李紳還有發妻生的兩個孩子。”靳水月看了二格格一眼,開門見山說道。
二格格聞言臉色一片蒼白,她根本沒有告訴阿瑪,李紳是死了發妻,有孩子的人,阿瑪怎麼會知道?
“是你……是你派人打聽了告訴阿瑪的對不對?從前我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也在你面前多次無禮,可我現在不已經向你低頭,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了嗎?為什麼……。”
“二格格。”靳水月打斷了二格格的話,她隻覺得很可笑,不想再聽了。
“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實話告訴你,我從沒有把你放在眼裡,也不喜歡你,若不是因為你是你阿瑪的女兒,我才懶得理你,你覺得……我會為了你跑去查那個李紳的背景嗎?可笑,我靳水月還沒有到吃飽了撐着,去關心你的地步,哪怕是為了去你阿瑪面前給你使絆子,你覺得我用得着去找你的錯處?”靳水月真的覺得二格格有毛病,還是那種被害妄想症的毛病。
見二格格臉色蒼白不說話,靳水月笑道:“我覺得你還是去找你阿瑪問個清楚好,在我這裡撒野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如果你覺得我想害你,我不把這個罪名坐實了倒是對不起你了,這樣吧,你也别走了,留下來,等你阿瑪回來,我就告訴他,我不允許你嫁給那個李紳,你在旁邊好好聽着,與其總是猜測我害你,還不如親眼所見,你覺得如何?”
“不。”二格格聞言搖頭如搗蒜,她知道自家阿瑪對靳水月寵愛至極,一般的事兒都是言聽計從的,她真怕阿瑪到時候一口答應,那她和李紳的事兒就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福晉,是我的錯,是我誤會您了,求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計較。”二格格連忙屈膝請罪。
“你現在馬上從我這兒離開,我還能考慮考慮。”靳水冷聲道,她根本不想看到二格格,現在多看她一眼都覺得郁悶。
人太蠢了,有時候真的會給身邊的人帶來許多不必要的煩惱,她現在深有體會,是從二格格身上體會到的。
“是。”二格格哪裡還敢留下來,連忙行禮出去了,她走的很急,深怕靳水月反悔似得,所以差點和跑進來想弘時撞到了一塊。
姐弟兩人都是一愣,不過下一刻二格格就出去了,弘時也立即進了屋裡,姐弟兩個就像沒有看到彼此一樣。
才把二格格打發出去了,弘時又來了,靳水月有點錯愕,這個時辰,弘時不在宮裡學習,跑來她這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