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爺陳醋,上線
“……是,剛剛暗衛來報,相爺回了相府。碧雲把懷裡的白狐裘往前一送。
“走就走嘛,脫衣服算啥。”夜绛洛瞥了眼狐裘,很嚴肅的換了語氣,“就算脫,也應該當着朕的面前脫嘛!”
“……”陛下,重點不是衣服好嗎!
就算習慣夜绛洛的抽風,碧雲也忍不住要在心裡咆哮。
“啊——”夜绛洛突然驚叫,臉色大變。
“陛下——”碧雲心裡好受點了,夜绛洛總算知道晏君卿離開了、離開了、離開了這件事,慌了吧,亂了吧,又慌又亂了吧,求奴婢啊,求奴婢奴婢就告訴你剛剛發生了什麼。
碧雲還等着夜绛洛淚眼蒙蒙抓着自己的衣服,哀嚎“朕的相爺啊”時,夜绛洛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認真地說,“碧雲,你快去内司查查,我記得阿醉臨走的時候帶走了一百兩銀票,回頭把阿醉那件狐裘拿出去賣,這一百兩就應該能回來了。”
“……”難道,重點依舊是衣服嗎?!
再說,陛下您怎麼好意思說,堂堂楚王殿下微服私訪,您就給了一百兩的“經費”,你說咱皇室再窮也不能窮自家人對不……啊呸!
她為什麼會想這個,她現在不是應該想着接下來是怎麼肝腸寸斷的虐心片段嗎?
碧雲森森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會被夜绛洛帶進了某個抽風大軍中——而且,目前在這條路上狂奔的絕對不是她一個人。因為就在剛剛,絲竹聲頓了,捧茶的美少年歪了手,端葡萄的美少年更是直接被嗆咳嗽了……可見,女帝抽風這件事,在外人看來,還是比較新鮮的。
默默看了會兒天,碧雲放棄等夜绛洛自我覺悟,她把狐裘放在夜绛洛腿上,平穩說:“相爺回了相府,還把衣服留下來,陛下,您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夜绛洛摸着狐裘上柔軟的細絨,想着這件衣服剛剛在晏君卿身上穿過,不由自主地彎唇一笑,“啊……知道呢。他大約是要後退了吧。”
晏君卿本就是極為克制的人,對情愛、欲念、名利都是一樣,不要便不要,絕對不會放縱自己再****一星半點。
碧雲眉心一蹙,“那陛下呢?”
夜绛洛一雙大大的眼睛慢慢眯起,手指拂過白毛,輕柔而小心,“我不是說過嗎,他退,我進、他躲,我追、他閃,我入……一點一點讓他底線後移,後退,直到移無可移,退無可退——”
最後一句她說輕淡,卻讓碧雲脊背一緊,她環顧那幾個美少年,壓低了聲音說:“可相爺要是當真放棄了陛下又該怎麼辦?”
“他怎麼會放棄呢!”她揚起狐裘,整個人窩在裡面,隐形的兩隻耳朵動來動去,整個人當真……是狐狸一樣,水蒙蒙的黑眸笑眯眯的看着碧雲,“他最喜歡的就是傲嬌打臉——碧雲,這樣更好,他不退又怎麼能好好看清楚我,看清楚這段已經由不得他做主的關系呢?”
說完,她狡黠的眼不留痕迹看了周圍那盡數面無血色的美少年。
哎呀呀,都知道了呢~
她和晏君卿的奸·情——盡人皆知了呢~
真好——
晏君卿是可以離開宮闱,卻不能不上朝。
與夜绛洛的糾纏,也隻能變成一種鋸戰戰,索性,接下來這一個月,夜绛洛很“安分”。
何止安分,簡直——簡直是安分到了讓他氣憤的地步!
她到底在想什麼!
七天前,傳出了宮裡的某個侍候公子夜入朝凰殿的傳聞——半夜不在自己宮裡睡覺,竟然出現在朝凰殿!
當晚,他把暗衛召來,狠狠斥責了一遍。
暗衛也很委屈,幾乎要哭出來說,相爺屬下用命擔保,朝凰殿絕對沒有出現過任何“閑雜”人啊。
——所以,這消息就是那隻小狐狸故意放出來要讓他生氣的!
好,他是什麼人,怎麼可能為了這點小事生氣!
三天前,又傳出她在漱玉池“臨幸”了某個公子,他當然不信了,這一定又是那隻小狐狸的把戲——對,他不信!
“相爺,當晚陛下确實賜了甯公子漱玉池沐浴。”莫名其妙被叫出來的暗衛回憶着答。
長眸一眯,他眼底洩露了森森寒意,“說、清、楚!”
“是,是……”經過嚴酷訓練,還是被晏君卿的樣子吓得直抖的暗衛連忙招供,“陛下說沐浴太無趣,便找了甯公子吹箫侍候!”
“吹箫!”晏君卿齒間蹦出的聲音失去優雅,她洗澡也不安分,聽什麼箫聲!
“是啊……那個,甯公子是在漱玉池外的椅子上吹箫……陛下她——”咦,寒氣好像弱了好多嘛~
暗衛悄悄擡頭,就看見剛剛還冷冰冰的絕世美男融化了一半兒。
以上——就是被晏君卿稱為“安分”的一個月。
然後,夜绛洛果然真的安分了,因為她沒時間胡鬧,對她來說,登基近一年,最重要的大事已經擺在眼前,她的天子門生,科舉要開始了。
這天朝會,夜绛洛下了聖旨,由六部禦司并丞相共研恩科貢試,于三日後承報。
下了朝,夜绛洛留下晏君卿,就在晏君卿考慮着不該這麼近……這個月來,他們都沒有單獨相處過,夜绛洛卻堂堂正正的告訴他,朕留下你是正事。
——對你來說,抽風的人生還有“正事”嗎?
——對你來說,你确定你的正事不是“抽風”嗎?
也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可信度,夜绛洛撓了撓頭,壯士扼腕地語氣說:“朕保證,朕不會生撲相爺!朕也沒有理由生撲相爺對不對~”
“……”你的保證,其實就是扯淡吧。
晏君卿抽了抽唇角,沒有拒絕的理由,隻好和她一起進了禦書房。
剛剛坐下,一個溫熱的小身子就貼上來,自動自發坐上他的大腿,自動自動攬着他的脖子,自動自發解釋了一遍:“朕沒有理由生撲你,朕撲你,還需要毛個理由!”
“……”做人能無恥到這種程度,也确實不需要理由了。
晏君卿皺了皺眉,伸手要把她推下去,并且老調重彈地說:“陛下,請自重。
夜绛洛打了個哈欠,舒舒服服挂在他兇口,小屁股一動不動,大有“你推我,你揍我,你抽我啊~”的姿态,明知道晏君卿重禮,就算再抗拒也不會真的把她推下去,就開始放肆地****,“相爺,這麼冷的天兒,你怎麼忍心把我推下去嘛,讓我坐會兒會死麼?”
會!
晏君卿很想這麼答複她,但轉念一想,懷裡的女子臉皮頗厚,就算他真的這麼說,恐怕她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弄一套“哎呦呦,生死相随正正好”的借口繼續放肆!況且這裡是禦書房,不是相府,說到底她也是一國之君,再說……整整一個月,他也确實有些……想念她的溫度了。
念頭僅僅在晏君卿腦子裡轉過一圈,他放棄抵抗,輕歎道:“陛下留臣下來,所為何事。”
夜绛洛見他“默認”自己的行為,心情大好——具體表現形式為,蹭啊蹭,在人家大腿上磨磨蹭蹭,尋找最舒服的地方,一雙玉臂勾勾纏,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也許,他就不該退步,因為夜绛洛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收斂”,得寸進尺是她與生俱來的!——南晉第一絕色美男晏君卿,開始抽搐唇角。
然後,就聽夜绛洛軟糯糯的笑,“怎麼辦呢,相爺,我想你了。”
晏君卿原本要推她的手頓住,微微一松,改為輕攬她的纖腰,怕她扭來扭去會摔下去,平靜說道:“臣每天都上朝。”
“那怎麼會一樣呢,”小狐狸的下巴抵在他肩膀,腦袋一歪,粉唇正好落在他耳際,“能看到卻碰不到,這種想念是不一樣的。”
晏君卿心裡不輕不重的澀了片刻,他和夜绛洛走到今天,多多少少也有他的錯,如果一開始就能心如止水,就不會平白泛起波瀾,也就不必像今天這樣,想推而不能推,想退而不能退……
“啊,好了,我們說正事吧。”
懷裡的小狐狸露出頭,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相爺,你相信我,我留下你真的是正事哦。”
“……”如果是正事,能不能請你從臣的身上爬下來,這樣的姿勢能說出什麼正事啊啊啊!
晏君卿在心裡無力着,嘴上雲淡風輕,“陛下請說。”
哎呦喂,死傲嬌——夜绛洛四肢纏在晏君卿身上,懶洋洋的微笑:“恩科開考近在眼前,相爺說,主考官選誰為好呢?”
輕飄飄的問話讓晏君卿眉心一蹙,他想了片刻後,平穩回答:“本朝早有規定,恩科開考主考官都為藍家主持。”
四大世家的藍家司文,百年來恩科開考的主考皆是藍家人,自從十幾年前藍清讓為皇夫後,藍家人陸陸續續為避嫌或其他原因離開了朝堂,但藍家的勢力仍然無法忽略——朝堂上,所有自科舉選拔的官吏,都算是藍家門生。
某種意義上來說,藍家的勢力,是四大家族中最大的,也是最根深蒂固的。
夜绛洛手指卷着他的銀發,愛極了這種綢緞般的觸感,看着銀亮的發絲在指尖飛舞,她唇角蓦地一勾,“恩科該是天子門生,對嗎?”
“……不錯。”晏君卿黑潤的目色逐漸加深。
“既然是天子門生,又與藍家何幹?”她擡起頭,笑眯眯地看着晏君卿,純然無垢的黑瞳變得深沉起來,“朕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歡藍家人這種看不見的威脅。”
晏君卿心中一動,慢慢低下頭,看着懷裡軟軟的少女,見她笑顔如花的同時眉色間的殺戮畢現,那是大兇之兆。
是動了……殺念嗎?
見他臉色嚴肅,夜绛洛眨巴眨巴兩下,忽然笑出聲來,“相爺,碧峥碧霄都已經死了,短時間内我不會再殺藍家人,你不必這麼緊張,恩恩?”
晏君卿心想我能不緊張嗎!藍家是什麼人,碧家是什麼人,你能一塊天譴石算計到碧家,可未必能算計到藍家,再說了,藍家好歹也是你的父家,那藍清讓好歹也是你爹,自古虎毒不食子,反過來你這隻狐狸要去咬親爹的家人,這不符合邏輯啊喂!
想是這麼撓牆的想,說卻不是這麼無奈的說,晏君卿微挑鳳眸,華麗精緻的眼對上夜绛洛,慢慢勾勒一淺微笑,“那陛下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啊……君卿,你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藍家人自動自發讓出主考權呢?”小狐狸露出牙齒,森森的微笑,标準成語叫,笑裡藏刀。
“雖然很難,倒也未必沒有。”晏君卿輕輕的說,“隻不過,要看陛下是想讓他這一次放棄,還是……永遠放棄。”
“咦,有什麼不同嗎?”
晏君卿舒展廣袖,将懷裡不安分的小女子抱穩,瞧着她漫不經心把玩自己的頭發,想了想,他決定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問:“陛下想除掉藍家,對否?”
手指一頓,夜绛洛将他長發松開,擡眸,“對。”
“那麼,陛下想聽臣的意見嗎?”
夜绛洛軟趴趴靠在他懷裡,上挑着眼眸,似笑非笑,“相爺請說。”
晏君卿沒有立刻說話,他攔腰抱着夜绛洛站起身,朝案幾後的龍椅走去,當他站在龍椅前,彎腰要把懷中的女子放在上面時,夜绛洛卻拉扯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坐下——那張龍椅。
臉色一變,他躬身要退,夜绛洛卻固執地不放手,讓他進退兩難。
和她一起坐上龍椅,這件事他想都不想,讓夜绛洛放開他,更是比坐上龍椅更難……無奈之下,他隻好再抱起她,坐在龍椅旁的軟榻上,夜绛洛很舒服地趴在他懷裡,笑得賊兮兮就像占了什麼便宜一樣。
這個女子……他無奈一歎,脊背靠在暖牆上,淡淡說:“陛下想鏟除四大世家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與碧家不同,藍家在南晉地位崇高,所在的東洲琅嬛山莊更是天下讀書人聖地,陛下若然對藍家下手,後果不堪設想。”
夜绛洛點點頭,小手環抱他的腰身,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就算可以忽略藍家的背景,陛下也該考慮藍家和皇室的關系,陛下與楚王殿下身體裡流着藍家的血,這一點任何人都不能改變。陛下一旦動了藍家,就會背上‘不孝’‘忤逆’的罪名。對陛下來說,這沒有一點好處,更況且,藍家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藍家現任家主藍清初是個極為穩重的人,從先皇夫後藍家撤出帝都就可以看出來。”
藍清讓為皇夫,藍家本可以順勢大肆總攬朝權,可藍清初卻反其道而行,讓藍家徹底消失在這片是非之地中,他很清楚,夜素并不是一個能允許功高蓋主的人,給了藍家皇室的名号,自然不能再藍家皇室的權限,藍清初很聰明,在夜素還沒有動任何殺念前搶先一步躲避,這是上策中的上策。
夜绛洛在他懷裡滾了一圈,唉聲歎氣,“所以說啊……相爺,藍家好讓我頭疼,殺,殺不得。逐,逐不得……可放在那兒,就是目前為止,最大的威脅之一。”
“陛下若想這次恩科不選藍家人為主考,臣是有辦法,但陛下若想永遠不讓藍家人出現……除了殺逐,别無他法。”他靜靜地說,順便把滾出他懷裡的小狐狸拎回來。
“嘛,誰說沒辦法。”小狐狸抱着他的手臂,在貂裘裡擡起小臉,揚着淺淺笑意,“隻要相爺能幫我一個幫,我是有辦法可以做到的。”
做到什麼?
殺掉藍家人,或者驅逐藍家人?
這兩點,他都反對。
夜绛洛的雄心霸業他知道,但知道不意味着要打無把握的仗,她剛剛除掉了碧家,已經打草驚蛇,另外三家有了防備之心,倘若她再對藍家下手,便是操之過急,恐怕會适得其反。
思慮片刻後,他搖搖頭,“恕臣之罪,臣不能幫陛下。”
他的拒絕早在夜绛洛意料之中,因而她還是笑吟吟的,甚至,笑得比剛剛更燦爛了,腦子裡開始推算着……
呀,怎麼辦呢,君卿不肯幫她……
這還是第一次,君卿在“正事”上拒絕她,被拒絕的感覺……真不好呢。
想了想,她慢慢開口,一字一句:“如果我執意要做,你會怎麼樣?”
晏君卿看了她片刻,垂落長睫,黑蝶的羽翅遮住了華麗的鳳眸,“臣,不會阻止陛下,但臣也不會幫助陛下。”
“當真不會?”
“當真不會。”
“絕對不會?”
“絕對不會。”
“……這樣啊。”為難的撓撓頭,夜绛洛歎氣,“好吧,既然相爺不肯幫我,那我也隻有兵行險招了。”
聽到這句話,晏君卿擡眸,一痕墨色的黑瞳落在夜绛洛的臉上,“陛下想做什麼?”
“也沒什麼。”在他懷裡,夜绛洛舒展四肢,輕飄飄的說,“原本,我想請相爺手書一封,召藍清初來帝都,借六部禦司之手除掉他……現在相爺不肯幫我,我也隻好用别的手段了。”
“藍清初是藍家家主,他近十年來唯一一次離開琅嬛山莊,是慶賀陛下登基,既然他安然回去,短時間内不會再來,就算恩科主考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