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靜下來,沖王爺行了一禮,婉聲道:“王爺教訓的是,蓮兒知錯了。”
狩王低頭看書,再不說一句話。
鳳驚華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紗巾,将臉蒙住。
臉上有傷,是“鳳驚華”的标志之一,她不可以讓軍中的人看到這些傷疤。
沒過多久,小厮送了兩套女裝過來,幾名親兵也端了兩大桶熱水進來。
狩王有潔癖,雖沒到吹毛求疵的程度,但隻要條件允許,就會力求潔淨。
鳳驚華的身上太臭太髒,營帳裡因為她的到來而彌漫着一股酸臭之味,不是一桶水所能洗清。
小厮和親兵退出去的時候,看到狩王遲遲不動,都在心裡嘀咕:莫非王爺要與這女人共浴?
想到那場面,他們皆是頭皮一麻。
他們纖弱絕美、楚楚動人的将軍啊,怎麼能被這種女人玷污?王爺真是太可憐了……
很快,隻剩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鳳驚華看着狩王,遲遲沒有動作。
狩王仍然斜躺在榻上,挑燈看書,除了手指不時翻閱書頁,眼都不擡一下,似乎她并不存在。
鳳驚華于是苦笑,就她這樣的身體,還擔心他會偷窺或非禮?
而且她名義上是他的妾,又是久别重逢後的第一夜,她若洗個澡都要狩王避嫌,豈不引人懷疑?
想到這裡,她的手指攀上衣扣,慢慢地解開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在椅子上,踩進水桶裡,坐下。
女人都喜歡沐浴,喜歡對鏡梳妝,但她不喜歡,因為這會讓她一身的傷疤無處遁形。
手指從身上的傷疤劃過,每一道,都是慘痛的人生。
她的精神和意志,便日複一日地被這樣的傷疤磨至堅不可摧的境界,即使秋夜弦的背叛與絕情,也不能将她擊敗。
秋夜弦,你對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成全了你,還是成全了我?
她的心,經過驚濤駭浪的一個月後,已經不再為那個男人疼痛,即使那個男人曾經是她的一切。
營帳裡很安靜,隻有偶爾一絲潑水的聲音,伴随翻書的聲音。
狩王始終沒有看鳳驚華一眼。
死亡和女人,都不能動搖他半分。
好久之後,鳳驚華終于結束一個月來的第一個熱水澡,披上睡袍,漱了口,拿軟膏擦拭幹裂的臉龐與雙手。
再接着,小厮端了一大碗面進來。
面是熱的,透着久違的香氣,有肉有蛋有小菜,這是鳳驚華一個月來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她吃得連一滴湯水都不剩。
然後,她無聲無息地爬上軟榻,躺在裡側。
沒過多久,狩王熄了燈,躺在她身邊。
原本陌生的男女,第一次見面,沒說幾句話,就這樣睡在一張床上。
他們的呼吸和心跳都很平穩,沒有年輕男女共躺一床的激動與暧昧。
軟榻不小,但也不大,躺上兩個人,勉強滿了。
鳳驚華嗅到了狩王身上淡淡的藥香。
這樣的味道令她安心,她一閉上眼睛,居然就睡着了,睡得很沉。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頓安穩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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