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婉清拿起信,隻看了一眼便可以确認,是千雪的字迹。
“娘娘,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我已經在宮外了,請娘娘不要派人去找我。我此去吳國,若是找到許笙的話,一定會給娘娘送信的。至于小妞妞,便是我不說,我也知道娘娘會照顧好她的。如果我跟許笙都沒能回去的話,請娘娘不要告訴她真相,讓她快樂地長大。”
小梅已經跪下來了,泣不成聲,“娘娘要責罰,奴婢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尚婉清收了信,“她去了多久?”
小梅哽咽道:“已經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公主跪下來求奴婢,她說她願與許将軍生死同穴,奴婢實在……實在不忍心。”
“起來吧。”尚婉清歎了口氣。
已經過去一炷香的功夫了,想必千雪是跟在出宮的女眷後頭混出去的。宮裡一向嚴進寬出,又都是進來喝滿月酒的大臣家眷,進來的時候已經盤查過一回,出去的時候想必就松了許多,不然看到千雪,早就有人來報了。
“你對公主一向忠心耿耿,在公主回來之前,且跟在小郡主身邊伺候吧。”
小梅連連磕頭,“謝娘娘恩典,謝娘娘的恩典。”
尚婉清收好信,先去看了小妞妞,大概是換了地方,她哭了幾回,禦醫開了些安神的藥,喝下去之後終于睡得安穩了,隻是眉頭皺巴巴的,似乎夢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想你娘親了吧?”尚婉清心疼地抱着她輕聲哄。
待她熟睡之後,春和這才将她抱回去。
蕭沐浔恰好過來了,“千雪留書出走了?”
“是啊,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決絕,連孩子也不顧了。”尚婉清有些自責,“我早該發現她情緒不對了,可惜追出去已經太遲了。”
“怎麼能怪你呢!”蕭沐浔扳過她的肩膀,“誰也沒想到她的脾氣會這樣倔強。這樣吧,我派多幾個人去追,一旦追上了,便是使些強硬的手段也要将她帶回來,可好?”
尚婉清搖頭,“沒用的,追上了她也不會跟着回來。她隻聽我的話,若是我去的話,興許還有幾分的把握。”
“不行。如今吳國的狀況不明,末兒跟左洋已經失了蹤在前,又有許笙出事在後,無論如何朕都不會讓你冒這個險的。”
尚婉清試圖說服他,“我隻是去找千雪,隻要不涉及吳國的内務,他們一定不會注意到的。找到千雪之後,我就立刻帶她回來,我的身手你還信不過嗎?”
“朕知道你跟千雪情同姐妹,但是如今我們并不能确定,吳國的陰謀到底是針對他們自己人,還是針對我們國家,所以你作為一國之母,絕對不可以以身涉險。再一個,就算讓你去了,你也找到千雪了,你就有完全的把握将她帶回來?”
尚婉清不甘心,“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送死。”
蕭沐浔歎了口氣,“那兩個孩子呢?千雪将孩子托付給你,便是不願意你跟着去涉險,若是你也出事了,兩個孩子怎麼辦?”
“不會的。”尚婉清語氣已經有些松動了,“再說宮中有那麼多人,怎麼會照顧不了兩個孩子?”
蕭沐浔扣住她的手,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那朕呢?你把所有人都考慮了,卻單單沒有提到我。若你出事了,朕該如何?”
尚婉清一時啞然,繼而堅定道:“我不會出事的,我保證。”
“拿什麼保證?”蕭沐浔苦澀一笑,“即便隻有萬分之一的危險,我也不允許你去。婉清,再給我些時間,等我查清楚了,我們再商量好嗎?”
蕭沐浔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尚婉清隻得應下。
隻是到底存了心事,一整夜都沒睡好。第二日,蕭沐浔一早去了禦書房,他派出去的暗探傳了些消息來,隻怕跟吳國有關。
尚婉清一大早起來便去看小妞妞,大概知道身邊的人不是她娘親,小妞妞似乎有些不安,人蔫蔫的,奶也喝得不多,就是逗了也不怎麼笑。
瑞臨小尾巴一樣跟在尚婉清後頭,伸着手想跟小妞妞玩。
尚婉清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撫道:“妹妹病了,等妹妹好了之後再跟你玩好不好?”
瑞臨鄭重地點頭,還捂住嘴巴,生怕吵到小妞妞一樣。春和忙過來,帶了瑞臨到禦花園放紙鸢。
小妞妞才剛睡下,便有宮女來報。
“孫家的姑娘求了好久,想見娘娘一面。”
尚婉清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孫家姑娘?”
身邊的宮女提醒她,“就是上回賞花要了娘娘那盆牡丹的那個姑娘。”
尚婉清頓時笑了,“本宮想起來了,她不是在佛寺裡為母祈福麼?怎麼求到你們上頭了?”
宮女忙解釋:“孫夫人日日進宮來,都讓春和姐姐給回了。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次竟然自個兒跑過來了。奴婢想着人都來了,便來禀告一聲,看娘娘見或是不見。”
“收了人家的好處了?”尚婉清心知肚明。
她一向仁慈,小宮女倒也不敢隐瞞,推了推手腕上的金镯子,“孫家姑娘硬是塞過來,奴婢推辭不過,也怕在門口推來推去引起争執就不好了。若是娘娘不見,那奴婢便去把這镯子退了。”
尚婉清抿了口茶,這才道:“纖纖素手,合該配個镯子。”
小宮女大喜,跪下磕了頭,這才道:“奴婢這就去請她進來。”
不多時,孫沁兒便走了進來,在尚婉清三步的地方停下,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這一次跟上次不同,上一次她雖然打扮得素淨,身上的首飾料子卻都是上品。而如今,除了方才賞了小宮女的那隻镯子,就隻有發間一隻步搖。
“你不是在寺中修行麼?”尚婉清挑眉看她。
孫沁兒眼眶頓時紅了,“娘娘,寺中生活清苦,我實在挨不過了。母親說了,隻要娘娘消了氣,我便能從寺中回家,我進宮來,便是來求娘娘的原諒。”
尚婉清挑眉,“你這話說得本宮都糊塗了。”
孫沁兒輕拭淚水,“那日我在禦花園中沖撞了鳳儀,娘娘生氣也是應該的。隻是娘娘,娘娘為何那麼狠,竟找人毀我清白!”
尚婉清這下真是哭笑不得,“孫姑娘倒是說說,你做了什麼事倒值得本宮去毀你清白?”
孫沁兒臉一紅,似乎想到什麼,咬着唇不開口。
尚婉清也懶得再跟她說,“當日冒犯孫姑娘的人已經抓到了,若是你願意,可以去與他們當面對質。如果沒有其他事你就回去吧,今日的事本宮且不跟你計較。”
孫沁兒看她理直氣壯,心下也有些膽怯,莫非母親猜錯了,當真是趙家找人做的?
她正欲開口,便有内侍進來,“娘娘,皇上命人做了些點心過來,讓奴才囑咐您,切勿隻顧着小郡主而忘了用膳。”
“知道了,且放着吧。”尚婉清确實沒什麼胃口。
一旁的孫沁兒怔住了,終于意識到她一直以來回避的問題了。皇上對皇後如此關愛,他的心裡又怎麼會容得下其他人?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自作多情,皇上對她毫無情意,所以皇後設局陷害她也就不成立。
原來不過她的庸人自擾罷了。
“沁兒明白了,今日莽撞,娘娘仁慈才不怪罪。”行了個大禮,孫沁兒轉身打算離開。
尚婉清到底有些不忍,“且先回去吧,待外面風聲平息之後,讓你母親為你尋一門合适的親事,到時候本宮賞你一個恩典。”
孫沁兒感激不已,伏身拜了三拜,這才轉身離開。
尚婉清招過方才的内侍,“你一向跟着皇上,今日暗探傳來的消息到底說了些什麼?”
内侍想了想,“奴才也沒聽到全部,隻知道皇上發了好大的火。好像是吳國的事,說是那裡正在内亂,皇帝已經被殺了,而太子殿下被人囚禁起來。其他的事情奴才便不知道了。”
“行了,下去吧,方才孫家姑娘的事不用跟皇帝提了,徒增他的煩惱罷了。”
“奴才省得。”
晚上蕭沐浔回來之後,尚婉清上前為他更衣,“暗探報的消息是否屬實?”
蕭沐浔點了點頭,“左洋和末兒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這才隐匿起來。可能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導緻他們無法送出消息。許笙那裡則是查出了些端倪,這才被人視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
“這樣看來,吳國如今就是龍潭虎穴了。”
蕭沐浔點了點頭,“沒錯,所以朕必須走一趟。”
“皇上!”尚婉清眼裡滿是不贊同。
蕭沐浔制止住她,“你先聽我說,敵人在暗咱們在明,與其再過去背腹受敵,不如正大光明過去,以國君身份去訪問吳國,他們就算想要動手,也不敢明目張膽。”
“出訪?”尚婉清想了想,“這倒是個好主意。皇上打算何時出行?”
蕭沐浔遲疑片刻才道:“信我已經派人送去吳國了,明日便可以出發。隻是皇後,這一次朕出行,必定要留一個人在宮裡,還有兩個孩子,也需要人照看,所以你……”
“皇上不願意我一個人去,如今卻要自己去冒險。”尚婉清搖頭,“我不答應。”
蕭沐浔也有些苦惱,“婉清,我這次去是九死一生,若你也跟着去,我還要擔心你的安危。你就留在家裡,讓我安心可好?”
“那皇上又可曾想過,皇上自己去,我難道就能安心了?”
蕭沐浔卻難得一次這麼堅持,毫不妥協,“朕已經吩咐下去,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
尚婉清皺眉,随即歎了口氣,“算了,我說不過你。”
蕭沐浔松了口氣,“朕會帶着暗衛過去的,放心。”
第二日一早,蕭沐浔打算趁着還有些時間,想與尚婉清和孩子好好說說話,畢竟這一次不知道要去多久。
“皇後呢?”
春和忙上前一步,“方才孫家姑娘來了,似乎是想跟娘娘求個恩典,現在娘娘正與她在暖閣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