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爾罕宣布罷戰休兵之後,狼騎軍、虎騎軍先後各被裁撤兩個營的編制,士兵可以回家,享受天倫,靜靜的等待着大汗下一次的征召。對此巴圖拔根是頗有微詞,可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下,他不接受又能怎樣呢?心中有怒,不敢朝着布爾罕、郭威發,可并不代表着他就可以這麼算了。
清晨,布爾罕早早起身批閱這大半年積累下來的重要奏折,自打他還朝數天來,還未曾給母親請安,正欲去往内廷,卻被巴圖拔根堵了個正着。、
“大汗!臣覺得此事定有蹊跷!”巴圖拔根沒有閑話,直奔主題。
“哦?你倒是說說!”布爾罕也有考驗他的意思。
巴圖拔根當即開始分析道“大汗!您看啊,那老婦人如何知曉自己兒子已經戰死?雖然我合赤惕部會在每一位戰死将士的骨灰盒上标明所屬部隊,姓名、年齡、籍貫,可她怎麼就那麼好眼神,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他的兒子?不是重名重姓?這是其一。”
“嗯!還有呢?”布爾罕雖然這樣漫不經心,但卻也肯定了他的猜想,巴圖拔根更加上心了。
“大汗!其二,臣回想了一遍,郭威對臣說的那番話,再結合杜根幾人的表現,臣覺得此事必有幕後黑手,說不定正是杜根等人!”
“其三,大軍凱旋,儀式是由右相阿迪亞一首操辦。本來先入城的應該是大汗,可阿迪亞卻啟奏讓烈士遺骸先大汗一步入城,以享受萬民敬仰,這才有此事發生。後來臣向右相大人證實,這個主意開始并非右相大人想出來的,而是另有他人。是……?是……?”
巴圖拔根欲言,但其中所涉之人身份特殊,他實在有些不敢張口。
見巴圖拔根有所顧忌,布爾罕幹脆點破說道:
“你是想說,這個主意是二台吉蒙力克推薦給阿迪亞的,對嗎?”
巴圖拔根的臉色一變,說道“不錯!雖然臣不願意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臣相信二台吉,定是受那杜根撺掇才會出如此昏招,以緻凱旋大典弄成那般境地。杜根實在該死!”
杜根自從成為合赤惕部大濟弄,幾次三番與布爾罕做對,此次更加不可饒恕的是,他居然導演了這麼一出,讓布爾罕不得不罷戰休養,他們這些武将,不知還要多少年才能再次披甲上陣。
從巴圖拔根的眼神中,他能感覺到他對杜根的恨意。
面對布爾罕的注視,巴圖拔根像做錯事的孩子。他知道,他這樣說有離間大汗兄弟情誼的嫌疑,他本意沒有要針對二台吉的意思。
布爾罕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此事端倪,本汗早已經看出來了,本想讓他們露出馬腳再好好敲打一番,沒想到事情已經遠遠超出本汗預料。”布爾罕仰頭看向45°,這樣眼淚才不會流出。唯一欣慰的是,蒙力克沒有在騷亂之時安排刺客,但不管怎麼說,一切的結果今晚總要有個交代。
“你回去吧!這事兒就不用你操心了,本汗會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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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臨河王城一改往常那般熱鬧繁華,實施宵禁。也是,前幾天大汗罷戰休兵之事剛過,王城有如此警惕也是應當。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今夜非比尋常。
晚上戊時過半,宵禁已經開始,大街上人們匆匆回家,巡街的士卒敬守本份,再過半個時辰,宵禁就要開始了,可卻有一行人向着大濟弄杜根家走去。
“臣杜根參見大汗!不知大汗前來有失遠迎,望大汗恕罪!”
杜根阖府上下跪在門外,迎接布爾罕。
“不怪!不怪!是本汗事先沒有打招呼,與愛卿無關。來,愛卿請起!”杜根不僅是合赤惕部大濟農,他還是布爾罕的嶽父,其女失利達瓦就是布爾罕的側妃,如今已是三個女兒的母親,對于這個老丈人,面子布爾罕還是要給的。
“大汗!今夜宵禁,可沒有夜市要鬧,不知大汗找臣可有要事?”
杜根此番直言不過是試探布爾罕罷了,但這也太過直白。顯然前些時日的事情,大漲杜根威勢,才讓他敢這樣說話,布爾罕倒也沒有惱!笑道:
“沒什麼!隻是有些睡不着,想找愛卿對弈一番。”
杜根知道布爾罕是個臭棋簍子,但卻偏愛下棋。象棋是合赤惕部貴族間最為流行的對弈遊戲,布爾罕也不例外。可是杜根若想早點打發這位爺回家睡覺,這個度卻不好掌握啊!
布爾罕擺出象棋,杜根拱手說道“大汗!臣近日研究漢人的一種棋藝,叫做圍棋。據說乃是上古五帝的堯帝所創,其中蘊含大智慧……”
不等杜根說完,布爾罕言道“好!那愛卿就陪本汗對弈圍棋好了,象棋也确實玩膩了。”
很快杜根家人就安排妥當,布爾罕執白,杜根執黑!
“大汗請!”杜根很是大度的讓布爾罕先手,布爾罕也沒有推脫。
“大濟農啊!不知先手怎麼走?”
“大汗!随意落子,臣自當見招拆招!”三句話還沒完,這君臣間就已經卯上了。
“那好!那本汗可就随意了,還請大濟農手下留情啊!”說着布爾罕随手抓起一把棋子,往棋盤上一撒,足足有十好幾枚!落子倒還不錯,皆在關鍵位置。
“這……?”杜根傻眼了,他也就是客氣客氣,沒想到大汗這麼不客氣啊!看來,對弈是假,敲打是真啊!
與布爾罕對弈幾個回合之後,杜根心中的不安開始加劇,他一個眼神,隐藏在暗處的家丁便迅速離去,他準備去搬救兵,杜根大濟農的另一個女婿,大汗布爾罕的弟弟蒙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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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已經拖住杜根大濟農,那麼也是時候事實計劃了。
“咚咚咚!”急促的叫門聲,門裡門外的謾罵聲在臨河王城貴族密集區響起。
“誰啊!這麼晚了找死啊?”下人在門裡詢問着,隻聽門外叫嚷道“府衙!曆循檢查!”臨河是王城,這小内城是貴族聚居區,經常有府衙兵丁前來巡查,下人們也都習慣了。
“吱呀!”大門被打開,等來的不是府衙兵丁,而是“錦衣衛?”。縱然是見多識廣的的門衛,也不曉得這些都是什麼人?
“你們什麼人?膽敢闖入我家?”
見是自家主子到了,門衛有了靠山,頓時便硬氣起來。
“主子!這……這些人二話不說,手持兵刃就闖入府邸,小的想攔卻被他們刀架脖子上,您瞧,這裡還有印呢!……都流血了都!”
草勒孟看過門衛脖子上的血印,臉拉下老長,喝到“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手持兵刃私闖我的府邸,還傷我門童?不知你們是哪位将軍麾下呀?明日我定将在大汗面前參他一本!”
幾年的政治鬥争讓草勒孟都改性了,都學會參人了。來人對視一眼,笑了,拿出一個布告端詳一二說道“草勒孟?駐京千戶那顔?官職也不高嘛!”
“你!”這個千戶那顔是草勒孟的忌諱,幾人居然敢如此調侃自己,真當自己是泥捏的?不管是誰的手下,私闖官員府第這總歸有錯吧?
“你!...你...你們很好!來啊!給我将這幾條狗打将出去,出了人命老爺我來抗!”草勒孟一發令,門下下人早已經按耐不住了,這些年,他們可沒少跟着主子欺負人,每次都全身而退,反而還能得些賞賜。都知道自家主子手眼通天,下人們一個個可沒多少講究,一個個就像惡犬向着他們撲來。
然而,能被選入“錦衣衛”的,豈是那麼好相與的?一個擺腿隔開棍棒,拔刀見血!“呲!”血箭濺了草勒孟一臉。
此刻的草勒孟被徹底激怒了,砸我的門,殺我的人,還真以為我草勒孟是好惹的?“來啊!給我殺!殺!我要他們死!”
被短暫驚呆的下人們,立馬由棍棒換做了刀槍,眼前的幾人就是他們的蛋糕,殺了也白殺。
然而,他們讓他們失望了。“啾啾啾!”在軍中服過役的草勒孟知道,這是合赤惕部神臂弩的聲響,他找了個地方先躲一下,轉瞬間下人們便成為一具具死屍,雜亂的躺在院子裡。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要知道打殺官員可是謀反之罪。”
此刻的草勒孟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嚣張勁頭,他放眼四周,都是死物,連一個救援報信的人也沒有。
來人呵呵一笑說道“草勒孟大人,還多虧您提醒啊!否則,我連這茬都忘了!……”别看他客客氣氣的,瞬間變臉,一臉嚴肅厲聲說道:
“我乃内衛府閣領,肖勁芳!奉大汗之命,前來請駐京千戶那顔草勒孟大人到内衛府喝茶,有些事情需要大人交代清楚!然,草勒孟大人指使家丁暴力抗法,意圖謀反,被我内衛府将士當場肅清!來啊!給我殺,一個不留!”
當知道來人是内衛府,草勒孟就打算放棄抵抗了,沒想到他們并不是打算請他喝茶的,而是要滅門啊!“你們!...我沒有...我沒有,不要殺啊!”
草勒孟已經語無倫次,他切斯底裡的呼喊聲不過是在乞求,乞求内衛府的大爺們能夠手下留情,放過他的家人,至于自己?他已經不再奢望了,然而,即使這樣,他的乞求也是無用的。家人的慘叫聲,與内衛府的喊殺聲不絕于耳,但卻越來越稀疏。
“你們!……你們這些混蛋……這些畜生!居然敢假傳大汗手谕,我今天雖死,可自有人收拾你們的!”
乞求無望的草勒孟還能蹦出些血性來,肖勁芳冷笑道“哼哼!你說得不錯,前半部分确實是大汗的旨意,可後面那些是我的意思!”
“你!……你們?”此刻草勒孟怒目圓睜,口中一甜便過去了。
肖勁芳手下過去試探鼻息之後搖了搖頭。
“呸!便宜這老小子了!來啊!把腦袋給我砍下來,裝入盒中!”
這天晚上,不止草勒孟一家被内衛府阖府拿下,還有巴桑查幹、蒙克、伊桑阿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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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帶草勒孟,這四家都在臨河貴族聚居區,打打殺殺這麼大動靜,怎麼能躲過這些貴族的耳目?
左相劉鼎臣府上。
阿雅夫人懷抱不足歲的兒子滿庭院打轉,外面的打殺聲驚得孩子哭鬧個不停,劉鼎臣也不管管。
“喂!老爺!你好歹是個左相,有歹人在你眼前為非作歹,你也不管管?”
阿雅的埋怨,劉鼎臣報以一笑。“管?如何管得?這事兒啊,咱們可不能摻合。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說完,劉鼎臣繼續躺在藤椅上看書,對于門外之事,他看得透徹。
與左相府相隔不過一條街的便是二台吉蒙力克的府邸。今夜府外的動靜他也有所察覺,加之嶽父大濟農杜根暗中派人前來,蒙力克就已經知道哥哥布爾罕動手了。雖然已經猜到哥哥吃虧之後定會報複,但他沒想到這樣的報複會來得這樣的快,這樣劇烈。
他猜想,嶽父是合赤惕部大濟農,就算布爾罕要動他也要掂量掂量,而自己有太後作為靠山,加之作為兄弟,他很了解布爾罕的為人。唯獨令他擔憂的是自己的那些股肱重臣,如果布爾罕要大開殺戒他們可沒有一合之力啊!現在隻有太後能夠說服布爾罕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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