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肅正讨伐,當全力摧毀代州之宋軍,之後進行高度分散之部署兵力,随後即依靠這些分散的據點,對宋軍返複進行機敏神速的讨伐,使殘存匪團得不到喘息時間和安身處所。”
完顔闍母領着自己的硬軍,在河東北部的山區行進着,頭腦裡回想着他和完顔粘罕達成一緻的肅正讨伐方略。
完顔闍母在真定燕西等地與馬擴趙邦傑等紅巾作戰已經一年多了,來去如風,在山間分散居住的紅巾帶給完顔闍母巨大的困擾。
但完顔闍母也總結出一套對付紅巾的辦法。他将硬軍按謀克分散布置,卡住西山上的各處要點,裝備和訓練都不足的紅巾即使以數倍兵力,都很難啃下金兵一個謀克。
而一個謀克的據點遇襲,則會引來大隊的金兵圍攻。如此往複以後,馬擴所部逐漸消耗掉,而且很大一部分紅巾因為看不見勝利的希望而逃散了。
這一次,完顔闍母将對付紅巾的方法帶到河東。
而完顔粘罕也進一步總結了數次南下的經驗教訓,“我等要統治河東,不要滿足于一時的宣撫,重在永遠獲得民衆,特别注意以下諸事”
(一)複活縣政,重視降官和俘虜。以往稍不如意,金國就把被俘的宋朝官員亂棍打死,這樣隻能派女真、契丹甚至草原諸部去統治宋民,而這些人将部落的方法用來統治宋民,往往激起民變,為紅巾增加了無限的兵源。
(二)征用簽軍,金兵每占領一處,就用簽軍修建烽火台,宋軍和紅巾若想抄金兵的後路,金兵主力則可以依據烽火趕回。
(三)以往金兵擄掠流民時,隻要青壯和女子,而老弱任其餓死,現在改為全部擄掠為部民,而且最好不拆散家庭,全家都在金兵治下“幸福生活”的話,青壯不容易被煽動反叛。
(四)金兵不得幹擾田間的耕作,以便到秋收時能順利收取糧食。
(五)重視簽軍的訓練,盡可能的将簽軍轉化成正軍。
這就是完顔粘罕提出的“宣撫五策”。此次完顔粘罕和完顔闍母兵分兩路,進攻代州,都要嚴格遵循這五策。
五月五日,呼延庚收到了大同金兵南下的消息。五台山及其東部山嶽地帶,東西約四百裡,南北約二百裡。這一地區,素來貧瘠,金軍從未駐兵,呼延庚故而可以安然壓服代州豪強。
雖然路家等豪強勾結金兵,一共有近兩千金兵從忻州方向過來攻打繁峙縣,埋伏呼延庚,并襲擾雁門等地,但畢竟不成氣候,補給耗盡之後金兵就退去了。
呼延庚的勢力日益擴大,建立了鞏固的根據地,并将代州納入了範陽鎮撫司寄鎮所在。即範陽鎮應該在的涿縣目前在進兵控制下,範陽鎮移鎮到代州,并伺機恢複涿縣。
目前範陽鎮撫使邱穆陵仲廉尚在平盧,呼延庚以四鎮都統制的名義暫行鎮撫使的職權。
完顔粘罕和完顔阇母來自大同方向,除了爬過山間小路,唯一較為平坦的路徑就是雁門關。另一條路則比較繞遠,需要從河北方向走飛狐陉。
呼延庚命令陽繼忠把十一團分作兩個部分,三個指揮守雁門關,兩個指揮守瓶形寨。這兩個位置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加上呼延庚所布置的曲折型壕溝,想必定能擋住兩個方向的敵人。
而其他三個團加緊訓練。包括作為主力的第十二團,團司馬趙邦傑要盡快熟悉這種車陣花裝團的作戰方式。
完顔粘罕從大同帶來一萬正軍,一萬簽軍南下,不出呼延庚所料,被擋在了雁門關下。
但呼延庚高估了瓶型寨的防禦能力,它畢竟隻是個宅子,不是城池。而且這個寨子除了将東面的飛狐陉封死以外,面向燕山與恒山,恒山與太行的兩個谷口,隻是瓶身狀的寨牆能夠打擊和封鎖這兩個谷口,并沒有将它們封死。
而完顔阇母吸取了上次在飛狐陉的教訓,這一次是從北面來,穿過燕山和恒山之間短暫的峽谷,從北面攻打瓶形寨,并逐漸繞過瓶形寨,大有封死西面太行與恒山的谷口,斷絕瓶形寨補給之勢。
瓶形寨的守軍對形勢判斷很準确,在給金兵一定的殺傷之後,就向繁峙方向撤退。
這兩個指揮在撤退的時候,督促沿途的塢堡撤退。部分塢堡都服從了,扶老攜幼,牽牛趕馬撤走。但有個叫寶興軍寨的地方,主事人姓羅,拒絕全寨跟随撤走。
寶興軍寨是以前宋軍的駐軍所在,但在金兵第一次南下之時被放棄。後來代州豪強羅家占據了這個軍寨,加以修繕之後,作為塢堡。
“爹爹,孩兒不懂,為何不随着朝廷軍馬撤走。”羅家的長子羅青問自己的父親。
“兒呀,你還不明白嗎?無論是金國、宋國,他們就像這大風一樣,把什麼東西都刮走了。金國的風淩厲些,宋國的風柔和些,但實際上又有什麼區别呢。”羅家家主羅乙教訓自己的兒子。
“但大風刮過後,紮根在這土地上草木,才是這土地的主人,就像你爹我占了這軍寨一樣。”
羅青還是有點不放心:“可是,金賊實在兇猛,他們打進寨子來,爹爹孩兒興許能殺出去逃得性命,寨中婦孺可就慘了。”
羅乙笑道:“你爹我在大同的朋友,寫信來告訴爹爹,大金兵這次,不殺人,不放火,不搶糧食。”
第二天,大金兵就到了,羅乙派了羅青帶了牛羊酒水去犒勞勞師遠來的大金兵。
完顔阇母見到犒勞,親自接見了羅青,責問道:“大金兵路過貴寨,就送這麼一點酒水嗎?”
羅青出發之前,就和父親商議過,恐怕區區的犒勞填不飽金兵的胃口,羅乙便給羅青定下了步步退讓的策略。羅青便按着父親的吩咐道:“大軍過境,自當奉送糧草。隻是本寨人少力薄,隻能勉勵報效。”他這是退了第一步,提供糧草。
完顔阇母道:“這是什麼話,運内諸州都是大金的轄地,各寨都要向大金交稅,怎地提供點糧草,還好似施舍一般?”
羅青隻說本寨已經不寬裕,提供糧草已經勉為其難。
按照羅乙德布置,羅青在糧草的數目上和完顔阇母讨價還價,最後咬牙出血,這算退讓的第二步。
但完顔阇母根本不理這茬,而是勃然大怒:“我大金好心好意,要不殺人,不放火,不搶糧食。但你們這些刁民,卻連稅也不交了,真是豈有此理。”
完顔阇母乃金國都統國王,太祖親弟弟,久經戰陣,平日說話便有一股威嚴在,何況發怒。
羅青當場吓得發抖,:“就是我寨中人人食粥,也将糧草全部供給大金。”
完顔阇母道:“這才像話,盡快把糧草運來吧,本王還要去追擊宋兵。”
羅青如蒙大赦,回寨與父親商議。羅乙道:“既然他急着要糧草,肯定給予南下,把寨子裡一半,不,六成的存糧都給他送去吧。”
羅青當天晚上連夜将糧食送入金營。
完顔阇母問道:“我這裡一萬餘人,你隻給這點糧食,要本王餓肚子嗎?”
羅青哀告道:“本寨兩萬餘人,婦孺有七成,從明日起隻得人人喝粥。”
“呸,你有兩萬餘人的大寨,就算每人交一石糧食,也不至于這麼點?休得欺瞞本王。”
羅青反複哀求,完顔阇母終于松了口:“沒有糧食,便将金銀珠寶來抵用。”他随手拿起一個酒盅,“也不要多,你寨你每人交這樣大一塊金銀便罷。”
“每人一塊酒盅大小的金銀,寨子裡拿不出來呀。”
完顔阇母反複恐吓,羅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完顔阇母道:“本王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先将金銀交來,隻要數目足見你的誠心便可。”
第二天,羅青就押送着寨子中收羅的金銀去阇母寨中。
完顔阇母看到金銀數量少,半晌沉默不語,羅青在一旁提心吊膽的候着,終于,完顔阇母說道:“看來你寨中确實已經空了,就交這麼多嘛。”
羅青千恩萬謝。完顔阇母又道:“大軍在寶興軍寨耽誤了這麼久,讓各猛安謀克到寨子中歇息一番。”
羅青知道這“歇息一番”,就是要寨子中的女眷出來陪客,他正想拒絕,完顔阇母眼睛一瞪:“已經減免了貴寨的稅收,連歇息一番都不行嗎?”
羅青隻得又回去與羅乙商議。兩父子計議良久,“糧食已經出了,金銀已經給了,現在去得罪大金兵,那就什麼都白做了。”
他們決定把羅家的女眷藏起來,其他依附羅家的寨民就顧不得了。
完顔阇母帶着一幹孛堇,浦裡衍,草原蠻部的頭領和親兵們來到寶興軍寨,羅乙帶着羅青已經等在寨子門口。完顔阇母正要入内,突然想起一事:“把寨子裡的兵刃都收了吧。”
要收兵刃?
“不交兵刃,莫非想謀害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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