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穆藹的死,蕭沐浔說不出來是什麼體會。他是一個背叛者,就是他,導緻了自己那麼多兄弟被屠戮殆盡,也是他,親手殺死了一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卻間接的救了蕭沐浔的命,而且也間接的為蕭沐浔而死。禅宗重頓悟,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個人最後的善念和改過難道真的可以彌補他所犯的一切罪責嗎?即使穆藹為此付出了生命,但因他而死的卻不止一條人命。
蕭沐浔心裡亂糟糟的,此時楚天舒和巫尹已經沖過去了,而尚婉清卻留在自己的身邊。
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來,自己心裡想的什麼,她都懂。
趁别人不注意,尚婉清輕輕的捏了捏蕭沐浔的手,然後用唇語說:“不可沖動,靜觀其變。”
蕭沐浔沒有說話,隻是看着巫尹和楚天舒的背影。
“怎麼樣,還有沒有救了,”巫尹胡亂的摸着穆藹的脈搏和脖頸,“張千裡你快想想辦法。”
穆藹的兇口正汩汩的流淌着鮮血,眼神非常的渙散。不過,他的嘴唇還在掙紮的蠕動着,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楚天舒連忙拔下手腕上佩戴的針囊,然後紮在了穆藹兇口邊的幾個穴位上,試圖保留住他最後的一口氣,這樣,可以讓他多活幾分鐘,說完最後想說的話。楚天舒的動作很麻利也很迅速,穆藹的眼神一下子有了些光芒。
“他說什麼,”巫尹焦急的問楚天舒,“還能不能讓他多活一會兒,他的聲音太小了又模模糊糊的。”
楚天舒立刻搖了搖頭。
實際上,他已經聽見了穆藹所說的話,這樣的話,怎麼可能再讓巫尹聽到,又怎麼可能讓穆藹活下去呢?楚天舒立刻拔掉了所有穴位上的針。
穆藹說:“那個侍衛,就是蕭沐浔。”
楚天舒利索的收拾好了自己的金針,然後看着穆藹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消散,最後,他的身體也開始僵硬冰冷。他本來就不應該活着,楚天舒想,如果他不是選擇自殺,蕭沐浔和尚婉清也會動手除掉他。自殺,不過是謝罪的一種方式罷了。誰料,這個家夥臨死前還要做這樣的事情,難道是又覺得對不起神殿了麼,這些事情楚天舒不管,他隻知道,此次來神殿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不管清楚了奸細,而且被抓住的犯人也已經死去。現在他們沒有被縛住手腳的理由了,尚婉清和蕭沐浔也足夠安全。
“真是掃興,”巫尹失望地說,“早知道就不把這個家夥帶過來,現在我怎麼像大巫師們交代?這也就罷了,可神師那裡,唉,都怪這個家夥。”
說着巫尹狠狠的踹了踹死去的穆藹的屍體。
“神師已經閉關,”楚天舒似乎對那屍體有些嫌惡,他站了起來,“這件事情應該不怎麼會追究,隻是個小人物罷了。隻是,那蕭沐浔的下落..還得靠巫尹大人多費心了。”
巫尹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派出去追其他巫靈國太子近侍的人還沒有回來,不知道會不會有結果。唉,我要去像青陽大巫師彙報一下,看看能不能用一些回魂術。若是可以的話,哪怕把他的魂魄拘回體内幾分鐘也好,這樣的話我們就能知道更多的秘密了。”
尚婉清看了看蕭沐浔和楚天舒二人,知道他們兩人和自己心裡一樣,也都有些緊張。她并不确定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這樣的巫術存在,若是有的話,他們這些普通人可沒有辦法阻止。看樣子,楚天舒也沒有别的好辦法。
“彙報青陽大巫師要緊,”楚天舒立刻說,“我們這就回皇宮複命。”
巫尹無奈的歎了口氣:“張大人自便。”
說罷,便帶着幾個下級巫師離開了。刑房裡空蕩蕩的,隻留下楚天舒、蕭沐浔和尚婉清,以及兩具已經徹底冰冷的屍體。
“真的有回魂術這種東西麼,”尚婉清忍不住小聲問,“可以把死者的靈魂叫回來?”
“一種邪術,”楚天舒低聲快速的說,若不是離的很近幾乎聽不清楚,然後他又恢複了正常的音量,“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去再說。”
三人按照原路,不消片刻就返回到了皇宮中楚天舒的住處。
“你還沒說回魂術是什麼東西,”尚婉清不依不饒的問,“真的有這種東西。”
“在傳說中有,”說話的是蕭沐浔,“而且是在幻西國發生過一次大型的招魂活動。”
楚天舒點點頭:“很多很多年前,發生過皇族子弟争搶皇位的事情,因為國主還沒有來得及立遺诏就駕崩了,而且,皇子又特别多,因此國内一片大亂。”
“這時候一個小巫師号稱自己能夠請回先皇的魂魄,”蕭沐浔接着說,“讓他說出自己的合法繼承人究竟是誰。”
楚天舒歎了口氣:“當時國家舉行了很大的祭祀儀式,小巫師真的把先皇的魂魄請了回來,然後國内的争端結束,新皇登基。這位新皇帝也就是我們這一脈的始祖。也正是他,請那位小巫師做了幻西國的國師,又被封為神師。接着,那小巫師建立了現在的神殿。”
“原來是這樣,”尚婉清說,“這麼說,回魂術真的存在喽?”
楚天舒搖了搖頭:“這是神殿自己所說的故事,國家的正史中并沒有這件事情的記載,其實,國家的正史中幾乎沒有任何神殿建立的記載。而在那以後,回魂術這樣的東西也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讓死者回來,不是一件好事情麼?”
“你真的覺得是好事麼,”蕭沐浔看着尚婉清,“讓死人複活,就會讓活人擔憂。”
“後來那位複活的皇帝怎麼樣了,”尚婉清突然問,“繼續回來做皇帝嗎?”
楚天舒和蕭沐浔相視一笑。
“新皇帝不可能讓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在這世界上,”楚天舒說,“你明白了吧。死人一旦回來,會說出很多秘密,還會占領活人的位置。整個世界會陷入陰陽混亂的境地。你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生還是死,你也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人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所以,我們都是極力避免回魂術的。這一次,巫尹突然提到回魂術,不知道是神殿重新找回了回魂術的使用方法,還是讓它蟄伏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成為秘而不宣的真實存在。”
尚婉清有些明白了,點了點頭。這就好像科技一樣,有的時候讓人欣喜,而另一些時候卻讓人恐懼。
“不過,今天的事情還算是完成了,”楚天舒笑着說,“你們兩個人是安全的。”
蕭沐浔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他盯着楚天舒的身後:“窗外似乎有人。”
楚天舒愣了不到一秒種,便一下子跳了出去。整個過程非常迅速,屋外的人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楚天舒制服了。
可不久就聽到楚天舒非常驚訝的說,“怎麼是你?”
蕭沐浔和尚婉清出去之後,看到被楚天舒抓住手腕的是一個一襲夜行衣的女子,而且,尚婉清驚訝的發現那人竟然是月舞。
“月舞!怎麼是你!”
月舞防備的看着這三人,尚婉清立刻就意識到了,自己和蕭沐浔都帶着人皮面具,怪不得她會是這種表情。順着月舞看過去,她手上還有一隻安靜的信鴿。難怪,她應該就是用這種辦法找到自己的吧。
“是自己人,”尚婉清急忙說,“先把他帶進來吧。”
楚天舒和月舞兩個人相互戒備的看着彼此,最終還是進了内屋。尚婉清立刻請楚天舒除去了自己的人皮面具,然後和月舞相認。
“小姐!”月舞驚喜的看着她,“真的是你!我放出鴿子想碰碰運氣,沒想到她一直在這裡盤旋,沒想到,真的讓我找到你了!”
“你怎麼樣,”尚婉清擔心的看着月舞,她愈顯得清瘦了,“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月舞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楚聞鈞最近不允許陶太妃的人來拷問我,反而是以禮相待。我猜,他應該是想拉攏我吧。”
尚婉清這才放心的點點頭:“你不要太過于拗着他,這樣我們才能裡應外合。”
“小姐,我這次着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訴你。”
楚天舒看了看月舞,突然說:“你們在這裡說話,我出去看看。”
“好,”尚婉清又看着月舞,“你說吧,這裡很安全。”
“楚聞鈞,這些日子總是會神神秘秘的獨自去一個地方,”月舞滿臉的憂慮,“就連小太監都不讓跟着,我懷疑,他應該是跟神殿的人秘密相會。”
尚婉清疑惑的和蕭沐浔對視一眼:“這不太可能吧,楚聞鈞不是已經公開的和神殿的人走在一起了麼?難道還需要這樣神秘?我那天在陶太妃的寝宮中,看到他已經和白羽談過話了,完全不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