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涯道:“那麼,就預祝我成功吧。”
沒有人能預料此去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鳳翔空和狩王沒死在戰争裡,他卻死在戰争裡了呢?
他若是先死了殘了,還怎麼殺掉他們?
黑家的機關術和兵器制造術确實厲害,但這種技能隻适用于日常攻防,用在大規模的戰場上,可是不夠看的。
他可不會狂妄的認為他能靠自己的小機關在戰場上戰無不勝。
黑無量可不會去想他死在戰争裡這種可能,又道:“我特地挑了十幾名精英去協助你,外帶一批秘密武器,你要有信心,好好幹,隻要達成任務,你将來必定飛黃騰達。”
黑無涯頭都不擡:“嗯,我知道了。”
黑無量看他沉湎在檢查機關中,也不再打擾他,去查看他為黑無涯挑選的精銳去了。
他對黑無涯是很有信心的,不僅因為黑無涯才華出衆,也因為黑無涯向來服從命令。
也在同一時候,玉梵香站在擺滿小酒杯的案前,專注的用小酒杯搭起“高塔”。
每個人都有自己修煉定力的方式,有人喜歡書法,有人喜歡彈琴,有人喜歡看書,有人喜歡打坐,有人喜歡練功,她則喜歡搭建“高塔”,尤其喜歡用小杯子建塔。
她最高的記錄是搭到了八層,今天,她希望她能突破極限。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奮戰,她終于搭到最九層。
隻要她将最後一隻杯子穩穩的放上去,她就能打破紀錄。
然而,她捏着最後一隻杯子,看準角度,調好力度,準備放在第八層的兩隻杯子上時,外面傳來玉蝶的聲音:“陛下,咱們該走了。”
玉梵香突然就失神了,手指一抖,手中的杯子碰到“高塔”。
“嘩啦”聲一片,“高塔”瞬間倒塌,碎片摔了一地。
玉蝶聽到聲音,推開而進:“陛下,發生什麼事了?”
玉梵香搖頭:“沒什麼事。”
玉蝶看着滿地的狼藉,輕歎一聲,道:“陛下,行李和馬車都準備好了,咱們先回去吧。”
狩王明日就要出征北疆,短期内肯定不會回來了,陛下留在天洲已經沒有意義,不如早些回錦國。
玉梵香就像沒有聽到她的話,盯着地面良久後才擡頭,平靜的道:“我不回去了。”
玉蝶意外:“陛下,您……您想繼續留在天洲,等狩王回來?”
這怎麼可能!鳳翔空應該不會有生機了,狩王此去,就算能在戰争中活下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陛下身為錦國的女王,如何能一直在天洲等一個連關系都沒有确立的男人?
玉梵香慢慢道:“不,我要去北疆。”
玉蝶的瞳孔蓦然放大,呼吸急促起來:“您、您這是何意?”
玉梵香轉頭,面容平靜,目光卻異常堅定:“按照我們事先談好的,我還有将近十一個月的自由。這十一個月裡,我想怎麼做都行,你就不必再過問了。”
“可是,可是,”玉蝶覺得她的決定實在匪夷所思,“北疆如此危險,您去了能做什麼?而且萬一您出點什麼事兒……”
“這是我的事,與你或别人都沒有任何關系。”玉梵香道,“我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你明天就回去吧。我總能自保的。你們無需擔心。”
既然她已經決定争取自己的愛情,那她就要有豁出一切的覺悟。
這是她自己的戰争。不論這場戰争如何收場,她都要拼到底,直到無力回天。
玉蝶覺得陛下簡直瘋了:“就、就算您這麼說,但狩王不可能同意,更不可能讓您随軍……”
“我不需要他同意。”玉梵香平靜的道,“也不會随軍同去。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他不需要知道我的想法和行動。我會跟在他的後面,不會給他和任何人帶來麻煩。”
她會悄悄跟在他的後面,助他一臂之力,雖然她現在還想不出她能幫他什麼,但她相信她總能派得上用場的。
“陛下,”玉蝶努力想說服她,“您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狩王是去打仗,他不可能有餘力去處理私人問題,您為他作這一切,于他也沒有任何意義,說不定您還會賠上……”
“有沒有意義,我說了算。”玉梵香突然之間就霸氣張狂,威嚴迫人,“你身為臣子,隻能聽君令,行臣事,否則便是君所不需要的臣子。”
玉蝶張唇,還想說什麼,玉梵香便已經微微眯眼,冰冷的看着她:“玉蝶,不要再挑戰我的權威。”
玉蝶心頭一凜,跪下來:“我明白。我不敢阻止陛下的決定,隻是離出發還有一夜時間,臣希望陛下今晚能再好好想想罷了。”
“我會再好好想想的。”玉梵香坐下來,看向窗外,“你出去吧,沒有我的命令,莫要再來擾我。”
玉蝶退出去了。
室内安靜下來。
玉梵香看向窗外的藍天白雲,陷入久久的思慮之中。
第二天五更,天色朦胧,天洲百姓還沉浸在最後的夢眠之中,陰九殺就已經率領五千騎兵,帶足裝備和幹糧,穿過半城,直出北城,準備奔赴北疆。
而官道上,驿館前,秋夜弦竟然已經率着文武百官,等着他了。
“狩王此去,責任重大,任務艱巨,朕前來相送,祝狩王旗開得勝,并等着狩王凱旋歸來。”秋夜弦接過和遠端上來的酒壺,親自給陰九殺倒酒。
“謝皇上厚愛,臣定凱旋而歸。”陰九殺接過酒杯,聲音很平淡,完全沒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壯,也沒有皇上親自送行的激動與鼓勵,就像他隻是出門喝個小酒,很快就回家。
秋夜弦對他的從容和淡漠恨得牙癢癢,臉上卻還是敬重與不舍之色:“待你歸來,朕定與你痛飲,不醉不休。”
他不會再讓陰九殺回到天洲!
他這次真是來給陰九殺送行的――永遠的送行。
陰九殺沒說要不要與他喝酒,隻是仍舊淡淡的道:“臣謝皇上盛意。”
接下來,他喝了酒後将酒杯放回托盤,也沒看其他大臣一眼,隻對秋夜弦抱了抱拳:“皇上,前方戰事緊急,行軍不可耽誤,臣就告辭了。”
而後他利落的翻身上馬,一揚缰繩,戰馬就長嘶着,氣勢如虹的沖出去。
将士們看他沖了,也随後跟上,沒有半點拖沓和雜亂。
文武百官:“……”
他們四更就來這裡站着,結果狩王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連句客套話都沒說?
人家明擺着不需要他們送行。他們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
秋夜弦盯着陰九殺的背影,幾乎咬碎了牙齒。
為什麼這個男人與鳳驚華越來越相似了?他們是本來就相似,還是互相影響,越來越相似?
這種相似感,令他心裡很不舒服,看得很不順眼。
而鳳驚華消失已久,她到底又去哪裡了?
他有種預感,這個女人一旦消失,很可能又在背着他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她消失得越久,行蹤越是神秘,她背着他做的事情越危險,越對他不利。
他該怎麼把她找出來?
或者說,他還能找到她嗎?還能找回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