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婉清看着于大夫笑了,“于大夫知道我的身份了?”
于大夫故作不知,“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
尚婉清坐下來,“若于大夫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又為何會問我這樣關乎天下百姓的問題?我若隻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整日于深閨之中,這樣的大道理我又怎麼會知道?”
于大夫哼了一聲,“還是瞞不過你。不錯,我确實早就知道你的身份。隻是在我這,身份卻不是頂有用的,這點你也清楚。”
尚婉清點頭,“領教過了。”
于大夫更加理直氣壯,“既然如此,你可想好對策了?”
尚婉清想了想,這确實是遲早要解決的問題。她與蕭沐浔在很早之前就意識到這個問題,隻是一直錯不開手來處理。
今日被于大夫這麼一提醒,尚婉清倒想起在現代的一些措施來。
“于大夫,不瞞你說,這個問題我也曾經考慮過,我認為國家可以建立一套基礎醫療保障制度。”
“基礎醫療?”于大夫來了興趣,“你說得詳細些。”
尚婉清讓小童拿來紙币,寫寫畫畫,指給于大夫看,“目前大部分地方的百姓都能吃飽飯,但是一旦生病了,這花費的銀子卻是個天數。我的想法是,在各個城鎮設立一些醫療點,由國家委派大夫過去坐診,所有需要的草藥、醫療器具都由國家統一提供。而百姓通過登記之後,所有年收入在十貫錢以下的,隻要每年上繳一兩銀子,就可以不限次數的、免費地看病抓藥。”
于大夫瞪大雙眼,将尚婉清的話嚼了又嚼,半響才撫掌,“妙,實在是妙計。這樣一來,百姓隻要花費一兩的銀子就能看病,而國家也隻需要貼補一部分的銀錢就行了。”
尚婉清點頭,“當然了,若是百姓交不起這一兩的銀子,隻要證實确實是家境貧寒的,也可以拿草藥來抵,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這是我與皇上緻力想要做到的。”
于大夫連連點頭,“這真是民之大幸。”
說着走下榻,給尚婉清行了一個大禮,“娘娘與皇上确實是心中有百姓的,老夫多疑,在這裡給娘娘賠不是了。”
尚婉清急忙上去扶住他,“于大夫多禮了,若不是于大夫點醒,我确實也沒想到這個問題已經如此嚴重了,倒要多謝于大夫的指點之恩了。”
于大夫哈哈大笑,“好說好說。童兒,給我把藥箱子拿來,咱們出診去。”
小童早已經準備妥當,“老爺,我瞧着你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回來的,便自作主張給您帶了幾身衣衫。隔壁張大哥那裡,我也關照過了,這幾日的病人便先由他照看。”
“就你機靈。”于大夫指着他笑罵,臉上卻沒有一絲不高興。
小童也不怕他,跑到尚婉清身邊,“我方才聽老爺叫您娘娘,您是皇後娘娘嗎?那我也能跟着進宮了嗎?真是太好了,日後我還能跟那些上門找茬的潑皮說,‘我也是進過宮見過天顔的人呢’!”
“多話!”于大夫怒斥了他一句。
尚婉清笑着擺手,“不礙事,這童兒活潑有趣,也是于大夫才調教得出這樣的孩子。”轉過頭看向小童,“以後若有人跟欺負你們,隻管報上我們的名号來。”
“多謝娘娘!”小童喜不自禁,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尚婉清身後。
三人快馬加鞭,很快便回到宮裡。
“娘娘可算是回來了。”春和一臉着急迎上來,“公主那裡看着越發不好了,小梅都來報了兩次。娘娘和皇上都不在宮裡,奴婢也不敢做主。”
“我已經請了名醫過來,這裡有我,你且去看着瑞臨吧。”
春和應下了,轉身離開。
尚婉清和于大夫一路直達千雪的宮殿。
“娘娘可算是來了,公主殿下肚子一直疼。”小梅臉都白了。
尚婉清示意她下去打些熱水來,屏退其他閑雜人等,隻留下伺候的宮女和有經驗的産婆,轉頭看向于大夫,“這裡便交給于大夫了,産婆也在這,要她做什麼您隻管吩咐。”
于大夫也不多話,伸手給千雪搭了脈,“脈象這麼亂,看來得趕快了,産期也在這幾日吧?”産婆忙應了“是”,于大夫想了想道:“我先用針灸幫她把穴位打開,你過來配合我幫她按摩。隻是這樣一來,産期可能會提前。”
“沒關系,于大夫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隻要大人跟孩子都平安就好。”尚婉清握住千雪的手,果斷地看向于大夫。
“過了老夫這手,還沒有撿不回來性命的。”于大夫說話的當口已經開了藥箱,拿出一整套的針來。
“娘娘可否到外間等候?”于大夫見千雪一直握着尚婉清的手不放,不由地開口,“娘娘在這裡,公主殿下便分神,該使力的地方不使力,不該使力的地方胡亂使力。”
尚婉清相信于大夫的判斷,轉頭對千雪道:“别害怕,你跟孩子都會沒事的,相信于大夫好不好?”
千雪的眼淚已經出來了,斷斷續續道:“娘娘,我隻有一個請求,若是我跟孩子……請你一定要保住孩子,娘娘……”
尚婉清還沒開口,于大夫已經皺起眉來,“胡說八道,你這是信不過老夫的醫術了?老夫這還沒出手呢就在這裡交代後事,沒得晦氣。告訴你,老夫可還幫着人起死回生呢,區區生一孩子而已。”
尚婉清也忙道:“是啊,你相信于大夫,他的醫術不在江城之下。”
千雪這才慢慢松開了手。
尚婉清帶了小梅出來,“你去廚房要寫小點心來,要好吞咽的,另外備些參片一塊兒送進去。”她記得當時她生産之時江城就這麼交代過。
小梅出去了,尚婉清又喚了身邊的小宮女來,“熱水一直燒着别斷,剪子、帕子一應物件都備齊,派兩個機靈點的在門口等着,于大夫那裡少什麼東西隻管去辦。”
這麼一通吩咐下來,整個院子裡都井井有條起來,衆人霎時間就有了主心骨。
“皇上還沒回來嗎?”尚婉清問了一向在前朝當朝的内侍。
小内侍搖頭,“還沒有,皇上吩咐過的,娘娘若有什麼事吩咐,隻管讓小的去前頭禀報。”
尚婉清想了想,道:“你将公主的事情告訴皇上一聲,若他實在不得空回來,便讓他給許将軍去信,好歹知會他一聲。”
“小的知道了。”
小内侍也是機靈,知道這是極要緊的事兒,得了信便一路快跑出宮。
過了一會,小梅拿了吃食過來,送到千雪的寝殿裡面,半響又急匆匆跑出來。
尚婉清眉間一跳,“怎麼了,可是公主殿下吃不下?”
小梅搖頭,“這倒不是,公主殿下被于大夫命令着吃了好些。就是于大夫說……說娘娘偏心,怎麼也不給他備上一些。”
尚婉清哭笑不得,“這可不是急暈頭了麼?!你快去禦膳房,于大夫想吃什麼就給做什麼。”看于大夫這麼輕松還跟她讨要吃的,看來情況真的有好轉了。
小梅得了吩咐立刻下去辦,這邊春和也過來了,“娘娘,公主殿下如何了?”
尚婉清搖頭,“于大夫在,應當無大礙。你怎麼來了?”
春和忙道:“方才小皇子殿下一直叫娘娘,奴婢哄不過來,這裡人多嘴雜,奴婢也不敢把小殿下抱過來,生怕唬了他,這才過來尋娘娘。”
尚婉清看了眼千雪寝殿的門口,轉頭對春和道:“你幫我在這裡守着,有什麼情況及時跟我彙報,我去看看瑞臨。”
“娘娘快去吧,這裡奴婢看着就好。”
尚婉清又吩咐了幾句,這才往瑞臨那裡去。
才進門,便看到軟榻上的瑞臨正在幹嚎着,幾個奶娘都束手無策。
見到尚婉清,瑞臨轉了轉滴溜溜的大眼睛,哭聲瞬間小了許多,哼哼唧唧的别提有多委屈了。
“瑞臨這是怎麼了?”尚婉清知道今日冷落了他,拍着他的小臉蛋哄着。
小皇子搖搖晃晃站起來,“涼涼……”
奶娘忙道:“小殿下這幾日見不到娘娘,公主殿下也沒有過來,想來小殿下是想得緊了。”
尚婉清搖頭笑,“才這麼大點人,就知道記挂着你千雪姑姑了?”抱起瑞臨輕輕晃了晃,“瑞臨今日要乖乖的,你千雪姑姑要給你添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妹妹……”瑞臨口齒不清。
尚婉清一愣,“瑞臨剛剛說什麼了?”
“嗚哇――”瑞臨含着自己的手,就在尚婉清要放棄的時候,他忽然又道:“妹妹妹哇……”
“難道小殿下這是在說公主殿下将會剩下一個小妹妹?”有奶娘忍不住猜測道。
尚婉清還未來得及說話,春和便急沖沖跑進來,“娘娘,娘娘,公主殿下産下一個女兒,母女平安。”
尚婉清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來,高聲道:“大喜事,所有宮人賞一個月月銀,伺候千雪的賞多一個月的。”
所有人都露出喜色來。
尚婉清抱起瑞臨,“咱們小瑞臨這是鐵口直斷呢。來,咱們去看看你千雪姑姑。”
待尚婉清回到千雪的宮殿,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于大夫也帶着小童下去休息,孩子被洗幹淨了,包裹得嚴嚴實實地,放在千雪床榻上。
千雪的臉色看着雖然有些蒼白,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轉過頭久久地凝視她的女兒,一刻也舍不得轉開眼。
尚婉清笑了,“瑞臨來看他的小妹妹來了。”
千雪這才看到尚婉清,眼眶一紅,“娘娘,我如今才知道做人娘親的滋味了,那真是恨不得所有災難厄運都替她受了。現在想想之前,我真是有些後怕。”
“你知道就好。”尚婉清點了她一句,“隻是如今都好了,可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千雪點頭,“再不會了。”
正說着話,門外的小梅進來道:“娘娘,公主,皇上特地趕回來了,已經進了宮,待換了衣衫便來看公主。”
尚婉清笑了,“好。”轉頭看着千雪,“你且放心,我已經讓皇上去信給許将軍,知道你們母女平安,他必定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