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怕流氓會武術
額……其實,她也有批折子啊,隻是吧――批着批着就……睡着了。
幸好還有相爺,幸好不是每個人都和她一樣,幸好幸好~隻不過,讓她原本身子就不好的相爺這麼辛苦,于心不忍啊。
想到這裡,她頗為自責。
晏君卿見她局促的樣子,滿意點點頭,心想孺子可教,她還不是不能救――夜绛洛的下一句話,徹底摧毀了他剛剛建立起的信心。
“所以說,你嫁給我之後,夫妻齊心其利斷金……相爺,我覺得咱們還是早點完婚吧~”
“……”他為什麼還會對她有信心,難道就是等着她來打擊他的嗎?
晏君卿放棄和她說教的可能性,轉身坐回了案幾後,想想,又心有餘悸地站了起來……上次的“意外”,他可不想再發生了。
心裡知道今天撲倒晏君卿木有希望了,夜绛洛磨磨蹭蹭坐上了案幾後,想說“近距離”接觸相爺的屁股,大約就這麼一條路了……在她坐穩了,還很下流地蹭了蹭後,輕抿粉唇,擡頭朝他微微一笑,笑意深深。
來了――晏君卿一雙華麗優雅得長眸略略一眯,目色墨染間帶了一絲銳利,慢慢道:“陛下是想對碧家下手嗎?”
“恩。”她乖乖地點頭,眼線眯成彎彎月牙,笑得很開心,“相爺覺得呢,我能順利鏟除碧家嗎?”
“陛下既然有了殺心,自然也就有了相當大的把握,若不然怎麼能說動江陵王制造這場天災。”他輕描淡寫點破了她的手段,未了,竟然抿唇一笑:“臣敬佩陛下有此一謀。”
“呀呀~要是真那麼高深的計謀,怎麼沒能瞞得住相爺的眼睛呢。”她雙手托腮,立于案幾上,笑得像隻小小狐狸,“相爺既然發現了,又為什麼不阻止我?”
“為什麼要阻止?”晏君卿反問,鳳眸流轉之處,盡是深邃之色。
“為什麼啊……”夜绛洛喃喃着,似乎在思考接下來的話,她無意識地咬唇,輕聲細語:“我本以為相爺不願意看見我除掉四大世家,畢竟母皇的願望是我可以讓南晉安穩地興盛四十年,倘若我動手,這岌岌可危的安穩就要煙消雲散了,相爺是希望國泰民安,希望上下一心,而我偏偏要掀起腥風血雨……相爺,你不阻止我,可讓我好生奇怪呢。”
鏟除四大世家最大的障礙不是别人,正是眼前這個傾世獨立的男子,他是她所有算計中唯一的變數。
晏君卿,人稱明相,自然是賢明第一,她從來不指望她的算計能躲得過他的眼睛,而事實上,她甚至覺得,他站在了一個極高的位置,淡然地看着正個帝國緩慢運作,看着她一點一點編織陷阱。
猜不透晏君卿的心思……她反複推算,綜合各方勢力,也猜不透晏君卿是否會站在她這邊,于是,她把一切的決定丢給他――無論如何,她都想賭一次,她夜绛洛看上的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沒信心啊……究竟,她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于是,她來了。
雖然她也清楚,自己的到來不會改變晏君卿任何一個決定,但她還是執着地要見他,這盤巨大的棋局能否開啟,決定權在晏君卿手中。
她――希望他可以幫他,最起碼,不要阻止她,千萬不要阻止她……
晏君卿清澈的眼神向她掃去,看了片刻,見她确實在笑,也确實笑得勉強,心裡忍不住輕歎一聲,這個女子,頂天立地的霸氣,卻因為擔心他而露出了一角脆弱……她分明是在怕,且,掩飾不住的怕。
那雙明眸不安地轉動,這是她從未有過的一面,這女子……是自己親手送上帝位,親眼見過惶恐,親身輔佐半生,如今,卻在為自己的決定擔憂着……
她何須擔憂,無論什麼情況,無論什麼決定,他都會站在她這邊啊――
晏君卿心裡轉動着這個念頭,柔軟的朝她微笑,笑顔傾動而絕美,“陛下,您是在擔心嗎?”
“……”她定定看着他的笑容,眼中沒有驚豔,反而深深沉沉,捉摸不清,半晌後,她才點點頭,失神地說:“我擔心,君卿,我擔心……”
好擔心……
擔心他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全天下都可以與她為敵,隻有晏君卿……不能,不能――好嗎,君卿,可以嗎?
然後,她就看見那個青竹雅緻的男子慢慢掀起衣擺,單膝跪地,他垂下長睫的同時,三千銀絲滑落肩頭,猶豫漫天星空中的銀河鋪散眼前。
“陛下請勿擔心。”他說,“臣追随陛下,直至盡頭。”
一瞬之間,花開心扉。
夜绛洛塌下了肩線,明眸毫無陰霾,定定看着跪在眼前的晏君卿……
過了片刻,她從椅子上站起,走到他身邊,以最正式的姿勢扶他起來。
當晏君卿站起身,擡眸之時,女帝忽然沖進他懷中,雙手緊緊抱着他的腰線,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君卿……君卿……隻有你了……永遠,也隻有你了……”
在聽見這話的瞬間,晏君卿閉上眼,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湧上了莫名的憐惜。
“君卿,别放手。”她擡起臉,笑得甜美純潔,重複着不久前對他說的話,“千萬别放手啊,君卿,就算你放手,我也不會放手的。”
晏君卿心底的憐惜泛濫成海,撞擊着理智的歎息牆,一次一次――終究,他緩慢而堅定地收緊雙臂,将她攬在他的一方天地裡。
夜绛洛的身體抖了一下,她把臉埋在他兇口,細細嗅着他身上混合着竹葉檀木的香氣。
“所以……”抱了許久,夜绛洛的聲音從他懷裡傳出來,“咱們要不要現在看日子,成親什麼的還是很重要的。”
天下第一絕色美男晏君卿,抽了抽他那天下第一絕色的唇角,以天下第一絕色的手指,把懷裡這個正大肆摸着他兇口的天下第一無恥女子拎了出來。
“呵呵……相爺,你兇肌還是有的。”她傻兮兮的笑。
“……”他動了動手指,克制自己千萬不要扇飛她。
“軟軟的~”她陶醉的繼續往找死那條路上嗷嗷狂奔。
“……”鎮定,她畢竟是女帝,鎮定!
“……唔,其實,很硬。”她把剛剛摸過他的狼爪伸出來,在空氣裡撓了兩把後,色溜溜地擠眉弄眼,“很硬~哦~”
“……”理智的牆再一次被打破,晏君卿滿臉黑線抓起那個欠抽的女子,打開房門就要二次投擲。
就在此時,後院跑過來他的相府總管,先是對晏君卿懷裡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小太監感到疑惑,而後又被自家相爺滿臉的殺氣騰騰吓到了。
相爺耶,天塌下來都談笑風生的相爺耶!
這是……什麼情況?
總管的到來暫時救了夜绛洛一命,晏君卿抓着她,轉頭問道:“什麼事?”
“……”好冷的聲音……總管抖了抖身子,小聲道:“六部禦司并四大世家人求見相爺。”
“來得好快啊。”夜绛洛以蔥白的手指繼續摸了摸晏君卿的兇,十分下流的動作,卻說着十分正經的話,“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來是打算要表決了。”
表決和你現在摸我有關系嗎!
晏君卿真想直接把她丢出去,但轉念一想,六部禦司上門,夜绛洛是肯定不能被他們看見的,當下吩咐道:“請他們到書房來。”
“是。”總管點點頭,臨走的時候疑惑着自己眼神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不然他剛剛怎麼好像看見那個小太監在拼命摸相爺的兇呢?
夜绛洛被晏君卿抓回書房,直接丢到好幾排書架後面蹲着去了。
滿滿的書籍,偌大的書架,倒是可以遮住她嬌小的身子,處理好夜绛洛,晏君卿剛坐到案幾後,書房的門就被從外推開。
一行八人魚貫而入,向晏君卿見禮,“下官參見相爺。”
“不必多禮。”晏君卿擡了擡手,目光掃過在場衆人,果然是夜素任命的顧命都到了。
夜素駕崩前,唯恐夜绛洛年幼,特意選取了十個最的心腹的大臣顧命。
其中,就有晏君卿一席,顔念一席,四大世家每人一席,六部尚書中除卻禮部、吏部外各一席。
看似權力平衡,其實有很大問題,因為四大世家有“子弟入朝世代接替”的恩典,也就是說,不需要科舉,也不需要有才華,隻要是四大世家的某一個人從某一個職位上退下來,本家的人可以即刻填補,不需要經過任何人批準――這就造成了,百年來朝上有“世家黨”和“清家黨”兩派。
清家一派,大多是由科舉産生,自有一股傲氣,不與世家攜手。
世家一派,掌控着百年來累計的大權,縱橫天下。
兩派雖然泾渭分明,也還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尤其是當晏君卿為相後,他手段絕高,平複了朝堂上的黨羽紛争,也給了兩派各自偃旗息鼓的機會――直到,夜绛洛登基。
夜绛洛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清家一派的顔念丢進了大牢,至今沒有發落,清家黨都以為夜绛洛此舉是打算擡高世家,畢竟夜绛洛的父君是四大世家之一,藍家家主的弟弟。
可如今看來,似乎又不對。
女帝行事高深莫測,一塊天譴石将碧家推上了風口浪尖。
也把已經平靜許久的朝廷,攪起了無數風雨……
這件事情的矛頭指向了四大世家,尤其是碧家,在場衆人首先忍不住的就是碧家的碧峥,他上前一步,對晏君卿躬身施禮,“相爺,碧家百年來一直深居簡出,如今陛下降旨要家主前往雲陵,恕下官大膽,陛下的旨意碧家隻怕……隻怕……”
“碧家是要抗旨嗎?”晏君卿悠悠的一問。
“不敢!”碧峥立刻低下頭,“陛下的聖旨碧家怎敢違抗,隻是希望陛下能慎重考量。”
“陛下昨日下旨,或許是一時沖動,今日又下旨就是已有所決定,諸位既然都來了,就此表決吧。”晏君卿淡淡地說。
“臣逾越了,臣不贊同陛下旨意。碧峥首先亮了牌。
緊接着,白家、虹家、藍家人也都表示了反對。
而相對的,六部禦司則是站在夜绛洛這邊。
四人反對,四人贊成。
晏君卿淡淡瞥了一眼立于左右兩手邊的衆臣,黑蝶羽翼般的長睫微垂,唇角卻不動聲色地微微一勾。
與他所想,如出一轍。
這種局面,不止是他,隻怕夜绛洛也早已經料到了吧――他長眸一掃,掠過夜绛洛躲避的書架。
這個狐狸般的女子,将事情算計到這種地步,精準無誤,否則,又何必讓他來主持大局。
想到這裡,他悠悠然的微笑,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緩慢開口:“陛下曾說,此事除卻本相,由十位顧命共議,既然出了這種情況,那隻有一個辦法了。”
“相爺請明示。”
“顔念,顔大人。”晏君卿輕輕笑道:“顔大人也是顧命之一,且陛下隻是将他關起來,并沒有削去他的官位,于情于理,顔念都有決定這件事的權力。”
“……”
在場衆人都愣住了,片刻後,碧峥虛退一步,差點跌倒在地。
他竟忘記了,還有顔念――原以為,當朝九人,晏君卿不參與的話,至少是持平,那碧家自然有理由抗旨,然而,任誰都沒有算到,顔念,那個在女帝登基當天因沖撞聖駕被關入天牢的人。
是啊,誰能想到呢。
那晚女帝大發雷霆之怒,所有人都以為顔念這輩子完了,可誰也沒有去關心,女帝隻是将他關禁,而不是罷官奪權――那麼,退一萬步來說,女帝是刻意為之嗎……倘若如此,女帝早在登基當日,就已經算準了如今這場對峙……
女帝關了顔念,四大世家松了防備,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被刺入心海――
相對于臉色慘白的世家人,清家黨各個凝眉深鎖,沒錯,如果再加上顔念,他們是一定可以勝出,然而,女帝真正的意圖是什麼?費了這麼大的功夫,隻是為了讓碧霄去雲陵為她贖罪嗎?
不,不會的。
他們以前小看了夜绛洛,一直小看了夜绛洛。
夜绛洛怎麼會是昏君?!
無論在場衆人是什麼狀态,晏君卿揮了揮手,将已成定局的事情壓下,無人再可翻盤。
送走了衆人,他看了看書架後,見夜绛洛還不出來,當下心裡一緊,快步走了過去。
“陛下――”
陽光錯落,透過架子上的縫隙落了慢慢一地,嬌小的少女蜷縮着身體躺在地上,長長的眼睫低落,一張清秀娟麗的容色安詳美好,光線絲絲絡絡,暈染了溫暖的女子無意識蹭了蹭小臉,秀發零散下來――像一隻好單純,好單純的小狐狸。
這布下了山河驚動棋局的少女,睡着了。
晏君卿看着沐浴在柔光中的少女,鳳眸一灣暖水,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笑了。
而後,他彎下身,把那少女攔腰抱起……她似乎找到了比陽光更溫暖的地方,小腦袋在他身上動了動,粉唇在夢中揚起弧線,呼吸平穩,已然深眠。
把夜绛洛放在琴台旁的軟榻上,她女帝大人适應極好的滾了一圈,四仰八叉,睡得口水直流。
完全不知道她這是睡午覺還是睡晚覺的晏君卿無奈搖搖頭,他沒有夜绛洛那麼無恥的本性,身為丞相,每天要處理的公事多如繁星,饒是他效率極高,也要耗費六七個時辰批公文……夜绛洛猜的沒錯,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偌大的帝國就是在晏君卿手中運作――而夜绛洛,哼哼(冷笑),不好意思,她人生的總結起來隻有兩句話。
爬牆,不爬晏君卿後門的牆,爪子就癢。
算計,不算計朝臣,就活不下去。
由此可見,此女是多麼欠抽……
但夜绛洛的欠抽絕對不止如此,眼下她在竹香缭繞的書房裡呼呼大睡,把所有難題都丢給了晏君卿――比如說,她要對碧家下手,第一步自然是把碧家并碧家所有勢力的人騙出帝都……然後……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騙出帝都之後呢?
下一步呢?
如果當真有人問這個問題,那麼聰明絕頂的女帝大人估計會撓撓頭,以她最單純無垢的大眼睛看着那人,可憐巴巴地說:啊~難道這樣做還不夠嗎,啊啊~朕其實能把碧家人騙出帝都已經很不容易了~啊啊啊,餘下的你就看着辦吧。
晏君卿對這個無恥之極的女子相當了解,他根本不費力氣去問,眼下,他要做的是找出一條萬全之計,将碧家順利鏟除才行……這就複雜了。無論是各方勢力的壓制,還是掩人耳目的手段,都必須細細考量,萬萬不能出錯一點。
想到這裡,晏君卿扶額,開始慶幸自己早已經是一頭銀發,否則――他一定會被夜绛洛氣得一夜白頭!
絲毫不覺得自己這種“甩手掌櫃”做的是多麼不要臉,夜绛洛就是睡得這麼心安理得。直到夕陽西下,已近黃昏時她才醒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秀發蓬松地從軟榻上爬起來。
黃昏的餘光微微,自窗棂斜落在晏君卿身上,他正低着俊容,長指握着一根竹筆,細細寫着行雲流水的字迹。
光暈柔和了他無與倫比的美麗容顔,弱了三分清冷,多了七分溫暖,連那三千銀發都染上了金色的華彩。
安靜。
安心。
夜绛洛托腮看了他好半天,慢慢地朝他爬過去――沒錯,尊貴無比的女帝像犬科動物一樣,爬啊爬啊爬的……從軟榻爬到地上,連鞋子都不穿,就這麼朝晏君卿身後爬。
晏君卿專注于手邊的公文,根本沒注意到某隻狐狸(狗?)已經爬到自己身後……正當他擡筆欲在公文寫下批示時,突然,後背一重!
“……”他略驚,轉頭朝身後看去,就見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他肩膀探出,四隻爪牢牢抱着他。
“相爺,我睡醒了……哈嗚~”軟哝哝的嗓音還有幾分困意,她化身樹袋熊,把人家當成尤加利樹,四爪并用,死死抱住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