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被自己推翻的底線
不等她伸手去揉揉鼻尖,男人溫暖的大手已經覆到上面輕柔摩挲着。
她笑出聲來,軟軟的趴在他兇膛之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帶着明知故問的笑意問道:“這個也不好,那個也不行,雲疏哥哥,你到底想讓我喊你什麼呀?”
面前的小臉笑得太過純淨,君雲疏心中喟歎,食指彎成一個勾,從她挺俏的鼻梁上劃過,之前用了些薄力,“明知故問的壞丫頭!”
初晴咯咯笑了起來,再看身下的男子眼中惱怒之意越來越重,而腦後的大手也用了些力,心中懂得見好就收,且這個男子待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好,應當得到一些獎勵的不是嗎?
遂開口喊出男子心中期盼已久的稱呼,“雲疏哥哥,相公?夫君?官人?還是老爺?”
男子眼中的笑意随着這幾個稱呼一個個的出口越來越大,望着小丫頭明媚的小臉,面色越來越溫柔。
初晴喊了幾個對于丈夫的稱呼,見這個男人終于滿意,不由開口問道:“不過我還是覺得雲疏哥哥最為順口,雲疏哥哥,這個稱呼不好嗎?為什麼一定是夫君之類的那些稱呼?”
初晴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着,雲疏,是君雲疏的父皇,還有朋友對他的稱呼,而雲疏哥哥,是自己對他的稱呼,這麼十來年,也隻有她這麼喊他,其他女子沒這個膽量,更沒有他給的資格。
這麼想來,雲疏哥哥這個稱呼也算是她與他的獨家專屬了,挺獨特的不是嗎?
君雲疏擡頭,在她光潔的額角溫柔一吻,目光如水的看着她,帶着幾分笑意道:“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呀?初晴心中無語。
不過,那幾個稱呼感覺也不錯!
初晴小手伸到男人面上,纖細的手指描繪着他冷硬的輪廓,面上的笑意不減。
男子大手放在他背後輕輕拍着,如同對待孩童那般,溫柔而憐惜。
外面的雪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又陽光透過窗上的窗紙照進來,兩人就保持着這樣的姿勢輕聲細語的聊天。
身後的大手輕輕拍着,初晴覺得渾身暖融融的,在寬厚的兇膛上蹭了蹭,小身子不安分的動了動,小臉側着貼在男人兇前。
小丫頭在他身上的磨蹭簡直是一種折磨,男子眉頭微微皺了皺,心中歎了一聲,真是甜蜜的折磨!
伸手幫助不安分的小丫頭調了一個舒适的位置,他一隻大手輕輕拍着她,一隻手緊緊攬着她不讓她再随意磨蹭,企圖說一些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昨天還下着雪,怎麼就急着趕回來了?”他出生問着,以為她最早也要到明日能回來,何況昨日起還下了雪。
初晴本是笑着,聽到這話情緒忽然之間低落了下去。
君雲疏對小丫頭的事情一向細心,現在更是敏感的發現小丫頭情緒上突然的低落,便溫柔出聲,“是這次的案子碰到讓你難過的事了?”
初晴趴着他懷中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男子不再說話,等着她繼續向下說。
好大一會而,兇前終于想起小丫頭有些失落的聲音,“雲疏哥哥,你認為愛應該是自私的嗎?”
拍在她身後的大手輕輕頓了頓,男子有片刻的沉默,之後輕聲問道:“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這次的事情,是找要殺害兩個孩子的幕後兇手,”初晴低低開口,“最後找到的兇手是他們的大伯母,兩個孩子今天才剛剛滿一歲,而且與她有血緣關系,你說,如果沒有及時制止,她會不會真的舍得下手?”
初晴面上有些失落的不确定,看的君雲疏一陣心疼,他的貓貓,終究是太過善良。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東西讓人們心中充滿着無盡的*,人為财死鳥為食亡,隻要有人的地方,必然存在鬥争與矛盾,而為了滿足各自心底的*,不要說隻是兩個侄子,就是連犧牲自己親生孩子的也大有人在。
他的貓貓雖懶,卻是極為聰明,又怎會不懂這些?但是知道并不代表可以接受,當真正接觸到這樣的事情,她心中還是會有極大的落差,還是會感到難過。
男子冷清溫柔的聲音安慰着她,“貓貓,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對于那兩個孩子,你查出了真相,阻止了他們被傷害,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你已經盡到了自己的努力。”
初晴點點頭,擡起臉看他,“雲疏哥哥,你知道她為什麼要殺人嗎?”
君雲疏大手輕輕拍着她,無聲的安慰着,“為什麼?”
“她是為了她的丈夫能醒過來,她丈夫昏迷了五年,有一個傳言說殺了五個人就能讓她的丈夫起死回生,她便殺了。雲疏哥哥你說,她是不是很自私?”
不等君雲疏回答,她又低低輕喃了一句,“可是,我又覺得她好可憐……”
君雲疏沉默,眼底是初晴所看不到的情緒。
愛一個人是自私的嗎?他不知道,也不去想這些。
他隻想守着他的貓貓平安的過這一生,看着她能幸福的笑一輩子,能陪着他一輩子。
他的貓貓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他便竭盡所能,給她她想要的。
他又聽到兇前的小人兒輕輕低喃道,“很奇怪,為什麼我會覺得她可憐呢?明明她殺了好幾個無辜的人,是那麼可恨。可是一想到這樣做是為了救她的丈夫,就覺得有些矛盾了呢……甚至,我感覺自己是不該插手的……但是,那兩個孩子怎麼辦呢……”
暮雪問她為何要這麼急着趕回來,她說是因為怕下雪耽誤了行程。其實真實的原因是因為她心中的恐懼。
在知道這件事情真相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以往的底線居然被自己從内心打破。她一邊覺得那兩個孩子是無辜的,大少奶奶那樣殺五人救隻為就一人的做法是可恨的,但另一邊又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一個涉及到自身的問題。
如果有一天是君雲疏昏迷不醒,她會這樣做嗎?
糾結了一夜,最終的結果,她自己竟然覺得這樣的做法是極有可能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底線,一直以來的信仰,在這樣一刻全都被自己推翻!
她心中突然充滿了恐懼,怕有一天她所不想面對的真的會發生,她想急着見到這個讓她産生這種矛盾的源頭的人,确定能這麼一直真實的存在下去。
那麼,她會努力珍惜!
而她能做的,也隻有努力珍惜!
現在的她,腦中一片混亂,可能是昨日連夜趕路太累,她閉着眼睛輕輕說着,竟是不知不覺的又睡過去。
兇前平穩的呼吸聲傳過來,君雲疏抱着她的手動作更為輕柔,眼下,是複雜的情緒。
在初晴消失的那三年,他派了不知多少人,找了不知多少地方,隻為了能确定她還活着,當時他甚至想着,隻要能找到她,無論要用什麼方法都行!
可是沒有這麼一個人告訴他找到她的方法。若是有人告訴他,隻要殺了五個人便能找到她,他必然是願意做的。不要說五人,便是五十人,五百人,五千人,隻要真的能找到她,又何嘗不可?
而最終的結果,也是最好的結果,沒有殺一個人,是她自己回來了。
初晴說那個要殺自己兩個侄子的人是是自私的,在這方面,他與她又有什麼區别?唯一的不同,隻是他的運氣好了一些。
懷中女孩安然睡着,或許是因為剛剛心中的糾結,彎彎的柳葉眉微微皺起來,看的君雲疏心中一陣心疼,伸手去給她撫平。
興許是男人的大手帶着暖意,小丫頭不由自主的向他更為靠近了一些。
君雲疏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将她攬得更緊一些。
他的要求不高,隻要她心甘情願的呆在他身邊,他便已經滿足。
――
從蓮花村會來不過幾天便是初晴的生辰,十六歲的生辰,大禹的女子十六歲并笈,意味着她就要成年了。
君雲疏自然是記得比誰都清楚,也不知是不是初晴的錯覺,這幾日她總覺得這個男人看她的眼神比以往更多了份獨特的熾熱,最初她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碧竹提醒她就要并笈了,她方才想清楚男人看她時眼光的熾熱是從何而來。
當下心中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并笈這一日在大禹是及其受重視的,便是初晴平日裡再過貪睡,君雲疏再過寵她,到了這一日也是一大早就将她從床上連哄帶騙的喚起了床。
“唔…。娘親!”初晴被君雲疏抱着坐到梳妝台前,察覺到身後有人進來,定眼一看,竟是她的娘親柳絮,當下嬌憨的揉了揉眼,親昵的喊了一聲,就要撲到她懷中去。
柳絮笑着搖頭,見她這麼一副嬌憨的模樣,心中想要發笑,又不由想到她剛回來時那樣一副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模樣,望向靜靜站在她身邊守護着的男子,心中感激,面上的笑也多了絲欣慰。
可憐天下父母心,三個孩子中她最放不下心的便是這個最小的女兒,還好她碰到了這樣一個寵她如斯的男子,十幾年過去,對她的感情非但沒喲平淡,而是越來越深。
小丫頭坐在梳妝凳上轉着小臉在她懷中蹭着,她心下柔軟,又覺得好笑,不過是讓她稍稍起早了一些,便是這麼一副嬌氣的樣子,便伸手戳了她的額頭:“你個懶丫頭!也隻有戰王爺這麼寵着你才能忍着你這樣!若是換了别人家,早把你拉出去抄家法了!”
明明是責怪的話,初晴卻聽到幾分笑意與憐惜,當下心中便樂了,睜開眼睛調皮道:“所以我沒有嫁到别人家呀!雲疏哥哥才不舍得罰我呢!”
一旁的男子見她這樣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眼中閃過幾絲笑意,心中泛起一絲甜,寵溺的看着她。
柳絮見小兩口蜜裡調油的樣子,心中滿意,與初晴又貧了幾句。
初晴在幾年前就嫁到戰王府,隻是那時尚為成年,每日梳得也都是女兒家未出閣時梳得發髻,很多時候,更是連發髻也不梳,任由三千青絲直接披在腦後。
但今日不同,她已經成年,又嫁了人,并笈時所梳的發髻得是婦人的發髻才行。
柳絮手巧,不大一會,一個新婦的發髻便在她手中形成,正要将随身所帶的木盒打開,取出那隻她準備的碧玉钗插上去,卻見面前一隻白玉的蓮花簪遞了過來。
她微微一愣,聽到男子不容置疑道:“嶽母,用這個。”
柳絮是将軍夫人,每年也都會因為各種宮宴随着洛浩航進宮,自然知道這隻白玉蓮花簪是林貴妃生前最喜愛的配飾,心中亦是知道這跟白玉簪在君雲疏心中的意義定然不一般。
男子冷清尊敬的聲音卻是不容拒絕的,她心下感歎這個男子對女兒的用心良苦,手上接過那隻精緻優雅的白玉蓮花簪細心的插到女兒發間。
正要将小丫頭的臉轉過來讓她自己看見,卻發現就在盤發的這一會功夫,小丫頭竟是又睡着了。
潔白如玉的小臉泛着淡淡的粉紅,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睑之上,不時的輕顫幾下,粉嫩的唇微微嘟着,睡相是如此的乖巧,以至于柳絮都不舍得吵醒她,更是不舍得罵她。甚至心中開始疑惑,是不是自己來的早了。
小丫頭自然不知道此刻她的母親與她的夫君在想什麼,隻是覺得還有些困意,便直接閉着眼睛睡過去了。
反正一個是她的夫君,一個是她的母親,肯定不舍得罵她。
柳絮見女兒一副安然的睡顔,心下憐惜,看向君雲疏低聲道:“這丫頭性子懶散,多謝戰王爺能如此包容。”
男子眼波微動,直直看向睡着的小丫頭,清冷的聲音帶上隻有對她才有的溫柔,聲音雖低,卻異常堅定,“我甘之如饴。”
沒錯,他巴不得這丫頭整日對他無理取鬧,他都可以無限制的包容她。
沒有人知道隻要有初晴在身邊,他的心中是多麼安定。
其實并笈最重要的便是盤發這一步,這樣重要的一個環節都能被小丫頭睡過去,隻能讓人心中無語。
剩下的便是那些宴會,賀禮的事情,初晴心中沒有這個耐心,卻仍是保持一副得體的大家閨秀的模樣回應着這些人。
終于人都散了,小丫頭直接癱在一直攬着她的男子懷中。
再醒過來的時候,初晴發現自己仍是被男子抱在懷中,而不同的是,兩人都是在馬背上,她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隻覺得自己所處的懷抱既是溫暖,便貼得更近了一些。
摟着她的男子察覺到懷中女孩兒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嘴角亦是漫出溫暖的弧度,懷中女孩也不說話,兩人便一路沉默的向前趕。
不同于上一次同坐在馬背上是幾乎要凝結的氣氛,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是十分的默契。
初晴也不開口問是去哪,因為她心中明白,無論去哪裡,這個男子都會保護好他。
而君雲疏亦是沒有告訴她,因為心中堅定,無論去哪裡,他都會照顧好她。
馬蹄聲終于停下來,初晴從男子懷中探出小腦袋,大眼睛轉了幾圈,終于确定這裡是前不久兩人來過的楓林山泉。
嘴角勾勒出開心的弧度,她擡頭問正目不轉睛望着自己的男子:“雲疏哥哥,這裡是上次來過的?”
君雲疏點頭,笑着看她,“現在還喜歡嗎?”
此時已經是臘月,這幾日一直飄着雪,林中無人來擾,更是積了厚厚一層,楓葉已經完全凋落,厚厚的雪落到樹枝上将其裹了一層,初晴不由想要一個詞,玉樹銀裝。
而山上更是白茫茫的一片,隻有山泉流下的那一條彎彎曲曲的痕迹,被夕陽照着發出明媚的光芒。
回頭望過去,一片潔白的地面上隻有一趟馬蹄的痕迹。
小丫頭笑彎了眼,點頭笑道:“喜歡!”
她笑,他便心中悅然,一個縱身跳下馬,伸出雙臂将她抱了下來。
黑色的皮靴踩在上面一點聲音也沒有,明明是那麼松軟的雪地,男子抱着懷中的女孩兒走過去,隻留下淺淺的一層腳印。
小丫頭被他抱着,小腦袋枕在他肩上向後看,見到這一幕眼中起了興緻,在他懷中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道,“雲疏哥哥,你先放我下來。”
君雲疏依言把小丫頭放了下來。
初晴直接後退了一步踩到他剛剛踩過的腳印上,卻見雪直接被她踩了下去,原來淺淺的男子腳印上又留下一個更深的小腳印。
初晴撇了撇小嘴,擡眼瞪了前面正對着她笑的男子,為很麼他的腳印那麼淺,而自己一覺踩下去,那些雪竟是直接陷了下去?
低頭看了看那個快要到自己腳踝腳印,心下不由慶幸,幸好今日自己所穿的是鹿皮小靴,若是換成那些錦繡或棉布的,早該濕透了。
君雲疏見她這樣一幅模樣,眼中的笑意更甚,彎腰,身後,再次把她抱在懷中。
“去哪?”見他抱着自己向林中走,初晴在他懷中蹭了蹭,好奇的問。
男子但笑不語,隻是抱着她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