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首級,賞五十金,帶下去以石灰檀木封好,待涼王入洛送還請賞!”
“得孫策鐵靴者,賞五金,田二十畝!”
“孫策左臂,賞十金,升爵二等!”
“孫策手指?罷了罷了,免奴籍……”馬擎站起身來,終于接受不了這樣的畫面,将糜竺拉過來小聲說道:“你接着在這兒看着吧,看着賞就是了,殺了孫策咱們不差錢财之類的東西,田地也多了去,把孫策的鐵甲全收上來就是。”
在涼王覆甲軍的重重保護下,馬擎穿過瘋了一般舉着血肉肢體邀功請賞的糜氏家兵,牽馬走入淮陰城,立在城頭他望着一片狼藉的戰場,輕輕搖了搖頭。
經曆了提心吊膽的血戰,三萬名糜氏家兵居然真的殺敗了孫策将軍的兵馬,這令這些平日裡在下邳城外半兵半農的家兵不敢相信,而在開戰之前為了鼓舞士氣,馬世子定下的邀功請賞條例,成了他們最大的狂歡!
這一場局部戰鬥,馬擎所付出的是超過千畝土地與數百金的财富,來填滿這些為他奮戰士卒的錢袋。
這将是剩餘兩萬餘家兵的轉向效忠于馬擎的士卒第一步,他要讓這些人在他麾下比自曾經的糜氏給予他們更多。
他是馬擎,大半個帝國現在都是他父親的,在将來也會成為他的……怕從不需要為金錢、為田地去憂愁。
那些身外之物無法給他帶來一點兒影響。
馬擎要把這兩萬多人練成自己的兵馬,效忠于自己,每個人的身體與靈魂都要打上自己的烙印,上至糜竺下至軍卒……他要他們就像涼王覆甲軍一般,成為他麾下最強壯的馬蹄。
“世子,周泰與太史慈兩名賊将,需要為他們醫治嗎?”糜芳如今對馬擎是無比的信服,天底下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是什麼?那無非就是用他糜芳與幾萬家兵擊敗江東孫氏的百戰之精銳,殺得小霸王孫策隻剩下殘肢碎甲,連這等不可能的事情馬擎都帶着他們成了真,還有什麼不可能?糜芳斟酌詞彙,有些不情願地說道:“即便您為二人醫治,他倆所受重傷也未必能活下來,何況……他們是不會投降的吧?”
“你覺得以後還有仗可打嗎?現如今,西起劍山蔥嶺,東至蓋馬大山的一萬三千裡土地盡屬涼國,三路兵馬超過四十萬大軍齊頭并進趕往洛陽……你覺得等孫堅與曹伯父還能掀起什麼風浪?”馬擎望着淮水之上三個時辰的水流都未能沖幹淨的屍首搖了搖頭,面色不知怎麼并不愉快,“他們就像那些屍首一樣,盡管不想離開這裡,可大勢所趨之下,他們還能做什麼?”
“以後就沒仗打了,打天下是我父親的時代,現在那個時代已經快要過去,就當這是時代落幕的落落餘晖。”伴着殘陽,馬擎突然轉過頭抿了抿嘴,對糜芳問道:“你感受到了嗎?”
“什麼?”
糜芳不知馬擎想說什麼,如今他對這個小他數歲不止甚至還尚未加冠的年輕人除了滿心的信服之外還感到有些恐懼,他不是一個傳統的涼州武士,甚至于糜芳能感覺到,他面前這位涼國世子對傳統武士的勇武與忠誠充滿着嘲笑,盡管他從未說出來,但他隻要赢!
如果不是他在戰前特意将孫策每個身體部件都明碼标價,一代人傑的孫策怎麼會死狀如此之慘?
還在士卒讨賞之時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強大、善變、擅算、狡詐,還有一顆敢直面任何敵人的英勇與自信的心……這就是糜芳對馬擎的全部感受。
“我感受到了!”馬擎眯着眼睛深吸了口氣,仿佛空氣中飄蕩的盡是甜美氣息,“亂世要過去了,我聽說家父在洛陽時曾有江湖術士言馬氏槽裡取天下!是一語成谶啊,将來将會是守天下的時代,也是馬氏的時代,這個時代就快要來了!”
糜芳默然,暗自在内心裡給馬擎又貼上了一個标簽……野心。
但糜芳并不否認,或許這天下真的已經沒什麼可亂下去的了,孫策已死、江東也已淪陷,孫堅成了一部孤軍,即便那個男人久負天下戰神之名,又能如何?
江東猛虎已經成為一頭名副其實的老虎,爪牙被人統統拔去,僅剩健壯的身體,可他又真的是馬擎的對手嗎?
糜芳沒見過孫堅,但他深知馬擎的狠辣與狡詐,同時内心裡又有些洩氣。
什麼樣的人,才能鬥得過這樣的馬世子?
即便他年輕地不像話,可看人卻看得太準。
“世子,我們要繼續在這裡阻擊孫堅回撤的路嗎?”
他們都知道,孫堅也正在向江東方向撤軍的路上,而他們正挾着大勝之威,馬擎在糜氏家兵中的聲望已經攀登到了最高點,此時此刻就算馬擎告訴他們可以沖進洛陽将皇帝拽下來,他們也會相信自己能做。
“你看我像活膩味了嗎?這個美好時代才剛要來臨,難道我在你眼裡就那麼像個傻子,願意追随末代皇朝一同泯滅?”馬擎笑了,指着淮陰城下邀功請賞的糜氏家兵說道:“你去召集兵馬吧,先将淮水河畔的戰利收集,陣亡屍首就地焚燒,然後從淮水到長江北岸縱橫百裡土地上的所有百姓驅趕向長江南岸……”
馬擎在說這話時臉上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伸手輕捶了兩下堅固的淮陰城牆說道:“燒毀沿途每一座村莊,戰馬踏遍每一寸田地,拆毀城池裡每一座房屋……孫堅會率領兵馬到這裡來,當他來到這裡,我不會讓他得到一粒米、一塊木頭,我要讓他連樹皮都沒得吃!”
燒毀每一座村莊、踏毀每一寸土地、拆毀每一座房屋?
糜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即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那……那這裡的百姓怎麼辦?”
“我不是說過了嗎?驅趕到長江南岸,涼國的戰船會把他們送到江東,帶着他們的耕牛,去那邊開拓自己的新生活吧。”馬擎歪了歪腦袋說道:“我會對他們負責到底的,長江北岸的百姓越多越好,全部遷入江東,我答應過糜氏,會給你們三郡太守,現在我給你們半個江東夠不夠?”
糜芳愣住了,他的頭腦根本跟不上馬擎思考的速度,“您說什麼……江東,給我們?”
“沒錯,你将會是吳郡太守,糜竺可以做丹陽太守,剩下一郡你們可以随意指派一人,至于江東都督,就由我暫領,直至家父派來合适人選……在這之前,我們要讓江東安定下來,糜芳,你可以做到嗎?”
“安定下來?”糜芳沒有急着答應,而是問道:“難道甘将軍的數萬水師還不能使江東安定嗎?”
“别想甘将軍的水師了,你打得過孫堅嗎?猛虎就算老了,那也算老虎,虎還是虎,我們打不過他的。”馬擎笑道:“既然我們打不過,就讓甘興霸和青涼武卒來吧,我聽說他們從前都是吃夠了苦頭的好漢子,據守江左三個月應該可以了。”
“所以糜芳啊,把這裡變成一片草籽落在地上明年都不會長出一根毛的死地吧,我們要對付的是名震天下的戰神,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馬擎好像幼時得到自己第一匹駿馬時一般開心地笑了,像個孩子一樣,“當孫堅帶着他被董伯父窮追猛打的狼狽之軍來到這裡,看到荒涼的城郭與廢棄的田地,還有江上嚴軍待陣的涼國水師,會不會心底生出霸王當年的感受呢?”
後來的日子裡,江上的戰船來回調撥,江北的百姓帶着耕牛與微薄的家當背井離鄉,成為江東這片土地上重新尋找生活的外鄉人。
這裡的外鄉人不止他們,還有那些自遙遠涼州來的男人們,在開始時民怨大的可怕,但随着馬擎制定出完備的遷徙政策之後就好了許多……江東效忠孫氏的文官武官的家庭許多被馬擎的雷霆手段消滅一空,大片無主的田産被分配給遷徙百姓,他們大部分都得到了遠超曾經的家當。
盡管這無法讓他們欣喜若狂,至少能夠看到不遠将來安定生活的希望,許多人默不作聲地扛起鋤頭,為了生活開始辛勤的勞作。
從長江到海岸,從海岸入淮水,這片區域被甘甯統帥水師完全封鎖,形成一塊口袋陣。
這個口袋,便是孫堅被董卓驅趕的方向。
事實上到了現在,孫堅的心裡對董卓這個涼州老不死的仍舊充滿鄙視。
如果不是士卒歸家心切,完全被涼州人踏足他們的土地而幹擾,孫文台一定會讓董卓嘗到自己的厲害。
根據孫堅的測算,當他的兵馬趕到淮陰地界,他的長子孫策應該已經在長江南岸打下一座城池,到時候他将會依靠城池與海線的補給狠狠地給身後追擊的董卓一番報複。
他不是霸王,他的力量來源于江東,隻要他的士卒再觸及到江東的土地,他們将會戰無不勝。
孫堅笃信這一點。
但當他感到淮陰,隻看見百裡之地冒着滾滾黑煙,那些他出征時為他兵馬送來壺漿的親善百姓的面孔不翼而飛,隻剩下當時率軍躲雨時栖身破廟的盆缶孤零零地躺在原地。
而在空無一人的淮陰城頭,他見到一具**在城頭的無頭屍身,身上的戰甲令他感到無比熟悉。
“孫策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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