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擎估計錯了,當一身是血的姜維被鴻胪寺的仆役送至涼王府時,府上的覆甲軍看到了小涼王要緊的牙關。
“查!”
小涼王隻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一個字,旋即默不作聲地披上衣物,大馬金刀地坐在府上高台皺着眉頭。
涼國是馬氏的涼國,隴都是馬氏的隴都,居然有人敢在自己家的土地上、自家的城池裡欺辱自己的兄弟?
馬擎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敵人找出來絞死在城頭上!
古語有言,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說的是天子發威便要發起戰争,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的滔天權勢。
在涼國,馬氏一族就是天!
身無官職年僅十五的小馬擎說出一個字,便叫隴都這座不亞于洛陽的繁華都城翻天覆地。
涼王覆甲軍封鎖城邑,強弓勁弩搭上城頭将整個隴都防的水洩不通,身披鐵铠的将軍衛隊策馬揚刀沖入九市十八街,商市停運,數十萬人被逼在原地動彈不能。床弩被推至寬闊的街市,根本用不着人馬巡邏,涼**士隻是在街上喊了三遍關門閉戶,若仍舊有人走上街市便面臨床弩毫不留情的射擊。
四門警鐘大作。
很快,城外西大營五千涼國鐵騎全員上馬,繞城奔馳三陣,未能發現敵情旋即進入備戰狀态入駐西南角的軍寨。旋即,張家川大隊兵馬趕到,駐軍隴都北大營。
老邁的涼國相程立拄着手杖被請到王府,随後身帶關西二十八國将印的馬玩、涼州牧馬騰、川府将軍馬宗接連到來,襄平侯二子關興與涼國相二子程延帶兵駐守府邸。
誰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隻知道隴都街市上實行了戰時皆備,因此都馬不停蹄地趕到府邸統籌戰策。
“就因為這?”
馬玩在府邸上急的都快跳起來了,指着馬擎喝罵道:“就因為小兒郎在城内被人打了,你就命涼王覆甲封鎖了城郭?”
“咳!”程立坐在馬越專門命匠作打制的太師椅上飲了一口溫茶不急不躁地說道:“馬将軍,現在不是着急的時候,先想想此事如何收場才是啊。”
“嘿,有何收場的,沒事擎兒,别聽他們說的那麼嚴重。”馬宗對此倒滿不在乎,打了個哈欠從幾案上取過兩顆西域供奉晶瑩剔透的葡萄放入口中對馬擎指點着笑道:“你說你,兄弟受屈了,你還坐在這兒幹嘛,點起你的兵馬把仇人錘得滿頭包才是啊,咱們馬家的傳統是以力殺人……而不是以勢壓人。”
馬老二後半輩子都生活在醉生夢死之中,上頭有個用心勞力的大兄終日為了涼州的未來努力發奮,下頭有個大展雄圖的三弟。處在中間的馬二始終不明白自己還能為這個家做些什麼,這種感覺在兵精将足的涼國成立後尤為明顯。好在膝下有個英才馬岱,算是後繼有人。如今年近五旬的馬宗再也不思慮那些無所謂的事情,隻要家族後繼有人,他也就别無所求了。
馬擎有些不解,甚至有點兒委屈,他沒有派人封鎖都城,隻是想要查清楚這件事罷了。或許他當時比較氣憤,但年少的他還不太明白什麼叫做‘上行下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交給下面人去做,他們是不怕事兒大的。
而且最讓他感到委屈的是自己的好兄弟姜維滿身是血的躺在榻上被涼王府的醫匠摸來動去的,可這些叔伯完全沒有一點兒擔心,馬擎甚至感受到這些老爺們兒根本不在乎這件事情,因為他們不願去了解原因而叫馬擎感到難過。
程老頭更是有趣,竟頓了頓手杖對馬擎生出了考較之心,揚首問道:“擎兒,如今的情形已經是不可收拾,兵馬大動風聲鶴唳,若處理不好便很容易令影響士卒對馬氏的忠心,更會令士卒炸營。”
“老夫叫你讀過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你不要将這事情看得太輕巧。”程立有些玩味地看着馬擎問道:“若由你掌權,此次事情應當如何處理?”
這一下可把馬擎問住了,他從未想過自己一句話竟有這麼大的能量,能叫三軍駐馬,隴都停市。而現在,他更想不到程立竟将此次這麼小的事情看得這麼重,竟将他比作戲諸侯的周幽王,不由得使他陷入沉思。
這件事是由自己開始的,便也要由自己結束,但他要如何結束?
在坐衆人不是他的老師先生便是他的叔伯長輩,此時卻都靜靜地看着他,使天不怕地不怕的馬擎有些緊張。
就連下面的董鈍也感受到了屋子裡的氣氛突然就變凝重了,沓頭垂眼地一聲不吭坐着。
“沒事,如果擎兒想不出來也沒有關系。”就在程立擺了擺手,覺得這個問題可能對現在的馬擎而言還有些難度,便正要擺手收回自己的提問,就見馬擎突然擡頭說道:“有了!”
“先生,弟子曾聽您說過,先帝立八校尉時曾于洛陽城外築起觀台,征西園軍數萬親自披挂,行耀武大典,沒錯吧。”馬擎笑着起身說道:“如今情況,便可由關兄、程兄攜挑選出隴都近畿三萬兵馬一路向西行耀武練兵典,并在今後每年随時一次在涼國境内操練,鍛煉軍士的戰鬥技能與征途耐力。借此便可消除隴都停市的影響,畢竟也是為了保護商賈,百姓想來也都是能理解的。”
馬擎覺得這樣很有意思,盡管他知道自家老子一直想讓他學習領導與決策,但直至今日他仍舊沒有真的試過決策,對于領導也僅僅是領導自己那五百覆甲親軍罷了。這樣即便隻是想象,卻真正将操縱一個屹立于關西的大國把玩于鼓掌的事情讓他覺得非常有趣,過瘾。
哪兒隻是考較一般的玩玩兒呢。
“不過這樣消耗的錢糧就有些多了,大約是……先生等我算算啊。”馬擎說着便扯過一支筆蘸水在幾案上籌算,片刻擡頭說道:“預計長途行軍至酒泉敦煌,途徑武威大漠、酒泉戈壁,但也能在張掖綠洲補充水源及糧草,所經往返時間大約是兩個月,可能要消耗與六千萬錢等額的糧食與用具,這些消耗各郡可承擔一半,三千萬錢對隴都而言也不算太大壓力……對吧?”
“呵呵,擎兒。”程立笑了,馬騰笑了,馬玩笑了,馬宗也笑了,董鈍雖然不懂叔伯們為啥笑了但他為了不顯得自己突兀,也笑了。
程立擺手,旁邊的侍從便奉上紙筆,旋即伏案邊寫邊說道:“命校尉關興、程延,擇選涼國近畿常備兵馬三萬,攜兵裝挂馬甲,以奔襲之資即可前往敦煌郡。演練戰術陣法,二将分領兵馬分别于武威、張掖、酒泉三地行大軍對陣演練,分兵随行看護商路,保護西域商旅,絞殺沿途馬匪。所需軍資由涼國庫府支出一般,沿途郡縣亦需提供糧草,救治傷員。”
“将這份手書傳至縣署,命官吏騎卒快馬加鞭沿途傳送,此外,還需告訴隴都官署的官吏在城中街市上向百姓解釋此次行動。”侍從領命快步跑出府邸,程立在衆人呆滞的眼神中擡起茶壺慢慢地飲下一口,擡頭看到關興與程延沒有動地兒,老頭子立即換上橫眉冷對的面孔朝他倆喝道:“要留下晚食嗎?命令都已傳下去,兩個小兔崽子還賴在這裡幹嘛?”
“啊!”程延‘騰’地一聲便坐了起來,拉起關興給腦袋扣上兜鍪便竄出府邸。涼國的這些小子年少時都曾在書院讀書,哪個都沒少挨程立的闆子打手心,若說他們最害怕的人馬越隻能排在第二,程立絕對是第一!
“先生,這……這就作數了?”馬擎都蒙圈了,自己随口一說,程立便寫下的批文,自己這就行政了?
根本沒給程立回答的機會,關興程延方才離開府邸,便聽府門外的叫喊聲由遠及近,一個男性聲音以有些刻闆的漢話喊道:“放開我,我是貴霜使節,我要見馬玩将軍,放開我!”
不多時,鴻胪寺的屬官便押着幾名異族人來到堂中,馬擎瞥眼向外看了一眼,院子裡跪了一大片人,有些人還受了傷,恐怕這些人與涼**隊發生了沖突。
屬官向一衆将軍、國相恭敬行禮之後這才俯身對馬擎說道:“世子殿下,都查清楚了,姜郎君的莊客在城外沖撞了這夥兒去年從貴霜前來涼國的使節,後雙方爆發沖突,姜氏的随從吃了虧,死一傷十二,後姜郎君前往鴻胪寺要說法,被這名使節下令寡不敵衆而打傷。”
“那還廢什麼話,下大獄,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馬擎皺着眉頭,經過方才兵演的事情一鬧,他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不能再那麼任性,連帶着說話都帶着幾分涼國上層叔伯們說話的氣度,“還愣着做什麼?”
“你們不能将我下獄,我要求見馬玩将軍,我大貴霜有民五百萬戶,勝兵二十萬,難道涼國要與我等開戰嗎?”
“老子就是馬玩,且不說你們那小國寡民的事情,擅殺我大涼子民可能就這麼算了?”馬玩連屁股都沒挪,隻是指着那使節身旁一個低頭不做聲的随從說道:“你被赦免了,回去告訴你們國王,再派一個知禮節懂禮貌的使節備下大禮過來,否則兩國交界便開戰吧。至于其他人?凡是動手的,下令的,全部把腦袋給老子用長矛穿上挂到城南去!”
“傳令西域大都護蘇則,征二十七國可戰之士陳兵貴霜邊境。”馬玩這時才起身怒道:“老子就不信了,我馬玩滅你貴霜小國難道還需大動涼國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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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們不好意思,章節又發晚了,在作品相關卷稍後将會發一些想對大家說的話,希望能抽時間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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