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叫破了喉嚨都沒人聽得見
男子但笑不語,隻是抱着她裡走。
小丫頭也不再說話,躺在他懷中揪着他的衣襟,在小指上裹了一圈,不大一會,聽到男子帶着笑意的溫柔聲音傳來,“貓貓,擡頭看看!”
初晴依言轉過臉看過去,這一看,讓她不禁有些驚了,一片雪白的樹林之中,赫然坐落着一座精緻的雙層木屋!
木屋的結構并不複雜,卻讓人感覺精緻而古樸,木質的雕花窗,木質的階梯,二樓上還有一個用細細的木頭柱子圍成的小陽台。
初晴轉過頭看他,眼中的驚喜與感動不言而喻。
她想起上次走的時候,她覺得有些惋惜,便感歎了一句,若是在這楓林中建一座小木屋,一定很美。
她不過隻是随口感歎了一句,就被這個男人記到心裡去了,她怎會不敢動?
君雲疏直直的看她,本還有些忐忑的心情在看到她小臉上的喜悅時安定了下來,這棟小木屋是他自己建的,每一根支柱,每一張木闆,皆是被他親手搭上去的。
初晴揚着頭,眨着眼睛笑着看她,“雲疏哥哥,這是禮物?”
“嗯,”君雲疏點頭,這确實是他為了她今日的生辰而準備的,隻為了看到她眼中一瞬的驚喜。
至于結果,他對自己很滿意。
而對于初晴給的謝禮,他也很滿意。
小丫頭笑着看他,面上的笑容明媚而純淨,小臉可能是因為太過激動而微微有些發紅,“雲疏哥哥,你把頭低一點。”
君雲疏有些疑惑,卻還是依言低頭看她。
小丫頭一直望着他笑,讓他看得有些呆了,忽然,下面的小臉一擡,一個親昵的吻落在他的左臉。
他還沉浸在臉頰上傳來的柔軟的觸感之中,懷中的小丫頭已經掙脫了他跳了下來,直接一路小跑進了小木屋。
男子面上突然漾起一個灼灼的笑意,比起往日溫柔的輕笑更是多了一絲開懷,本是冷峻的面容因為這個笑,如同冰雪瞬間融化一般讓人驚豔。
左臉上柔軟的觸感似乎還沒散去,他低頭看着面前一路深淺的小腳印,臉上的笑意不減,擡步走了過去。
木屋沒鎖,隻是送外面挂了門栓,初晴隻是伸手一拉便開了門走進去。
因為最近下了雪,君雲疏在建小木屋時考慮到這一層因素,所以在木屋的下面墊了厚厚的基層,推門望去,便是深棕色的古樸的木質地闆,初晴低頭看了看,門邊是兩雙棉靴,一雙是毛茸茸的棉靴,還有一雙是黑布的,她笑了笑,便彎下腰來伸手去脫自己的鹿皮靴,想要換上。
彎腰的那一瞬,她從背後被人抱住,所有換鞋的動作皆是由男人代勞。
小丫頭沒良心,這邊男人剛剛幫她換好了鞋子,那邊就急着跑。
隻是君雲疏哪裡肯放?察覺到她将要掙脫出去的動作便大臂一緊,一把将她調轉了一個方向目光灼灼的看她。
初晴望着他無辜的笑,“雲疏哥哥,幹什麼?”
男子望着她笑,面上如出一轍的無辜,“你說呢?”
初晴微微瞪了眼睛看他,這個男人,好像變得有些狡猾了……她眨了眨眼,更為無辜,“我不知道呀!”
男子突然靠得更近一些,溫熱的呼吸打在她臉上,低柔緬缱的聲音貼着她的唇響起,“來而不往非禮也……”
“唔!”小丫頭微微嘟着的嘴被緊緊貼住,男子溫熱的呼吸直接覆了上來!
“傻貓貓,閉眼…。”他看到小丫頭瞪大了眼睛看他,心中不由好笑。
初晴被他吻得暈暈乎乎的,聽到這話便乖乖閉了眼,全然信任的模樣似乎要将一切全部交予這個男人。
半晌,君雲疏方才放開她,小丫頭還迷蒙着眼睛在他懷中癱軟的靠着,男子低低笑出聲來,把她抱到鋪着白色狐皮毯的搖椅上坐着,“先在這裡坐着,我去生火。”
終究是冬天,還下了雪,林中本來人氣就少,這個時候也更冷,若不生火,小丫頭怕是過不了多大一會便要喊冷。
木屋的一角有他提前準備好的木炭,他把初晴安置在搖椅上,便走過去拿了炭盆生火。
初晴意識完全清醒,便窩在椅上托着腮看他,這個男人像是尊貴的代表,就算是做這些力氣活,周身的尊貴也不減分毫。真好,這樣一個男人是自己的。
小丫頭望着他的背影笑,全然不知自己面上的笑有多得意!
她突然從椅上跳了下去,撲到正蹲在炭盆旁邊生火的男子背上趴着,“雲疏哥哥…”她輕輕喚了,和他咬耳朵。
君雲疏手上的動作不停,微微偏頭看她,“冷了?”
初晴搖搖頭,“不是,我們今天晚上是不是不回去了?”
男子點頭,又問道,“想回去了?如果你想回去,我們待會兒就回去。”
初晴搖頭,趴在他耳邊悄悄的笑,“不想回去……但是,我剛剛才想起來等會大哥和暮雪會不會去王府找我們?”
炭盆中的第一縷火苗已經竄了起來,君雲疏拍拍手,笑着在她小臉上劃了一下,“沒事,讓莫言莫語招待他們。”
初晴閃躲不及,潔白的小臉上被劃出一道灰色的痕迹,便瞪大了眼睛委屈的看他。
君雲疏輕笑,想要伸手捏捏她的臉,目光觸及到手上的灰色,手擡到半路又放下,拉着她一起去打水。
“雲疏哥哥,我們是要放他們鴿子嗎?”
“恩。”
見男子面不改色的回答了一聲,初晴笑了起來。
好吧,這個生日,她也想跟他單獨過。
而此時,被丢在戰王府中的幾人,對于莫言莫語的熱情款待,紛紛抽了抽嘴角,心底把兩個見色忘友秀恩愛可恥的兩人罵了一個遍。
而林中這兩人,出來時隻帶了匹馬和一些幹糧,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天快要黑了的時候,兩人手牽着手回了小木屋,連同兩人一起回去的,還有一隻被夾子夾住的山雞和打水時順便捉到的一隻魚。
君雲疏把木屋前的一片空地上的雪掃了過去,露出一塊幹淨的地面,又在上面升了一堆火,搭了個簡易的鐵架把處理好的山雞和魚在上面靠着,初晴便靠在他身邊目光直直的盯着這兩個散發着誘人香味的東西。
前面是噼裡啪啦燃燒着的柴火,身邊是她溫暖寬厚的肩膀,初晴隻覺得渾身暖暖的,看着紅色的火焰淡淡的笑。
魚和山雞烤的都很不錯,再陪着周圍寒冷的雪景,吃起來别有一番風味。初晴小口吃着身邊的男子撕成小塊喂到嘴邊的食物,覺得她的人生在這一刻分外圓滿。
她隻顧着品味口中食物的鮮美,忽略了身側男子看她時熾熱濃重的眼光。
——
“雲疏哥哥?”坐在床上的少女有些不解的看向站在她面前直直看着他的男人。
她剛剛洗了澡,被君雲疏抱着放到二樓的床上,之後,君雲疏下去洗澡,她便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等着。
本是想着他上來之後便如往常一般窩在他懷中睡,畢竟這裡雖然燒了火盆,卻總是比水上居裡要冷一些。
哪裡知道這個男人竟是端着兩個青銅酒杯上來,站在床邊目光灼灼的看她。
小臉突然就紅了,她向裡縮了縮,無辜的看着他,“雲疏哥哥,不是要睡覺嗎?你端着酒杯幹什麼?”
他笑着坐下來,不知是不是初晴的錯覺,她總覺得君雲疏此時的笑比起平時的溫柔多了分邪氣與妖娆,讓她看得有些呆了眼。
他遞了個酒杯過來,溫柔緬缱的聲音多了絲誘惑的味道,“貓貓,六年前欠你的,現在補上。”
六年前欠她的?
小丫頭眨眨眼,忽然明白了什麼意思,頓時覺得面上如火燒一般。
“想起來了?”男子低沉溫柔略帶些難以抑制的沙啞響起,初晴似是神都要被勾走,還好隻是一瞬,心中不由歎道,幸好他每日都是冷清着一張面容,這樣一來,可真是勾魂……
初晴面上通紅,眼神有些閃躲。
“唔!”冷不防,男子帶着酒香的薄唇覆到她的唇上,啥時間,口齒之間彌漫着酒的香甜,還有男子溫柔灼熱的氣息。
“貓貓,”他忽然停下來,定定的看她,低柔的喚她。
她無助的回應,“雲疏哥哥……”酡紅的小臉,還有兩人親密糾纏間春光半洩的雪白肩膀,讓他再也無法忍住……
一切即将來臨的那一刻,初晴的意識異常的清明。
她終于明白君雲疏為何會在近日來這樣一個地方。
如此的荒郊野嶺,果真是叫破了喉嚨都沒人聽得見。
窗外的積雪反射出明亮的光,屋内一片春情正濃……——
兩人在小木屋中呆了三天才回去,畢竟馬上就要到了年關,若是兩人繼續待在這裡,那幾人怕是要把戰王府翻個底朝天了!
剛回了王府,便見莫言莫語兩人一臉焦急的等在門口,君雲疏見狀,眉頭皺起,在額間鎖成一個川字,有些歉意的看向懷中的初晴。
兩人這幾日一直那麼親密,本還想再多陪她幾日,無奈他是個王爺,再怎樣不能将那些事情置之不理。
那些事情是他應該做的,所以他不愧疚,隻是覺得不能每日陪着她而自責。
他俯下身,輕輕吻了她的額角,低聲道:“貓貓,等下怕是不能陪你了。”
初晴聞言從他懷中擡頭看他,又轉過身去看了眼正等着君雲疏的兩人,心下了然,便乖巧的點頭,“恩,雲疏哥哥你去吧,”
君雲疏見她這麼乖巧,心下欣慰,卻又覺得有些失落,他們整整三日都黏在一塊,驟然分開,他卻發現這丫頭沒有他期盼的那樣粘他。一時間心裡竟有些微微的發酸。
初晴看他眼中的情緒閃過,眼中劃過一絲笑意,拽了拽他的衣袖,“不過,你一定要早些回來陪我吃晚飯!”
語氣理所當然,似乎君雲疏不能早些回來就是犯了錯一般,可卻讓君雲疏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笑,果然,他家貓貓還是很依賴他的。
不時向兩人看過來的兩侍衛嘴角抽了抽,莫語面上直接帶了笑,而莫言因平日太過嚴肅,現在想要又覺得不知如何笑,半笑不笑的樣子讓人覺得心中怪怪的。
君雲疏一路把初晴送到水上居的床上,看着她乖乖躺了下來,自己換了身衣服,轉身出去。
初晴心中明白他的體貼,面上帶了一絲笑,甜甜的睡去。
“什麼事?”君雲疏走至水上居的院外,面上已經是冷清無波,開口冷然問道。
這五日是他與皇上事先說好的,初晴并笈,兩人趁此機會出去玩幾天,現在看到兩人俱是用了一種你終于回來了的眼神看着他,心下不滿有些不滿。
莫語正色道,“主子,皇上已經派人來了幾次,說是讓您進宮商讨。”
“什麼事?”
“李公公沒有細說,隻吩咐若您回來,便讓您抓緊時間進宮去。”
君雲疏聞言淡然颔首,牽了雪駿一躍而上向皇宮而去。
無論是什麼事情,早些過去處理,便能早些回來。
而這一趟,直到夜幕落下,華燈初上十分,他才騎着馬匆匆趕來。
初晴睡了一個下午,睜了眼便是一片昏暗,便習慣性的想要搜尋君雲疏的身影,眼光繞了滿屋仍是找不到,眼神不由的有些迷茫,手無意識的伸出去想要拿過床頭烏木櫃上的茶水。
她本就睡得迷迷糊糊的,屋内又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瓷杯到底放在哪裡,小手便無意識的摸索着。
忽然聽到‘嘩啦’一聲,一陣瓷器落到地上的聲音響起,櫃上不知什麼東西落了下來。
碧竹本是在門外守着,聽到屋内的動靜忙掌了燈走到室内。
“王妃怎麼了?”她端着燭火放到桌上,關切問了一聲,看到床邊碎落的白瓷碎片心中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忙走近一些想要看看初晴有沒有傷到手。
而初晴本是有些迷糊的,聽到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倒是讓她的意識清醒了一些,就着燭火發出昏黃的光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有些心疼。
見碧竹過來,便無辜的看她,帶着剛剛清醒的困頓,倒是像有些委屈的孩子。
“王妃,讓奴婢看看你的手有沒有被傷到?”碧竹見狀,心中更覺得初晴是受了驚,忙湊得更近一些。
初晴忙搖頭,指着地上的碎瓷片道:“我沒事,它碎了!”
碧竹見她的手真的沒事便放下心,笑着安慰道:“左右是一套瓷器,碎了有些可惜,但隻要沒傷到小姐的手就是好的。小姐不要在意,隻當是近了年關,歲歲平安,倒也是個吉兆呢!”
初晴點頭,心中亦是這麼想着,便慢條斯理的穿着衣服,碧竹拿了掃把來打掃這地面上的狼藉。
“王爺還沒回來嗎?”她衣服還沒穿好,碧竹已經将那些碎片倒進一個簸箕裡,在一旁看着她。
“嗯,王妃現在要用晚膳嗎?王爺臨走前說了,若是他回來的晚了,便讓王妃不要等她。”
初晴點頭,笑着道:“現在剛睡醒,倒是不覺得怎麼餓,還是等雲疏哥哥來了再一同用吧。”
碧竹點頭,出去跟朱桃說了一聲,朱桃便去了廚房囑咐了一遍。
這一睡就是半天,初晴覺得渾身都懶懶的,便讓碧竹陪着她一塊去走兩圈。
見初晴面上有些糾結,碧竹便提醒道,“王妃,這個時候梅園中的梅花都該開了,王妃想不想去看看?”
初晴聞言,這才想起自己好久沒有去過戰王府的梅園了,現在天色剛剛暗下去,梅園中挂着大紅的燈籠,與大紅的燈籠還有潔白的雪地相互映着,必然十分好看,便笑着點頭。
君雲疏回來時便聽朱桃說初晴帶着碧竹去了梅園,将雪駿交給莫語牽着,自己一路走了過去。
初晴正看着紅白交映的雪落寒梅圖,一個不在意,落入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之中,一股帶着寒意的冷風一同被帶來,她小臉側過去在他懷中蹭了蹭,汲取他溫暖的氣息。
碧竹見狀,面上帶了溫和的笑意,悄悄退了下去。
“這麼晚了,怎不去吃晚飯?”他從她身後摟着她,低頭附到她耳邊輕聲問道。
初晴耳後敏感,被他溫熱的氣息弄得微癢,便想要掙開,但這人從身後抱着她,又讓她感到一種安定的溫暖,便又舍不得掙開,就任由他抱着。
“等你一起呀!”
她轉過臉去,輕輕的笑着看他。
男子聞言,眼中快速劃過幽深的情緒,對着那張總是無意中就成功的誘惑自己的小嘴吻了下去。之後不舍的離開,将她打橫抱起一路走至前廳。
桌上已經布好了菜,藍姨見兩人一同過來,笑了笑,恭敬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兩人一同坐下,如往常一樣,他坐在椅上,她坐在他懷裡。
“雲疏哥哥,宮中是有什麼事嗎?”她喝了口粥,擡頭問道。
按說現在現在天下太平,而且已經是臘月底,除去除夕那日的皇家家宴應該也沒什麼事了。而且家宴的事務交由内務府打理就好了,這個時候讓君雲疏過去,應該是突然發生了其他事。
君雲疏點頭,又舀了勺粥送過來,看她乖乖喝了才解釋道:“前幾日,漠陵有使者過來請求兩國聯姻,想要從大禹娶回一個女子,如果中間不出意外,過罷這個年,漠陵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會過來。”
他一邊淡然解釋着,一邊夾過一片玉筍遞過來,卻發現小丫頭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貓貓,”他輕輕喊了一聲。
“啊?”她似乎是在神遊,聽到這話猛地擡起小臉,呆呆望着他,不知為何,君雲疏感覺她面色有些蒼白。
“是哪裡不舒服嗎?”他關切的問。
初晴忙擺手,連聲道:“沒有沒有!”張開嘴将玉筍吃了下去。
“漠陵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她咽下口中的食物,輕聲反問。
“恩,莫塵玄與莫塵染,兩人都會過來。”
懷中的女孩微微垂了眸,似在想什麼東西,他的左手與她的右手握在一起,突然覺得她的手心有些涼。
“貓貓,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嗎?”他放下筷子,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就要伸過去觸摸她的額頭。
“呵呵,真的沒有呀,不信你摸摸,你看,額頭上一點也不熱,”她嘻嘻笑了兩聲,拉過他的大手放到自己額上。
心下不由驚歎,這個男人的心思真是極其細膩。
“嗯,沒有就好。”君雲疏确定她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這次放下心來,心中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倒也不怪他,自從初晴剛回來那日突然間發起高燒之後,對于她一丁點的不适,他都會記在心中。
“雲疏哥哥,我們大禹不是沒有适齡的公主能嫁過去嗎?”念心太小,暮雪雖然适齡,卻直接被她忽略。
君雲疏嘴角勾起輕笑,“暮雪不行嗎?”
初晴睜大眼睛看他:“你以為她會同意嗎?”
君雲疏但笑不語,便是那兩個皇子中的哪一個真的選中了她,隻要她不願意,他也是不會同意的。
“反正暮雪不行,”初晴看着他道,見他嘴角了然的笑意也明白他心中也是不同意的,心便放了下來。
“不過暮雪不會願意,念心那麼小,我們也都不舍得,那大禹也沒有其他公主了啊!”
君雲疏聽她低聲嘀咕着,笑着喂了她吃東西,“傻貓貓,你跟着瞎操什麼心?”
“好歹我也是個戰王妃,有必要關心一下嘛!”她笑嘻嘻的和他貧嘴。
“恩,下午已經與皇上說好了,這次的和親人選從那些大臣家裡定。”
“可是那裡有人會願意嫁過去?漠陵那麼遠,人生地不熟的,誰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嫁的那麼遠?”
君雲疏笑她,“你今天怎麼操心這麼多事?漠陵的兩個皇子也都是人中龍鳳,還怕沒有姑娘喜歡嗎?到時皇上會下旨,讓六品以上官員的女兒都跟着過來,若是哪一位被挑中,便封她為公主,按公主出嫁的大禮嫁過去。”
“哦……”
——
山路旁是郁郁蔥蔥的林木,她牽着一個小女孩向前走。
再拐一個彎便能看到他們住的小院,兩人不約而同的加快了步伐。
眼角突然撇到一絲耀眼的紅光,還有一陣嗆人的煙味,她心底升起不詳的預感。
“不要——”
小女孩突然發瘋一般大叫一聲!
她瞪大了眼睛,向前方看去,嚣張的火焰充滿了她放大的瞳孔!
那座曾經帶給她溫暖與安定的小院,已經完全被大火包圍!
她不顧面上忽然落下的淚,跟着小女孩跑了過去!
“爹!娘!”小小的身影大喊一聲,眨眼就要撲進大火中!
“夭夭——不要——”
“貓貓,快醒醒!貓貓!”突然有男子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停喚着。
“不要!”她猛然伸出手在兇前揮舞着,臉上已經被淚水打濕。
“貓貓,貓貓,”
床上的女子睜了眼,呆呆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不斷有淚水滑落。枕邊已經濕了一塊。
她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男子冰藍的眸中一片痛色,心疼的看着她。
她突然伸手撲到男子懷中,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恐,“火…好大的火……雲疏哥哥,你快來呀!你快來救救他們……”
他伸手緊緊抱住她,心中滿是疼痛。輕聲安慰,“貓貓别怕,貓貓别怕,我在這呢……”
懷中的女孩漸漸平靜了下來,抱着他的手臂也慢慢松了力道,嬌小的身子不停的顫着。
“貓貓,貓貓……”君雲疏一聲一聲溫柔的喚着她,将她在懷中摟得緊緊的。
身體被一陣微弱的力道推開,他低頭看她。
女孩伸手用力推他,他絲毫不肯放開,她便收回手臂慢慢向後縮着,抱住自己的膝蓋,身體不停輕顫着,脆弱而倔強的惹人心疼。
他的貓貓推開了他!
男子眼中劃過受傷,一雙冰藍的眸子閃過痛心。卻仍是不肯松開手臂,緊緊抱着她。
他的貓貓這樣脆弱,似乎他隻要松了手,她便會消失不見。
初晴臉上的淚痕還沒幹,臉上是濕漉漉的感覺,她被男子抱在懷中,卻仍是渾身發冷。
她自嘲的笑,眼神空洞,還是忘不掉啊…。
“貓貓,”耳邊再次傳來溫柔的男子聲音,她輕輕擡眼。
“雲疏哥哥。”平日嬌軟的聲音沙啞而低沉,聽得君雲疏一陣心疼。
“雲疏哥哥,我剛剛怎麼了?”她輕輕開口,黑亮的大眼睛還帶着水汽,脆弱而無助。
君雲疏嘴唇微微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沒說出口,見初晴直直望着他,便低聲安慰,“貓貓,你剛剛做了個噩夢,現在沒事了,乖,現在已經沒事了…。”
初晴聞言點頭,像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孩子,聽了大人的話便呆呆的點頭。
懷中的女孩不再抗拒,他抱着她躺下來,輕輕拍着她。
“貓貓,還記不記得你剛剛夢到了什麼?”
她的頭枕在他的兇膛上,男子溫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她身體有些僵硬,沉默了一會,低聲道:“不記得了。”
輕輕拍打着她的大手動作似是頓了一下,男子輕聲安慰的聲音傳來,“不記得就算了,貓貓,現在還怕嗎?”
初晴搖搖頭,聲音輕輕的,“不怕了……”
男子眼中劃過一抹痛色,她看不到。
“乖,好好睡吧,貓貓,雲疏哥哥在這呢,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了。”
“嗯。”
她輕輕應了一聲,平緩的呼吸聲傳過來,似乎又睡了過去。
男子大手輕輕拍着她,眼中一片幽深。
他剛剛不過是出去了一趟,回來時便見床上的女孩兒滿面淚水,身體不斷顫抖着,俨然是陷入夢魇之中。
她神智不清,潛意識的依賴着他,卻又忽然伸手推開他。那樣突然防備的動作讓他心尖一痛,像是銀針突然紮進去一般。
是不是那三年中,她受了委屈,或是被人欺負,或是過得很艱難,每次總是想着能依賴他,卻又突然發現他不在她身邊,所以,強迫着自己不許再依賴他了?
還是真的失去了記憶,身邊一個可以依賴的人也沒有,所以讓她不再會依靠别人的依賴,甯願自己一個人蜷縮着,孤獨的舔舐着傷口……
疼痛,自責,伴随着無力的疲憊在他心底升起,這個強悍如斯的男人,眼中複雜的如同千年的深潭。
他不怪她伸手推開他,隻是為她的防備而痛心,為她三年中所有他不知道的委屈而自責,為她的疼痛而疼痛。
兇前突然傳來一陣涼意,他忙低頭看去,閉着眼睛的女孩兒緊緊咬着貝齒,晶瑩的淚水不斷從眼角滑落。
他心中是難言的疼痛,緊緊抱着她。
這一次,她沒有再推開。
——
“小姐,奴婢前段時間還以為你變勤快了呢,這幾日你又一直睡個不停……”朱桃走進内室,見初晴又是一副慵懶的姿态躺在窗下的搖椅上,不由撇撇嘴,表達她對這個懶惰的主子的嫌棄。
也不知怎麼回事,前幾日還見她家小姐到處跑,這從外面回來了反倒又是一副懶到不行的樣子。
難道是前段時間太累了?可這一臉睡了幾天,也該休息過來了嘛……
朱桃無語的搖頭。
“呵呵,”搖椅上的女孩兒睜了眼,懶懶的看過來,聲音軟軟的,“不睡頭疼。”
朱桃無語,“小姐,奴婢隻聽說睡多了會頭疼……”
半晌不聽初晴回話,轉眼看過去,又是一陣無語,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她家小姐居然又睡着了……
好吧,關于前一段時間對于小姐變得勤快了一些的感覺,她現在表示,完全是錯覺!
過不了幾天便是年關,到了這個世界以後,初晴對于過年這件事,也有了淡淡的期待。
這一段時間,她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給自己總結了原因,便是因為别人的一天,對她來說隻是半天,早上的半天是完全睡過去的。
到處是一片熱熱鬧鬧的氣氛,前幾日有些低落的情緒也被帶動起來,她便随着碧竹與朱桃兩個一同剪窗花,這一剪便是一個早上。
“累不累?”君雲疏忙完自己的事,進了前廳便看到她一臉認真的剪着手中的紅紙,見她今日精神不錯,嘴角多了分笑意。
而碧竹與朱桃兩人見他們一幅親密的模樣,笑着相視一眼,十分默契的端着筐子退了下去。
小丫頭隻顧着手中的紅紙,随口應了句不累便把身後的男子晾在一邊,手中的動作不斷。
身後的男子望着在小丫頭手中不斷變動着的窗花,心中有些淡淡的吃味。見到她臉上饒有興緻的笑意,便有覺得心中愉悅。
直到多餘的紅紙全被剪了下來,初晴展開手中的紅紙,一張簡單漂亮的侍女吹箫剪紙在手中展現出來,小丫頭這才略帶得意的開了口,“碧竹,你看!”
君雲疏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感情他在這站了半天,小丫頭眼中根本沒有他的身影。
“貓貓,碧竹與朱桃都下去了。”他笑着,從她身後抱着她,低頭親了親她微翹的嘴角。
小丫頭聞言嘟了嘟嘴,“還想讓她看看我剪得好不好呢,都怪你,你一來她們都吓跑了!”
身後的男子嘴角抽了抽,無奈的看着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貓貓剪的當然好看,送給我好不好?”
說着,伸手就要接過她手中的剪紙。
小丫頭扭頭看他,堅定拒絕,“不給你!”
“貓貓……”他眼中閃過一絲受傷,讓初晴響起總是在她跟前撒嬌賣萌的小七。
“這是我第一次剪得呢,我要好好保存着!”小丫頭心中頓時不忍,這次的口氣軟了一些。
“貓貓,為夫給你保存不好嗎?恩,就當是你送給為夫的生辰禮物好不好?”
他搬出生辰禮物這個緣由,讓初晴的氣勢瞬間矮了一大截。原因便是前不久君雲疏生辰時,她隻是給他下了碗長壽面,并沒有準備禮物給他,事後,她表達了好幾次歉意,都被這人笑着轉移了其他話題。
她以為他都忘了呢,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提起。
“唔…那好吧!”她盯着被男子大手輕輕抽過去的那張剪紙,不情願的答應下來。
好可惜,第一次的剪紙,就這麼被他拿走了……
“嗯,貓貓真乖。”男子滿意的笑,低頭又是一吻。
那天晚上的噩夢似乎隻是一個夢,第二天醒過來之後,兩人都沒有再提。
可能是這段時間睡得太多,晚上時,初晴竟是一絲睡意也沒有,倚在君雲疏懷中胡亂翻着本遊記不願睡。
“睡不着?”君雲疏見她根本沒有看書的心思,一味的胡亂翻着,不由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書。
小丫頭聞言把書扔到一邊,看着他點頭。
“那就守夜。”
今日是除夕,本就是該守夜的,他原本見這小丫頭貪睡,吃了年夜飯便将她抱了回來,哪裡知道這丫頭今晚卻是不睡了。
初晴點頭,黑亮的大眼睛看他,“雲疏哥哥,要不然我們起來去堆雪人吧。”
大晚上的去堆雪人?君雲疏眉頭微挑,見她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便點了頭應下來。
初晴見他答應了便要從他身上翻過去,被他的一雙鐵壁緊緊箍住,“别動,先穿了衣服。”
她聞言乖乖的坐在他懷裡,伸開手腳配合着讓他把衣服給她穿好。
說是去堆雪人,實際上堆雪人的也隻有君雲疏一人而已,這丫頭這邊出了門,那邊懶病又犯了,像個孩子一眼蹲在一旁看他堆。
君雲疏手上的動作不停,不時轉過來看她,她便沖她讨好的笑。
大半夜的,院中有多冷不必說。
隻能說這兩人真是戀愛中的傻子,沒救了。
君雲疏見小丫頭眉眼彎彎的看過來,心情愉悅是不必說的,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不多時,一個高高大大的胖雪人在他手下誕生。
“滿意了嗎?”他走過去,笑着看向正亮晶晶的看着大雪人的小丫頭。
初晴連忙點頭,看了看憨态可人的大雪人,又看看一臉溫柔笑意的男子,覺得自己真是嫁對了人。
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還能堆出一個大雪人。
院子中靜靜的,屋檐下有兩隻大紅的燈籠随着風不停的晃動着,君雲疏這麼看着笑得滿足的小丫頭,突然就想起十幾年前,他還是個少年時,那年的除夕夜。
當時的他不知是何原因,那個晚上突然就特别想要見到她,就不顧一切的去了。
走到她身旁,看着她睡得香甜的小臉時才突然想要一個問題,她若是醒了,會不會被突然出現的自己吓到?
結果,她真的醒了,一個三歲的小姑娘,居然沒被自己吓哭,反而一臉笑意的看着他,讓他不由想到年畫上的福娃娃。
“明明那麼小的小人兒,膽子怎麼那麼大呢?”那張稚嫩的小臉與面前這樣依舊純淨明媚的笑臉重合,他不由低喃了一聲。
初晴見他這幅神色,心下明白他想到了什麼,眼睛一轉,好奇問道:“雲疏哥哥,你說什麼?”
君雲疏回過神來,見女孩滿臉好奇的望着他,不由搖了搖頭,也是,她那時才那麼小,怎麼會記得?
便輕輕抱着她,道,“沒什麼。”
心中說不失落是假的,畢竟,他總希望她腦中也有這些同樣美好的記憶。
“你那天晚上淋濕了嗎?”
君雲疏被這句話問得不由一怔,之後眼中閃過驚喜,“你記得?”
他以為她那麼小,應該是不記事的。
“記得什麼?”她瞪大眼睛無辜的問。
“那個晚上。”
“哪個?”
“你三歲那年的除夕。”
“你猜?”
“唔!”男子終是堵住這張磨人的小嘴。
“貓貓,”
“嗯?”
“我又沒有對你說過,我很愛你。”
一直都很愛,而且,越來越愛。
“沒有,但我知道。”
是的,雖然你沒說,但我一直知道。
因為,你做的,永遠比說的提前了一步。
——
過罷元宵,漠陵國那邊便傳來了音訊,幾日後,大皇子與二皇子會一同過來。
兩國聯姻,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看得出兩國的國君都極為重視這件事。
兩個皇子前來,對于大禹來說也是件極有面色的事,自然不能怠慢了他們。
所以,兩位皇子前來的那日,皇上便邀了京城之内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員前來赴宴,當然,來的同時要把自家女兒帶來。
所以,整個宴會在初晴與暮雪眼中就是一場皇家的相親宴,兩人對此表示沒什麼興趣。
所以,當皇宮的梅園之中擠滿了各位香噴噴的姑娘時,初晴已經尋了個機會躲到暮雪的安琉宮中。
一個小丫鬟突然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公主,戰王妃,夭夭小姐有沒有跑到這裡來?”
那小丫鬟初晴與暮雪都是認識的,名字叫心兒,是柳絮安排在夭夭身邊伺候的小丫鬟,看着樣子應該是洛浩航夫婦将夭夭也帶進宮了。
初晴忙站起來,“夭夭也進宮了?她現在在哪兒?”
她眼中滿是急色,把小丫鬟心兒吓了一跳,加上心中内疚,當時便記得掉了眼淚,“王妃,奴婢也不知道夭夭小姐在哪……”
“你不是跟着她一起進宮的嗎?你怎麼會不知道?”初晴心中焦急,語氣不由帶了責備。
那小丫鬟眼淚越掉越多,抽噎着道:“剛剛夭夭小姐踩了雪濕了鞋子……奴婢……奴婢便帶她去内務府中去換一雙,奴婢見有宮女伺候着,便趁着這個機會去如廁,回來之後便不見了夭夭小姐……嗚嗚……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許哭!趕緊去找!”初晴被她哭得心中煩躁,不由出聲怒斥。
小丫鬟一路哭哭啼啼的跑出去。
“姐姐,你今日怎麼了?”暮雪在一旁看了一會,覺得初晴今日情緒的波動特别大,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不由出聲問道。
“我擔心她。暮暮,你宮裡有多少人認識夭夭,都派出去找找吧!”她皺着眉,眉間全是焦急之色。
是她疏忽了,她昨日應該派人去将軍府中說一聲不許帶着夭夭進宮的。、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還是要盡快找到她要緊。她真怕她會遇到那個人……
“恩,好。”暮雪看的出她的緊張,忙安排了流蘇與垂簾幾人出去幫忙找人,自己也跟初晴一起跑了出去。
禦花園中最西邊便是梅林,此時一片熱鬧。
“漠陵玄王爺到!”
“漠陵染王爺到!”
太監尖細的嗓音從禦花園的入口開始,傳了一個有一個人,終于傳到這禦花園的最裡面。
官員們紛紛站起身來準備行禮,身後的各位姑娘也都含羞帶俏的偷偷用眼角望着前方,想要一睹鄰國的兩位皇子的尊榮。
不多時,見極為官員帶領着兩位衣着尊貴的男子進來,心下不由淡淡的激動。這兩位皇子,果真是人中龍鳳!
兩位皇子一前一後走着,前面的男子一襲白袍,腰間綴着塊色澤剔透的青玉,棱角分明的面上帶着生人勿進的冷清,一路從容的走了過來。
後面的男子一身寶藍的衣袍,雖是大冷的天,卻也不耽誤他手中折扇不時的搖動,嘴角噙着一抹自然的笑意,姿态搖曳的走過來。
“參見皇上。”兩人到了宴會中間的空地上,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禮,讓人看出他們的尊敬的同時又不會覺得兩人有絲毫的奉承。
皇帝見狀心下滿意,笑道:“兩位王爺不必如此多禮,請入座。”
兩人依言坐下,便有宮女過來伺候。
“朕聽聞玄王妃此次一同來我大禹,怎不見玄王妃?”皇上眼睛在四下掃了一圈,笑着問道。
莫塵玄聞言道:“勞皇上挂心,内子剛剛不小心濕了鞋襪,擔心如此趕過來不免有些失禮,便落後一步去換了幹淨的鞋襪過來。”
“呵呵,玄王妃有心了!”
坐在另一邊首位上的君雲疏面色冷清,不時看向梅林的入口,終于等來他想要見小人兒。
初晴與暮雪一同進來,兩人心中急着找夭夭,恭敬的向皇上行了一禮之後便入了各自的位。也是因此,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旁聞聲看過來的莫塵玄眼中的震驚之色。
“貓貓,你在找什麼?”君雲疏上前兩步将她攬在懷中,拉着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她鼻尖上出了細細的汗,小臉通紅,眼神不斷向四處打量着,完全不同于平時的乖巧,到底是什麼事?
初晴首先向将軍府那桌看去,沒有夭夭的身影,而柳絮夫婦面上也是有了焦急之色,很顯然,夭夭也不在這裡。這個傻丫頭,到底跑哪裡去了?
她心下不由惶然,聽到君雲疏的聲音便焦急道:“雲疏哥哥,夭夭不見了!”
君雲疏心中明白夭夭對于她來說極為重要,當下吩咐了身後的莫言莫語兩人去找,輕聲安慰她,“你先别急,我這就派人過去找。”
“嗯。”見莫言莫語出去,初晴心下稍定。
心中沒有剛剛那樣着急,她忽然感受到對面一道帶着震驚與探究的視線,便擡頭望了過去。
對面的男子已經打量了她許久,見她終于望過來,眼光一震,更是灼熱,似乎是要将她看穿。
初晴臉色有些蒼白,忙低下頭去。
還不知道夭夭到底跑到哪裡去了,而那人就坐在自己對面,初晴的心不由亂成一團麻。
君雲疏隻當她是急着要找夭夭,一雙大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被她用力的反握回去。
“貓貓,手怎麼這麼冷?”他觸及她手上一片冰涼,不由皺了眉。
“是嗎,可能是穿的有點少了……”她擡頭,觸及男子關切的目光,不知為何有些心虛,便胡亂答了句。
君雲疏聞言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今日乖乖的,與他有着一層看不清的隔閡,卻仍是招手喚了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宮女過來,讓她去拿一件皮裘過來。
“漠陵玄王妃到!”
“參見皇上!”
傳話太監尖利的聲音與女子利落的參見聲一先一後的響起,衆人紛紛擡眼望了過去。
這是一個極為美豔的女子,大紅的紅狐皮裘之内隐隐約約露出裡面正紅色的宮裝,帶着尖尖下巴的瓜子臉,一雙妩媚的眼睛輕輕一挑便似能勾了人的魂一般。
她的身旁是個十歲左右的女孩,此時正不安的打量着周圍看過來的各種視線。
是夭夭!初晴心下安定下來,之後心中便祈禱着夭夭不要發現自己,便将頭更低了一些。
“本王妃路上有事耽擱,故遲了一些,請皇上見諒。”那女子妩媚一笑,恭敬的行了個禮,為自己赴宴遲到請罪。
“無妨,玄王爺方才已經說了緣由,玄王妃有心了!請入座。”皇上笑着回應,看向她身邊的女孩,笑着問道:“這個小姑娘是?”
“哦,是這樣的,本王妃剛剛去換衣物時正巧碰到她在找她姐姐,想着應該是哪家官員的女兒不小心迷了路,便帶着她過來了。”
洛浩航忙起身上前一步,“啟禀皇上,這是微臣的二女兒,這丫頭年紀尚小,心性不定,初次入宮難免感覺新奇,與微臣的家人走散了,望皇上勿怪。”又對那紅衣女子抱了抱拳,“多謝玄王妃将小女帶了過來,洛某心中感激不盡。”
皇上聞言撫了撫胡須輕笑,“原來是這樣。不過,據朕所緻,洛愛卿家中隻有一位千金,何時又多了個二女兒?”
初晴低頭微微咬着唇,下唇上已經有了淡淡的血迹。
“貓貓,”君雲疏見她面色有些不對,心中擔心,低低喊了她一聲。
她稍稍擡了頭,“我沒事,”
“初姐姐!初姐姐!”這一擡頭,正好被夭夭看到,忙喊着跑了過來。
紅衣女子聽到這小女孩忽然出聲跑了過去,便跟着看過去,這一看,讓她面色微變,轉眼又恢複了常色。
而莫塵玄聽到那聲初姐姐,又看到夭夭直接向初晴那邊跑過去時,眼中一閃而過劇烈的波動,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目光看向正摟着小女孩溫柔安慰的少女,眼神是說不出的幽深。
君雲疏察覺到對面灼熱的目光望過來,用冰冷的目光望了回去,他是個男人,自然知道這樣一道目光是什麼意思。一時間,幾人之間的氣氛一觸即發。
而那邊,關于洛家二女兒的話題還在繼續。
洛浩航聽到皇上不經意間提起的話題,笑道,“這丫頭原是一位故人的女兒,前不久家中有了變故,前來投靠,微臣與内子便将她認作義女。”
皇帝呵呵笑了幾聲,也不再追問。
琴弦管樂各種奏樂聲開始響起,幾個白衣舞姬上台來獻舞。
柳絮派人過來帶她到另外一席,夭夭倚在初晴旁邊不肯回去,執意粘着她的初姐姐,她已經有好幾日沒見到她了,就想呆在她初姐姐身旁。
對面男子帶着深意的視線仍是不時望過來。
就算認出來了又能怎樣?有些事情,也該說清楚了。
初晴心下這麼想着,一顆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姐姐,對面那個大哥哥老是在看你。”夭夭小手伸着,附在初晴耳邊說悄悄話。
初晴聞言,嘴角勾起一絲輕笑,喂了她一塊芙蓉玉片,道:“你看錯了,他是在看你王爺哥哥。”
身旁的男子聞言,臉色有些發黑。
而對面的男子看到她的口型,臉色黑的更厲害。
初晴沒空理會這兩個男人之間到底是什麼氣氛,隻顧着照顧夭夭,她原本擔心夭夭見了莫塵玄後會不會突然觸及腦海中塵封的那些記憶,現在看來,并沒有那個迹象,對她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深仇大恨,不該由這麼小的孩子來背負。
她希望這個孩子一輩子都不要想起來,就這麼無憂無慮的過完這一生,就挺好。
“皇上,這宴會本是為兩位王爺接風而準備的,如此這般倒顯得氣氛有些沉重了,碰巧今日諸位大臣家中的千金也在,且都是些年輕人,若不然由哀家提議,大家一同娛樂一番如何?”
席間不時有攀談,氣氛倒也其樂融融,但是今日兩個人前來主要是為了兩國聯姻,總給那些官員家中的女子一些露臉的機會才行,所以太後便如此說道。
皇上笑着點頭,“母後如此提議,甚好。”
“各位卿家的千金不都在嗎,不如這樣,先把各位千金的名字寫在紙條上,大家抓阄,抽中者就為大家表演一個節目助興如何?”
各位大臣紛紛應和,太後身邊的宮女便開始準備抓阄用的道具。
隻見那紅衣女子從席間站了起來,嬌笑一聲,“太後這個玩法固然是好,但連雪有個小小的建議,不如将在場所有女眷的名字都寫上,大家一同參加,不是更為熱鬧些?”
旁邊一桌的男子聞言,手中折扇搖了搖,出聲打趣,“呵呵,大皇嫂,你想參加直說罷了,何故要将他人一同拖下水去?”
席間衆人聞言不由輕笑。
太後笑着點頭,“哀家倒是覺得玄王妃這個提議甚好!人多也更熱鬧些。”又吩咐身邊的綠兒去再加些簽紙。
太後身旁的宮人辦事效率極高,不大一會,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太後抽了第一根簽,是大理寺卿徐家的女兒,徐思思。
徐思思當場吹了支玉笛,清脆悅耳的聲音引來不少掌聲。
第二根簽便由徐思思來抽,是另外一位小姐,初晴也懶得記名字,便緊緊看着不安分的夭夭。
如邵連雪所願,不出幾隻簽便抽到她的名字,倒也不像其他小姐那般面帶羞澀的上台,反倒是落落大方,讓人贊歎漠陵玄王爺的王妃果真極有大家風範。
“哀家早就聽聞漠陵玄王妃出閣前便是漠陵的第一才女,如此,在場的諸位可真是要大飽眼福了,不知玄王妃今日要表演些什麼?”太後見玄王妃被抽中,眼中不由帶了幾絲興味。
邵連雪上台,行了一禮,“連雪不才,書畫琴藝前面具有人表演,不如連雪為大家舞劍可好?”
席間女子的表演皆是樂器與舞技之類的,聽聞邵連雪說要舞劍,衆人紛紛來了興緻。
“好好,玄王妃果真是邵大将軍的女兒,真是巾帼不讓須眉!”
對于衆人的贊歎,台上的紅衣女子悉數接受,突然看了一旁心思全部放在一個小女孩身上的戰王妃,一絲陰暗的情緒快速閃過。
太後見邵連雪手中空無一物,便出聲道,“玄王妃可要先去準備一番?”
“謝太後,連雪隻需一人伴樂即可。”
“好,哀家看剛剛有幾位小姐的琴藝都不錯,不如玄王妃從中選出一位?”
邵連雪聞言,對太後笑道,“多謝太後體恤,連雪心中已有了人選。”
“哦?是哪家的小姐?”
她側臉看向洛初晴,笑聲朗朗,“戰王妃。”
初晴正給夭夭夾菜,聽到有人喊自己條件反射的擡頭,就看到台上紅衣女子面帶親切笑容,實則眼含挑釁的看着自己。
剛剛見面便如此的挑釁,真是當她好欺負嗎?邵連雪,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急呐!
邵連雪見她不說話,眼底的挑釁升級,面上卻笑得更為溫柔,“戰王妃莫不是覺得連雪的提議太過唐突?連雪在漠陵時,便常聽聞大禹戰王爺是如何寵愛其王妃,想來,戰王妃必然他人不及之處才會得如此寵愛,連雪心中對王妃也是久仰大名,今日得此機會便想要好好交流一番,戰王妃不會怪連雪的請求太過唐突吧。”
一番話各種因素都摻雜了進去,衆人紛紛望了過來。
若是洛初晴有哪些方面能讓這個圈子中的人印象印象最為深刻,絕不是她哪方面的技藝出衆,而是君雲疏對她的寵愛。他們隻聽說戰王爺對其王妃是何等的寵愛,甚至可以稱之為溺愛,卻沒有一人見她才氣是怎樣的出衆,隻有渾身明淨的氣質,不由自主的吸引人。
如今聽玄王妃這般講,心中倒是對戰王妃的琴藝如何倒是有了期待。
對于衆人各種探究的視線紛紛襲來,初晴表示很淡定,又夾了個雞腿給夭夭,“夭夭,邊吃邊看。”
君雲疏見初晴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溫柔笑道:“貓貓,若不想去便不去。”
如此直白的拒絕,看都不看台上的邵連雪一眼,眼中隻有身邊的小丫頭。
邵連雪本是帶着挑釁的眼神,聞言閃過一絲羞辱。
初晴笑着對他搖頭,站起身來,直視邵連雪。
若換成一般的大家閨秀,對于邵連雪那番話,必然是要笑着回答不介意的,但是這人是初晴。
衆人隻聽到她清脆的聲音,“你打擾本王妃吃飯,本王妃自然介意。”
衆人聞言不由嘴角抽了抽,這樣直白的話是他們沒有想到的,她不是大家閨秀嗎?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看到她臉上認真的表情時,你會有這麼一種感覺,似乎是個單純的孩子,正吃着飯,被别人突然喊了起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單純而直白。卻說得邵連雪面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這不是在說她沒有眼色嗎?正欲開口再說什麼辯解,被初晴揮了揮手,打斷:“但是本王妃覺得你挺有勇氣的,所以,你的要求本王妃應了。”
‘本王妃覺得你挺有勇氣的’,這一句話讓邵連雪一直保持的親切笑容有些挂不住,是在諷刺她不自量力?
其實她真的想錯了,初晴這般說話,絕不僅僅指實力這個方面,還有其他的。
稍有點眼色的人都看得出君雲疏對她的縱容與寵溺,邵連雪隻顧着挑釁她,就沒想到這樣的做法會惹惱君雲疏嗎?而且,若真是她赢了,大禹這邊會以為她是在蓄意挑釁。
不過此時的她一心急着挑釁初晴,這些都被她直接忽視了。
她看向那個面色淡然,似乎在諷刺她不自量力的女子,眼中快速閃過恨意與惱怒,咬了咬唇,沒再說什麼。
她解了身上的紅狐皮裘,露出輕便一些的宮裝,将腰間綁着的軟劍取下握在手中,銀色的劍身泛着寒光,刺到她眼中。
洛晴初,本王妃就不信你的琴音能淩厲的過本王妃的軟劍!
見初晴上台,君雲疏低聲吩咐一句,馬上有人取了琴過來。
台下的暮雪,君雲洛,還有洛滄瀾幾人見初晴上了台,眼中閃過笑意,别人沒聽過這丫頭彈琴,他們可是聽過。
“夫君,我一直聽說邵小姐舞劍舞得極為厲害,晴晴會不會跟不上?”夏蘘荷很是擔心。
君雲洛攬着她輕笑,“别急,往下看就知道了。”
面上雖笑,腦中卻是深思,看着面前這種氛圍,他總覺得初晴與玄王妃夫婦是認識的,而且,幾人之中像是有過過節。
“準備好了嗎?”初晴給琴調了音,擡頭問道。
邵連雪一直直直看着她,眼中閃過嫉恨,不甘,還有挑釁,讓她不由無語,不是她提議的要舞劍嗎?一個勁的看着自己幹什麼?
浪費時間!
邵連雪聞言不甘的轉過身去,向衆人行了一禮,笑道:“連雪獻醜了。”
一聲清脆的琴音響起,紅衣女子手中的劍幾個翻轉,舞出幾個漂亮的劍花,閃花了衆人的眼。
纖細妖娆的紅色身影開始浮動,最初的身形不快,但是動作極為輕盈,劍随身動,身随劍走,柔美的身體與純陽的劍身演繹的和諧而獨特,剛柔并濟,晃花了人眼。
要怎樣的琴聲才能配的上?衆人心中不由喟歎。
隻聽女子清麗婉轉的歌聲與铮铮的琴聲随之而合:
棄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煩憂;
長風萬裡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女子的聲音清麗婉轉,卻又透着靜然相處的淡然,口中吟唱的詞句潇灑大氣,撞進人心底最為柔軟的地方。
邵連雪心中不由惱怒,她的劍舞比起一般女子的琴藝之類的就勝在潇灑大氣的姿态,一般的女子的演奏隻會給人一種溫柔婉約的感覺,她沒想到洛初晴會有如此大氣的表演。
心不由的亂了,當下身形一轉,變化萬千,當真是撇若驚鴻,宛若遊龍。
初晴琴聲跟着轉,之間的手法加快,衆人幾欲看不清她指尖的動作。
隻聽得琴聲争鳴,宛若千軍萬馬在沙場之中咆哮,懾人的氣勢油然而生!
原本是想要琴音跟着自己舞步走的邵連雪心中大亂,被這琴聲所幹擾,竟是想要情不自禁的跟着這琴聲而舞,隻是,衆目睽睽之下她又怎會輕易認輸?
當即催動内力,勉強支撐住,堅持下去。
直到琴音戛然而止,她一個旋身支撐着自己盡量以極吻的姿态擺出收尾的姿勢,面上鎮定。
台下的衆人看驚了眼,心下佩服這位玄王妃的舞劍姿态的人劍合一,卻更是為戰王妃琴藝的潇灑大氣與淩然不羁而震撼!
初晴收了手,淡然看向姿态完美的邵連雪,聲音淡淡的,“夠了嗎?”
邵連雪緩緩起身,面上笑得極為完美,将手中的軟劍收回腰中,“戰王妃琴藝高深,連雪受教了。”
她面上笑得極為端莊,口中卻是一片腥甜,是她自己小瞧了洛初晴,原以為她會跟不上自己的舞步,而實際上卻是自己的心緒被她的琴聲所擾,而她不敢認輸,硬是要堅持着将這劍舞完,結果便是體能上的抗拒,一口血噴到喉間。
“啪!啪!”一陣掌聲響起。
皇帝看向兩人,滿意道:“玄王妃的舞劍技藝可真是讓人驚豔!哈哈,我們晴丫頭今日的表現倒真是讓朕有些一向不到啊!”
“皇上謬贊了。”邵連雪說着,轉身向衆人行了一禮,走下台。
而初晴什麼也沒說,自然有君雲疏上前抱着走下去。
“初姐姐,那個姐姐剛剛舞得好漂亮啊!”夭夭興奮的指着回了自己座位的邵連雪,又笑了幾聲,“嘿嘿,不過夭夭還是喜歡聽初姐姐彈琴!”
初晴望着她溫柔的笑,君雲疏見她面色平靜面上也帶了一絲笑意,寵溺而縱容。
而那邊的邵連雪一口銀牙幾欲咬碎,原以為自己的一番劍舞能打動莫塵玄,他以前不是最愛看自己舞劍嗎?
看當她回到位上,身邊的男子冷清的聲音不帶感情的響起,“你逾越了。”
兇口還在發痛,但更痛的是她的那顆心!目光暗恨的看向那個淡然的女子,當初她就應該趁着那個下午殺了這個女人
而夭夭那句無心的話更是讓她心中惱怒,剛剛她不知道夭夭就是那對農家夫婦的女兒,若不然怎會突發了好心将她帶過來!
原本以為她是哪家大臣的千金,自己将她帶過來能得了一個恩情,卻不想反而是在給自己添堵。
一切似乎都平靜了下來,初晴安心吃飯,反正剛剛自己的做法也算是直接與那人撕破了臉皮,無所謂,該來的都過來吧!一次性解決更是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