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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節暴雨

大宋武夫 引弓 3535 2024-01-31 01:13

  夜深了,呼延庚從王彥淑身上下來,側過身,抱了抱躺在另一側休息的高鹭。

  “鹭妹,第一次兩個人來,感覺怎麼樣?”

  “哎呀,髒死了。”

  王彥淑在一旁笑着說:“要是主母喜歡,奴婢一定把妹妹伺候得上天去。”

  高鹭不說話,王彥淑又說:“主母妹妹,我給你做滕妾吧。”

  滕者,送也,始于先秦,最開始都是正妻的姐妹之類,陪嫁過來。從血緣看,就高于一般的妾室。唐代之前,五品以上皆有滕,滕皆有品級,可授诰命。而宋代滕妾通稱,滕依然在妾之前。

  王彥淑被罰作奴婢,雖然呼延庚在内宅不講究這些,但法律地位上,王彥淑不過是呼家的财産,而不是人。

  宋代隻能有一個正妻,高鹭雖然号稱是平妻,各種禮儀也是按照娶妻的規格,但她實際上仍然是妾,如果獲得诰命之後,可以獲得滕的地位。

  高鹭和王彥淑的地位和黛絹相比,黛絹是張婵的陪嫁丫鬟,是正妻和主母的權力在内宅的延伸,當張婵不在場的時候,黛絹甚至有資格代替張婵發話。高鹭和王彥淑的地位都低于黛絹。

  王彥淑說要做高鹭的滕妾,一下子就撬動了高鹭最敏感的那根神經,隻有真正的主母,才能配有滕妾的。這等于擡高了高鹭的地位。

  高鹭不做聲,等呼延庚發話。而呼延庚現在正摟着高鹭,寵着她。雖然他對内宅鬥争非常的鄙視,認為是茶杯裡頭起波瀾的兒戲,但現在絕不會駁了高鹭的面子。呼延庚隻好說:“是啊,你嫁給我,連陪嫁丫鬟也沒帶一個,就補給你一個滕妾,好不好?”

  高鹭當然不是沒有貼身丫鬟,隻是礙于張婵的态度,都安排丫鬟嫁給呼延庚麾下的軍官了。

  高鹭嗯了一聲,從呼延庚懷裡掙脫出來,背對着呼延庚:“你們鬧吧,我要睡了。”

  呼延庚和王彥淑抱在一起,王彥淑問:“主人,我乖吧?”

  “嗯。”

  “宮裡的事情,妾身給主人安排好了。”

  “宮裡什麼事情?”

  “主人裝糊塗,最惹人愛了,都給主人謀劃好了,主人隻要按彥淑給的時間去面聖即可。”

  這時,一陣打更聲傳來,“兩更天了,主人睡吧。”

  五更天,完顔設合馬就率領騎兵出發了,他們疾馳一天一夜,直逼六安城下。看到城下突然出現無窮無盡的金軍旗幟,六安知縣六神不安,開城請降。

  而宋軍的三路大軍也在路上。

  王淵和陳粹、王彥一同帶着三萬部下,七月十二日,出發前往六安,王淵所部出發後,當天晚上,完顔粘罕才收到消息,安排布置,七月十四日淩晨,完顔設合馬已經将金兵的青旗插上六安城頭。

  此時,王淵和陳粹等部才走了不到一百裡,而六安距離廬州兩百餘裡。因為宋代大軍行軍,沿途糧草由地方供給,供糧職責的是從到達的第二天算起。

  七月十二日早上離開廬州府城肥東縣的時候,大軍吃的是由府城供應的糧食。而晚上如果到達肥西縣的地界,肥西是不管飯的。為了節省随軍押送的糧草,大軍一天沒有走出肥東的縣域,走了不到三十裡。

  七月十四日,王淵的大軍吃完了肥西供應的早飯,繼續向着六安前進。天氣越來越熱,空中,樹梢上,地上,都白亮亮的,白裡透着點紅,從上至下整個地像一面極大的火鏡,每一條光都像火鏡的焦點,曬得東西要發火。

  在這個白光裡,每一個顔色都刺目,每一個聲響都難聽,每一種氣味都攙合着地上蒸發出來的腥臭。

  每個人都仿佛被罩上了透明的罩子,行軍時口裡喘着粗氣,仿佛附在軀殼上,油膩膩的。腳心裡出了汗,把草鞋粘在一起,像踩着塊濕泥,又濕又滑。

  時間漸漸到了中午,太陽越來越熱,漸漸地,隊伍中有軍漢暈倒。

  王淵的親兵對坐在轎子裡的王淵說道:“大人,走不得了,兄弟們熱殺了也。”

  王淵坐在轎子裡,也悶得難受,眼見擺在面前的一盆冰,化作溫水。他又用毛巾自己擦了擦汗:“通知全軍,就地紮起帳篷,等過了未時再走。”

  陳粹在前面得了命令,催馬趕回來,勸說:“太尉,一歇兩個時辰,等不得也。”

  “你懂什麼,起日頭的時候大夥歇歇,天涼了加緊走路,進展還快些。”

  陳粹又争執幾句,王淵道:“陳統制着急,不若帶隊先走。本帥晚點去追你。”

  陳粹本想依言先走,但他的手下眼見王淵部休息,自己卻要頂着日頭行軍,怨聲載道,陳粹無法,也隻得下令就地休息。

  到了未時,太陽果然不見了,天上聚起了濃雲。烤人的陽光不見了,可還是悶。

  “快走,快走。”押正們揮舞着鞭子,驅趕着手腳緩慢的軍漢,催促他們排成長隊,開始進發。

  雲層越來越厚,把天都遮住了,天地間變得昏暗,仿佛黃昏時節。

  這時,起風了,先是一陣兒微風,讓軍漢們燃起希望,覺得下半天的路程不會太難熬,突然之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一陣風過去,天暗起來,灰塵全飛到半空。塵土落下一些,天上的雲更厚了。

  黑雲滿天,地上已經很黑,極亮極熱的晴午忽然變成了黑夜似的。風帶着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麼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北邊遠處一個紅閃,像把黑雲掀開一塊,露出一大片血似的。

  風小了,可是利飕有勁,使人顫抖。一陣這樣的風過去,一切都不知怎麼好似的,連大樹都驚疑不定地等着點什麼。又一個閃,正在頭上,白亮亮的雨點緊跟着落下來,極硬的,砸起許多塵土,土裡微帶着雨氣。

  有些軍漢把鬥篷拉起來,有些把頭巾又紮緊些,塵土往四下裡走,雨道往下落,豆大的雨滴中夾雜着冰雹;風,土,雨,雹混在一起,聯成一片,橫着豎着都灰茫茫冷飕飕,一切的東西都裹在裡面,辨不清哪是樹,哪是地,哪是雲,四面八方全亂,全響,全迷糊。

  風過去了,隻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底地垂落,看不清一條條的,隻是那麼一片,一陣,地上射起無數的箭頭,房屋上落下萬千條瀑布。一轉眼,天地已經分不開,空中的水往下倒,地上的水到處流,成了灰暗昏黃的,有時又白亮亮的,一個水世界。

  每一個軍漢,無論是有鬥篷的,戴鬥笠的,紮頭巾的,沒有一個人能幸免。全都被淋個通透。地上的積水早已沒過腳面,濕褲子裹住人的腿,上面的雨直砸着大家的頭和背,橫掃着人臉。

  沒人能夠擡頭,不能睜眼,不能呼吸,不能邁步。軍漢們立定在水裡,不知道哪是路,不曉得前後左右都有什麼,隻覺得透骨涼的水往身上各處澆。

  “軍令,快走。”傳令的人仿佛在天邊喊,但沒有人搭理他,大雨打得人睜不開眼,誰也看不見誰。

  将領們都失了蹤迹,仿佛被無窮無盡的雨吞沒了,有見機的什長伍長要把身邊大車上的帳篷抽出來,搭起來躲躲雨,但但多數都是連人帶帳篷被大雨拍翻在地面上,帳篷窩在水裡,一時也用不了。

  少數幾個搭起來的帳篷,立刻擠滿了人,大家穿着濕透的衣服擠在一起,每個人都好似掉進了冰窖裡,從周圍感覺不到一絲熱氣,每個人都渾身發抖。

  大雨下了整整一個多時辰,直到申時三刻才變小,又淅淅瀝瀝的下了大半個時辰。到了酉時,天色開始變暗,已經不适合行軍了。

  但即使天亮,也不能再行軍,陳粹命令全軍趕緊收集柴火,生火取暖。因為剛剛出了肥西縣境,因此今天沒有地方官管飯。軍漢們都把随身攜帶的飯團拿出來吃。

  這飯團是出發前做好的,在烈日下揣在懷裡兩天,今天又被大雨澆透,早已馊得不能食用。

  休息了一陣,陳粹派人到王淵處請求發放軍糧。

  “不是已經發了飯團了嗎?今天先把飯團吃完,明早縣府就會送糧食來。”

  陳粹派去的人道:“飯團已經馊了,不能食用。”

  “按軍法,先吃自己帶的幹糧,再吃随車軍糧。爾等敢浪費糧食,以我軍法不利乎。”

  陳粹和王彥的部下,當然也包括王淵的部下,今天被折騰得鬧事的力氣都沒有了,大家餓着肚子,草草睡下。

  王淵還留了個心眼,連夜派人去前方的六安縣城,催逼軍糧,讓縣裡送早飯來。

  到了第二天辰時,信使沒有回來,早飯也沒來。王淵心想,再等等,往返好幾十裡呢。

  一直等到中午,全無音信,王淵才下令從車上解下軍糧做飯。大夥兒吃完飯,總算恢複了些精神頭,已經過了午時。

  王彥感覺有點不對,建議王淵派出探馬。大軍在未時頂着日頭開拔,行進了十餘裡,前方幾匹馬疾馳而來。

  “是中午派出的探馬。”王彥道。

  這幾匹探馬到了王彥面前,跳下馬來。

  原來他們到達六安城下的時候,一小隊金軍騎兵從城裡沖出來,給了王淵一個下馬威。除去他們幾人,其他人被金兵追殺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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