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馬雙人在人群中鑿出一條血路,随後的十餘騎漢軍揮舞着長兵将血路踏得更寬,那些受傷倒地的敵人被馬蹄踏成一灘肉泥。
楊豐帶着馬越自戰陣中沖了出來,向前奔行十餘步急忙調轉馬頭,朝着另一個方向前進,那個方向不是張梁逃向的大陸澤畔,也不是如人間地獄一般的黃巾營寨戰場。
他要帶着馬越逃跑!
“主公,咱們走吧,離開這裡!”
楊阿若的話說得異常堅定,但馬越卻在争搶缰繩。
“追啊!追啊!你***給我追啊!”
馬越一直梗着脖子,死死的瞪着大陸澤畔的方向,他能夠看到張梁的戰車還沒能登船,現在追還有很大的機會能夠追上。
“三郎你别鬧了,已經死了多少兄弟了,難不成你也想為了大漢而死嗎?”
到這個時候,楊豐也不稱馬越為主公了,就是馬越要秋後算賬,他也不能眼看着馬越死在這裡。他從來沒有頂撞過馬越,一直是馬越身邊最得力的遊俠劍手,想當年就算是闖入蕭關城門樓放下懸門那樣的絕地都沒有過一絲猶豫,這一次他卻以極其不遜的言行頂撞了馬越。
為了讓馬越愛惜自己的性命。
馬越搶着缰繩卻搶不過楊豐,心急如焚地吼出聲,随即眼淚奪眶而出:“你他媽追啊,不追就白死了,不追兄弟就白死了!”
“給我追啊!殺了那個王八蛋就結束了!殺了他啊!”
馬越歪了一下腦袋,“你不追,我自己追!”
楊豐回首看了一眼在馬背上撒潑的馬越,正對上馬越滿目的淚光與仇恨的眼神,猝不及防一巴掌被馬越甩在臉上,還來不及反應,就感到後腰猛然被推了一下,就聽見身後撲通一聲悶響。
馬越甩了楊豐一巴掌,随後自己跳下馬,重重地摔在土地上,身後的傷口與大地狠狠地摩擦帶給他無與倫比的火辣。
旋即,馬越便掙紮着從地上爬起,看也不看馬上的楊豐,拔出腰間繡着玄奧花紋的青銅匕首,一瘸一拐地朝着大陸澤畔跑去,盡管是跑,可速度卻和正常行軍走路差不多。
沖出重圍時他的右腿被人劈了一刀,鮮血都快流到小腿上的護胫甲了,哪裡還能跑得起來。
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略微清醒了一些,馬越突然有些後悔,他從馬上跳下來就算了,幹嘛要打楊豐呢,人家不畏生死地從亂軍裡把自己救出來,沒撈到好還挨了一巴掌……
後悔歸後悔,馬越的唯一要務仍舊是想要殺死張梁,他受夠了這場荒唐的戰争,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掉。
楊豐還沒從突然間挨巴掌的錯愕中醒悟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瘸一拐的馬越,深吸口氣咬了咬牙。
接着,楊豐握着長戈打馬朝着騎兵奔去,不過數步,楊豐拔出一名騎兵腰側的漢劍拍馬就走。
騎兵們都驚呆了,不知該做些什麼,他們都是戰争開始之後朝廷在三河地區急招的青壯,自從加入應征入伍便作為楊豐的下屬效力,如今頂頭上司楊軍候握着兵器朝他的頂頭上司校尉奔了過去,他們是在阻擋也不是,不阻擋也不是,全都楞在當場。
楊豐持着兵器在馬越身後駐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持劍行禮,随後回首看着十餘名騎兵擡起長戈,高喝一聲:“保護校尉撤離!”
英俊的騎士拍馬就走,一手漢劍一手長戈地直奔遠去的車駕而去,一路揚塵擋住了衆人的視線。
這時,那十餘名騎兵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将馬越護衛在中間,領頭的騎兵是個伯長,翻身下來扶馬越上馬。
馬越也不推辭,回頭看了看,他看見沖出來的漢軍已經将那上百個攔路的黃巾殺散,正朝着這邊過來,急忙指着十餘個騎兵說道:“幫阿若,我死不了!”
那十幾個騎兵有了楊豐這一遭,根本沒有半點兒猶豫,相互看了一眼就追着楊豐留下的揚塵奔去。
馬越歪歪扭扭的扶鞍上馬,将匕首插回腰側,磕了磕前面牽馬伯長的頭盔,說道:“你居何軍職?”
那伯長從未想過會與校尉這麼大官職的人說話,猛然聽見馬越發問有些結巴地說道:“禀,禀報校尉,屬下是楊軍候麾下五隊二屯長黑夫。”
屯長……自己做隊正的時候底下就有兩個屯長,叫什麼名字來着?楊非還是楊斐,馬越記不起了。
搖了搖頭,馬越指着正朝這邊走來的步兵說道:“你,指揮他們,跟我來。”
馬越說完,留下錯愕的黑夫,騎在馬上一颠一颠地朝着大陸澤畔踱步而去,駿馬每颠簸一下,身上各處的傷口都扯的生疼,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但馬越知道,他還不能倒下。
……
楊豐一路追到岸邊,駿馬累的嘴邊都起了白沫,終于看到了張梁的車駕與上百個黃巾軍,與之一同撞入眼中的,還有一艘艘隐藏于蘆葦蕩中的船隻。
媽的,這張梁要跑。
隔着老遠,楊豐一眼就看到了張梁,整個黃巾大營大概隻有他一身甲胄還在兜帽外圍着黃巾。
一看這家夥要跑,楊豐發力催馬,卻無奈駿馬的體能已經消耗到了極限,快不起來了。
與此同時,張梁也發現了楊豐,滾滾黃塵中,就見這一人一騎提着一長一短兵器奔馳而來,張梁不屑地笑了笑,也不急着登上走轲了,就這麼玩世不恭地靠坐在船舷上看着殺氣磅礴的楊豐沖鋒,高聲喝道:“殺了此人!”
待到楊豐離近了,張梁這才發現楊豐沒有牽缰繩,僅僅是靠着雙腿才控馬,這時才覺得楊豐可能是個狠角色,不安地退到船上,招呼周圍的黃巾力士推船離開。
楊豐一看有人推船更是大為焦急,駿馬撞入人群之中,戈砍劍刺,一個照面就是人仰馬翻從容而過,頃刻間推進數十米,距走轲不過十餘步。
此時船已經被黃巾力士推動離開岸邊下到水漫過腰的地方,黃巾力士開始登船控漿,張梁眼看楊豐離得近了急忙搶過一支船槳跟着劃船,一面高聲大呼:“攔住他。”
身後的黃巾湧過來,前面的黃巾擋住去路,眼見走轲就要離開楊豐掂起長戈中段猛地向前擲出,随後自馬背之上猛然躍起,撐着插于地面的長戈躍起近丈,越過數人的阻擋在地上翻滾幾下落到了船邊,一劍刺死一名推船的黃巾力士,踩着屍身躍起一把抓住了船舷,翻身上船。
一系列動作劇烈而快速,楊豐來不及喘氣便迎着黃巾力士的刀劍而上,腳踢拳打劍刺,船上的三名黃巾力士便已經身死,退到船首的張梁拔出環刀沖了過來,楊豐疏忽之下被其劃到大腿,不過張梁也被長劍穿兇而過,割了張梁的頭顱系在腰間才終于出了口氣,滑稽的黃巾兜鍪随着他的動作而擺動。
然而,船尾卻迎來了數名黃巾力士,岸邊還有七八十個,眼看楊豐進退維谷之際,十餘名漢騎趕到,遠方的馬越,正督着百餘步兵奔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