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伯囑咐中書舍人制詞,然後相公們傳閱,張所稱贊道:“這個字改得好。”衆人一看,原來是吧“凡有利于禦敵”改成了“凡有利于禦虜。”
制詞、書行、書讀等一系列形式走完,就要發下文書,張叔夜又問道:“學生隻是問個萬一,萬一,呼延庚拉下臉來,不要各地的支持,自帶河北兵将打來,又該如何。”
張所慨然答道:“無他,唯有城頭罵賊而死爾。”
呼延庚沒能拿到他想要的任命各路安撫司的名義,但他也不擔心,他最大的靠山是河北的保甲,而非朝廷的支持。在拿到宣撫使的告身之後,他就快馬趕回河北了。
河北已經掃平了柴、祝、盧三大豪強的勢力,将他們連根拔起,不僅僅是這三家豪強,是北到盧龍,南到德州的豪強,都要以“助賊”的名義清算。曾頭市将力量縮回滹沱河以西,算他們識相,逃過一劫。
在清算的旗幟下,河北不再承認田莊對田地的所有權,也不再承認田莊對奴仆的人身控制。願意合作的豪強,可以拿着自家田契,與各地太守協商合股辦農業會社,無非是田契折算多少股份的問題。
沒有人膽敢當面表示不合作,少部分人踴躍的加入了保甲體系,除了一起組建農業會社,還試圖在保甲體系内為自家子弟謀個一官半職,大多數人一面觀望,一面斤斤計較着自己的地契到底該怎麼折算,還有極少數人,收拾了細軟之後,有的向江南逃亡,有的幹脆跑到金兵控制區。
呼延庚一面把玩着宣撫使的大印,一面發布命令,王貫清在一旁做着記錄:
“改河北東路轉運司為河北轉運司,以轉運司為河北全境主政衙門。”
“重劃河北東路州縣,東至海,西至滹沱河,北到盧龍,南到德州,俱以郡為最高保甲單位,每郡設太守一人,太守下分列六衙主事官員,各郡設常備保安團練司一,預備團練司一,預備團僅保留七百人的銳士,戰時以各縣邑保甲指揮填充。”
“與宣撫司名義,開科取士,考取者授予銳士。”
王貫清記錄着,皺起眉頭,這三項,絕非一紙命令能夠了結,就聽呼延庚說道:“将這些送到轉運司,張運使自然知道如何着手。”
王貫清應承了,但眉頭緊皺,掩不住滿心的憂慮。
呼延庚放下手中的印信,對着王貫清說道:“叫你前來,還有一事,河北全境改保甲,那些村寨首領想要與紅巾軍結親。我不想辦成軍隊與豪強聯姻的舊模樣,因此需要将這些女子集合起來,先接受鸾閣的教育。我想你擔起這個責任。”
“教育女子?”王貫清苦笑一聲,自己何德何能,能去教導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家碧玉,“主公是要辦女塾?可請德高望重之老妪,講述《女史》、《女誡》。”
“我要講解這些何用?貫清,你不用擔心,自有夫人親自整理了教材,讓先生講述。”
“夫人整理教材?主公,不會是《綠宮緣》吧。”
“正是《綠宮緣》。要通過《綠宮緣》,培養一代自立自強的新女性。她們就是‘綠一代’。等培養好了,隻等情勢再穩一些,許多軍漢便可以成家。”呼延庚樂呵呵的解釋到。
呼延庚在王貫清謄寫好的命令上蓋上大印,讓他送到轉運司去。随後打開一張地圖,逐漸的開始想着應該處置那些不戰,不降,也不交流,閉門謝客的豪強。
“諸君,如今河北東路境内已平,而探馬告知,完顔蒲魯虎已從漠北歸來,将與完顔撻懶聯兵,不利與我,我河北該當如何是好?”呼延庚已經好久沒有主持軍議了。
“猶可慮者,”張憲在一旁補充道,“河北四大豪強叛亂之後,有些尾附之輩,逃亡滹沱河西,做了金賊的走狗,此輩本是河北的坐地虎,深知河北東路的虛實。”
呼延庚微微的皺了一下眉,張憲還是太年輕了。現在呼延庚的勢力,往小了說,也是籠罩了整個河北東路,他出面的軍議,應該是決定全軍大的戰略方向,六鎮重兵集團的調動,張憲卻在談逃走的豪強這些微操作。即使要談,也應該是如何分化瓦解和籠絡河北豪強這個大題目。
看來張憲還是缺乏經驗呀。
呼延庚把話題又扳了回來,“金賊兵力倍于我軍,要想解決金賊,唯有尋找外勢。”
“外勢?”歩鹿孤樂平跳起來:“大兄是說聯絡漠北諸部?俺願前往聯絡。”
“不是他們。”呼延庚伸手下壓,示意歩鹿孤樂平坐下,“吾為三河宣撫使,總制河北河東河西,若三河連接,自有百萬雄兵。但眼下卻被金兵阻斷。河西自有家父主持,唯河東處于金兵核心,馬防使張經制有心效仿河北,卻力有未逮。眼下當務之急,是打通與河東的聯系,将河東收到我等的體系之内。”
“河東?”張憲将河東的地圖展開,懸挂起來,這幅地圖也是根據呼延庚的華北五省地形圖而作。
“我大宋軍隊百姓,在河東隻控制着兩府:張經制所在的平陽,和馬防使在的代州。說是兩府,其實隻是兩個首縣而已,其餘下縣都為金賊所奪,張經制雖有心模仿我河北的保甲制,但苦于隻有一縣之地,不得施展。”
“若是提一軍,攻入河東,為張經制取下幾座城池,,将平陽代州連為一體,是否可行?”
斷不可行!以河北現在六鎮的常備軍,将河北西路打穿,在河東取下幾座城池,當可以做到。但要在完顔撻懶,完顔粘罕,完顔蒲魯虎三路金兵的圍攻中,保持河東不失,卻非常困難。平陽與代州,隻是沒有擋在金兵進攻的主路線上,而暫時被放過。
呼延庚沉默了,諸将也沉默了。
當初以五台為中心的晉察冀根據地,是怎麼發展起來的呢?呼延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