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染傾嘴角的弧度勾深了些，眸光裡掠過一絲戲谑。她輕顫着櫻唇，一字一句道：“皇上，天佑我南唐，本宮才能活着回來，安危無恙站在皇上身邊。”

　　是啊！一路上殺機重重。曆經了蕪州府的驚險重重，還有一路上的刺殺，她還能安然無恙活着回來，已經是奇迹！而這些，身邊這個運籌帷幄的帝王，應該心裡清楚明白。

　　縱使他對鳳陽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那麼，至少是她在前方冒着生命危險拼殺時，他在後方給了那個女人無限的榮寵，寵得她忘乎所以，以為她渴慕的後位，僅僅隔了一步之遙。

　　況且，他能在先帝的衆多皇兒中脫穎而出，他能在兩位虎視眈眈的皇叔眼皮子底下登上帝位，如果說他對鳳陽的動作真的一無所知，這種說法末免可笑了些。

　　他，決不可能這麼糊塗！至少，他動了利用鳳陽牽制鳳府的心思。如果不是陌子寒，她今天還能活着回南唐嗎？能安然無恙在杏花塢接受朝臣的參拜和敬仰嗎？一定不能。

　　從前，是她鳳染傾太心慈手軟，是她的縱容，助長了某些人的野心。這些人如此的肆無忌憚，她為南唐的天下謀心謀力時，竟敢公然在背後捅刀子？真當她鳳染傾是一隻小綿羊嗎？是時候露出鋒利的獠牙了！

　　“天佑我南唐，将皇後安然無恙送回到朕身邊。”鳳染傾話有所指，陌離軒臉上有幾分不自在，他陰晴不定望向橋下陌子寒乘坐的馬車：“是啊，此次和談多虧了瑞皇叔為傾兒保駕護航，說起來，朕要重重的謝謝皇叔。”

　　陌離軒牽上鳳染傾的手，一指河邊的杏花塢：“傾兒，朕最最感謝的還是鳳家，鳳家為朕養育了一代賢後，實為朕之幸。”

　　“鳳大哥若是知道傾兒能為南唐帶來和平，能讓南唐百姓休養生息，能讓邊關将士重回故土，該有多麼欣慰？”陌離軒輕睨了一眼瑞王的馬車，然後握緊鳳染傾的手：“對于一代名将而言，縱橫戰場，不過為了天下百姓的安甯。鳳大哥埋骨如此，朕想親自陪傾兒到大哥墳前上一柱香，親自将休止戰亂的消息告訴大哥。”

　　不知道身邊的帝王是真正感念鳳家的忠心，有感而發？還是早有謀劃？

　　“朕要陪皇後入杏花塢上香。”他一招手，小丸子從橋下急匆匆跑過來：“去，傳朕旨意，着瑞王、青王，諸位一品大臣随同朕入杏花塢，給死去的大将軍上一柱香。”

　　一個帝王親自給死去的大将軍上香，給她這個鳳家皇後的，是極大的恩寵，聽上去讓人感激涕零！但真的是這樣嗎？想到因為大哥的死與她心有隔閡的瑞王；想到因為大哥的死，傷心欲絕的爺爺，鳳染傾一顆心快堵到嗓子眼。人好好的活着，所埋的不過是衣冠冢，上什麼香？

　　“皇上，逝者已逝……”皇上，不要打擾大哥的安甯！她剛想阻止，小丸子一溜小跑去傳旨了，她到嘴的話隻能咽下肚裡。

　　小丸子傳完皇上的口谕，瑞王乘坐的那輛馬車，垂簾微微動了動，從裡面掀開一條小縫。陌子寒隔着垂簾縫隙，眸光落在從橋上緩緩走來的皇侄身上，然後再落到他那隻牽着丫頭的大手掌上，有一種想要剁了他那雙爪子的沖動。他抓住簾子的手微微泛白，嘴角抽搐一下，冷哼了一聲。

　　“王爺不要動怒，恐傷了身子。”秋月服待陌子寒這麼些年，自家主子做出一個細微的動作，她皆能揣測到主子的心意，憤憤不平道：“皇上明知道王爺和鳳家誓不兩立，這是動的什麼心思？”

　　“秋月，你很了解本王的心思？”陌子寒幽深的眸光從橋上收回來，移到秋月身上。

　　他很讨厭嘴碎、自以為是的人，這個秋月，仗着是服待他這麼久，越來越無法無天，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地方？想起在牧州府那晚對丫頭的承諾，是時候實現諾言了！

　　“妄議朝政，已是死罪，本王身邊容不下多心的人，以後不必在本王身邊伺候了！”

　　“王，王爺……”秋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在邊關軍營的時候，王爺明明對她那麼好，還問過她月事來了要吃什麼，擺明了是關心她的身子。

　　怎麼這麼說了一句，王爺再也不讓她伺候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主子啊，秋月心裡萬分委屈，淚水一下盈滿眼眶，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但顯然，陌子寒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眸光清冷，看也沒看可憐的秋月一眼，掀開簾子踏下馬車了！

　　“自作孽，不可活！”風葉聳肩白秋月一眼，跟在陌子寒身後跳下了馬車。别以為她看不出來，秋月這個狐媚子顯然以王爺的侍妾自居，不但借着王爺的名頭指手劃腳，更是仗着主子的寬容，妄議皇上的是非。

　　這種沒腦子的女人還想爬上主子的床，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麼多雙眼睛看着，能嘴碎嗎？

　　皇上陌離軒托着鳳染傾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往杏林深處走去。杏林裡滿是早春的氣息，杏芽葉兒已經悄悄爬滿枝頭，遠遠望去是一片嫩嫩的綠海，與樹下草地上嫩綠的小草相映生輝。

　　鳳染傾最擔心的其實是一把年紀的爺爺，她還沒來得與爺爺叙離别之情，沒來得及告訴他，杏花滿園的時候大哥會安然無恙回到鳳府來。皇上為了挑拔她和陌子寒的關系，這樣揭開鳳府的傷疤，爺爺承受得了這種傷疼嗎？

　　她忍不住的扭過頭去，見到白烨扶着腿打顫的爺爺，朝她輕輕眨了下眼。還好，有白妖孽在，她安心多了！

　　回頭看這一眼時，鳳染傾眼角的餘光無意掠過陌子寒身上，他還是那雷打不動的冰山臉，可是心靈的感應，她還是看到了，他藏在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

　　前面就是杏林中間那處涼亭，當初，一笑和二哥鳳天宇一起，将大哥的屍骨掩埋在了此處，想讓漫天的杏雨，洗去他死去時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