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日了,蕭巋始終都覺得像在夢中一樣。
自己從江陵千裡迢迢來到長安觐見周武帝,可武帝宇文邕隻是與自己打了個照面,連話也顧上說。打這以後,武帝再也沒有召見蕭巋,眼看着歸期已至,這讓他多少有些郁郁寡歡。
張天健知道蕭巋的心思,但他并不着急,隻是讓蕭巋放下心來,并且還向蕭巋信誓旦旦地保證:武帝宇文邕肯定會再次接見他的。
蕭巋隻當這是張天健的安慰之辭,并未當真。
不僅是蕭巋,就連蕭琮也是不信。
張天健故技重施,又要與蕭琮打賭,蕭琮當然不甘示弱,剛剛應諾沒多久,便有宮中侍者傳來武帝口谕:傳蕭巋今晚參加武帝家宴。
蕭琮得知這一消息,立刻成了霜打的茄子,怏怏不樂起來:貌似自己與張天健打賭,從來就沒有赢過。
武帝果真要接見自己,而且還是在家宴中接見自己,這讓蕭巋又驚又喜。
之前,沒有得到武帝的接見,蕭巋覺得不痛快,而如今武帝接見自己了,蕭巋卻更加忐忑不安了,在武帝的家宴上,他不知自己将如何自處。
無奈之下,蕭巋隻有求助于張天健。
張天健為蕭巋整整排練了一個下午,甚至連該說的每一句話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盡管如此,蕭巋還是覺得心中沒底。
……
此刻,蕭巋與張天健正在武帝的皇宮内。
武帝還沒有來,他們隻能等候。
“天健,真的能行嗎?”蕭巋小聲詢問張天健。
張天健笑道:“姑父您就放心吧,按我們練習的來,絕對不會有問題。”
張天健話音剛落,便見幾個人走了進來。
當間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雖然穿着便服,但張天健一猜便知他是武帝宇文邕。
張天健偷眼打量宇文邕,與自己想象的并不完全相同,似乎更加内斂些。
蕭巋和和張天健趕忙起身施禮:“梁國蕭巋拜見皇帝陛下!”
宇文邕點點頭淡淡道:“梁主請坐!”
宇文邕的原意本打算與母後和姐姐共進晚餐,一家人說說體己的話,可母後卻非要将蕭巋和姚僧垣拉進來,這讓他頗有些不快。可母後的面子他不能駁了,故而他對蕭巋的出現多少有些不滿,稍許冷淡也在情理當中。
共進晚餐的人不多,宇文邕與叱奴太後一桌,襄陽長公主與神武郡公窦毅夫妻二人一桌,蕭巋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一桌,張天健與姚僧垣一桌。四桌八人兩兩相對,正好圍成了一個了一個正方形。
衆人剛剛坐定,那個與蕭巋同坐一桌的少女便對宇文邕說:“舅舅,既然是家宴,何不請皇後同坐?”
少女話音剛落,宇文邕臉色便沉了下來,他沖着女孩道:“此事我自有主張,倩兒勿須多言。”
誰知少女毫不示弱:“四方尚未平定,而突厥強盛,願舅舅抑情撫慰,以天下蒼生為念。還須借助突厥之力,則江南、關東不能為患。”
少女語驚四座,全場一片寂靜。
張天健好奇地望着這個女孩子,小小年紀有如此膽識的确不易,尤其是她的見解,毫無疑問是有遠見卓識的。
“陛下,你難道不覺得倩兒的話很有道理嗎?”叱奴太後看着兒子道。
宇文邕沉默不語。
叱奴太後意味深長道:“陛下應以大局為重,若是倩兒說的不在理,你大可當作沒聽到。”
思索了片刻,宇文邕點點頭正色道:“的确有理!”
“既然倩兒說的有理,何不宣皇後共聚晚餐?”叱奴太後趁機勸道。
“是!母後!”宇文邕轉頭對内侍命令,“來人,宣皇後來此參加宴會!”。
“是,陛下!”内侍應諾轉身欲去後宮宣召皇後。
“等等!”宇文邕突然叫住了内侍,起身笑道,“還是我親自去吧!這樣有誠意一些!”
借着武帝離開之際,張天健小聲地向姚僧垣詢問:“這個女孩子是何許人?”
“她叫窦倩,是襄陽長公主與神武郡公窦毅的獨女。據說此女生來不凡,剛出娘胎頭發就長過頸項,三歲時這頭發就已經與她的身高一樣長短了。武帝對她非常喜愛,自幼就将她養在宮中。”
張天健恍然大悟,窦倩就是後來嫁給李淵大名鼎鼎的窦皇後。
“那武帝與皇後之間又是怎麼回事?”張天健又問道。
姚僧垣在周多年,對很多事情适之頗深,他歎了口氣道:“突厥占盡塞外之地,擁有數十萬兵力,志在侵犯中原。武帝即位後,為得突厥之力滅掉齊,派遣使者與突厥邀約聯絡,木杆可汗答應将女兒阿史那氏嫁給武帝。保定五年,武帝遣使帶上皇後禮儀行宮到木杆可汗王庭禦帳迎接阿史那氏。可木杆可汗同時答應了與齊訂立婚約,對周懷有異心。使者以仁信禮義相勸說,但木杆可汗不聽。正巧遇上雷風大作,吹毀突厥的篷帳,十多天都不停止。木杆可汗大為恐懼,認為是上天降下的懲罰,這才準備好禮儀送阿史那氏與武帝完婚。阿史那氏抵達長安,武帝親自出宮迎接,并立她為皇後。武帝對阿史那皇後十分敬,但擔心寵愛阿史那氏會被突厥控制,于是疏遠了阿史那氏。”
說話間,宇文邕已攜皇後到了。
張天健張眼望去,阿史那皇後果然容貌美麗,舉止有度。
杯觥交錯間,宇文邕對叱奴太後舉杯道:“母後,孩兒敬您一杯,祝母後身體安康!”
聽發武帝的話,那些煩心的事不由又浮上叱奴太後心頭,她歎了口氣道:“眼下的事哪一件能讓人覺得安心?過一天算一天吧,或許真到了閉眼的那天,才算是真正清淨了。”
說罷,叱奴太後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宇文邕眉頭緊蹙,也将酒飲了,卻一言不發。
場中氣氛頓時尴尬起來,就連蕭巋和姚僧垣這些外人都覺得不自在起來。
就在此時,張天健突然起身道:“陛下,我偶得一個故事,想博太後得一笑,望陛下恩準。”
宇文邕見面前這個少年如此善解人意,此時情形又特殊,他巴不得有人能打破眼前的尴尬,便毫不猶豫同意了:“呃?好,好,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