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錫在祈求上天,而高俅同樣也在祈求上天。
從梁山泊到和蔡鎮足足有四五十裡的距離,高俅所帶的五千西軍還好說,這部士卒韌性十足,乃是一流的精兵,但是唐斌的萬餘部下就難了。
唐斌的部下本就是以抱犢山的土匪為主,無論是軍紀還是戰意都遠不及西軍。
平日裡行軍還好,那會兒還有軍官約束。現如今從唐斌以下,沒有心思管隊伍,都是一心的逃跑,整個隊伍綿延了六七裡,漫山遍野都是官軍。
再加上倉皇出逃,衆人都餓了一天有餘,或搶,或殺,弄得整的濟州城往西的數個村子怨聲載道。
高俅本身就有傷,加上于路颠簸也有些撐不住了,對着時刻侍奉在左右的唐斌道:“唐将軍,找個地方歇歇腳吧,你看将士們都成什麼樣子了,萬一梁山賊人殺來可該如何是好啊!”
劉光世留下的部将叫王德,因為此人作戰勇猛,殺人如麻,得了個綽号喚作王夜叉。
不等唐斌回話,王德搶先道:“高太尉,咱們這是要去哪裡?我家三将軍在何處?”
高俅不願意得罪這員悍将,溫言道:“王将軍,我已經派人讓劉延慶将軍去救劉光世了,不用擔心。隻是我軍初敗,還是找個落腳的地方,整頓一二才好啊!”
王德心中惱怒,心道:如何敗了?還不是你臨陣脫逃!别的不說,就說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四千馬軍,若是我為主将,定能殺他們的片甲不留!
可惜的是,王德也是想想罷了,臉上卻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悅,連聲道諾。
唐斌苦笑一聲,對着高俅拱手道:“太尉,快到和蔡鎮了,不妨暫且堅持片刻。”
高俅冷哼一聲,對着兩人道:“别的不說,先給我尋些吃食吧,餓着肚子如何能行的了事?”
其實高俅算不上餓,但是看到士卒們就地在路邊弄一些吃的,實在是有些想吃點什麼。
王德對于這般事情不太感冒,輕拍馬匹,退回來軍陣之中。
那身後的四千梁山軍馬如噎在喉,實在令人不敢大意。
唐斌心中卻笑開了花,這會兒給太尉整些吃食,還怕此人日後會忘了自己麼?恐怕最少也得是個兵馬都監
唐斌越想越開心,派出數十員親衛去尋吃食。
這幫親衛那裡去?還不是在軍中直接開搶,從張三手裡搶隻雞,從李四手裡搶數枚雞子罷了。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唐斌就給高俅整治出了一頓還算豐盛的菜肴。
平日裡脍不厭精的高俅也顧不上食物上面的灰塵,抓起來就吃,吃了幾口過了過嘴瘾才對唐斌道:“我吃飽了,唐将軍拿去賞給下人吧。”
唐斌的親衛多是桀骜不馴之輩,聽聞高俅這樣做賤人實在有些氣憤。
唐斌一個眼神瞪過去,衆人紛紛不敢言語,拔山力士唐斌的名号還是十分響亮。
高俅吃飽喝足,心中有了着落,況且這梁山的軍隊都被自己甩在了身後,心中十分安甯,坐在攆上面,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高俅醒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聽得到附近有嘩嘩的流水聲,伸了個懶腰,高俅對着身邊的衆人道:“到哪裡了?”
唐斌卻已經不再高俅的身邊,侍奉在旁邊的是乜恭,此人也有個綽号,喚作劈山力士。見高俅問話,乜恭急忙回道:“太尉,我們剛到五丈河,哥哥他們去找船隻渡河,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對面和蔡鎮。”
高俅點了點頭,卻想起一件事來,先前自己傳訊給牛邦喜劉夢龍,讓他們來五丈河,不知為什麼還沒來。
難不成被梁山賊人中途劫了胡?
高俅越想越心驚,倘若真被梁山劫了胡,恐怕此地已經不安全了。
想罷,高俅對着乜恭道:“乜将軍,你速速去讓唐将軍他們回來,咱們換個地方過河!”
乜恭剛想回話,那邊就有人呼喊道:“有船隻了!有船隻了!”
高俅雖然心中犯疑,但是想及梁山并沒有那麼多的軍馬也就稍微平複了下心神。
不多時,那崔野就劃着一艘小船,手舉着火把到了高俅面前道:“太尉,如今就找到了這麼幾艘小船,不妨太尉先過去,将士們泅水過去便可!”
高俅心中對于前方沒有什麼把握,便道:“将士們不過去,我怎麼能過去?讓将士們先走!”
崔野暗中撇了撇嘴,這一路上還不是你高太尉一人在前,如今反倒大發起來了,莫不朝廷的太尉也怕黑?
崔野越想越想笑,怕在高俅面前出醜,連忙道:“既然如此,小人就知會哥哥一聲,再安排渡河。”
高俅故作威嚴的點了點頭。
崔野越發的對高俅産生了幾分輕視,原來恁地高太尉也會這樣膽寒啊……
那邊崔野将事情的經過,對着唐斌訴說了一遍,這唐斌也突然對于前面産生了一絲懷疑。唐斌急忙對崔野道:“你去講王德請來,不妨讓他先來探探路。”
崔野急忙領命,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就将王德請到了唐斌面前,唐斌笑呵呵的道:“王将軍,貴軍勞累了一天了,也該我軍在後面和敵人對峙了,你我兩部先換過來吧?”
王德不明就裡,冷哼一聲,道:“如今天色已經全黑了,你又想換,真當我王德是傻子麼?這樣吧,從現在開始,到我軍安全之前,都交由你軍斷後!我部身為主力,自然要保持戰力。”
出于天生的職業歧視,王德對于這幫土匪出身的官軍實在沒有半分好感,因此連一個笑臉都沒有。
唐斌連連賠笑,若不是西軍戰力驚人,恐怕自己等人早就小命休矣!
更何況此次又得讓這西軍探路,若是不再給個好臉實在有些過分,便道:“王将軍所言甚是,就依王将軍!”
王德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厮到還上道,自己坐到了那艘小船上,開始指揮士卒過河。
這五丈河舊稱廣記河,始于唐朝,到了宋朝,黃河屢次泛濫,不光造就了水泊八百裡,還讓五丈河水道變得極淺,最淺的地方,不過膝蓋。
王德帶領着部隊剛渡過河,劉光世大喜過望,急忙也指揮士卒過河。
王德坐在岸邊百般寂寥,忽然聽聞眼前有人說話,接着是三十兩兩的亮光在眼前亮起,不過是準瞬間,岸邊點起了數百個巨大的火把,照的王德不由得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