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螃蟹最好的做法,那自然應該是清蒸。
将新鮮的螃蟹洗刷幹淨,再通過靜放的方法清除其體内污物,便可捆紮起來放入蒸籠。
經過清蒸加工的螃蟹保留了本身的鮮美,如果再準備些簡單的蘸料,那自然是是錦上添花。但是真正的美食愛好者,或是懂得吃螃蟹的人,吃螃蟹時還要配以黃酒。這是由于就可以去腥,同時黃酒裡的甜味還能起到增鮮的作用,這便讓螃蟹和黃酒成為了絕配。
在趙啟明看來,現在已經錯過了食用螃蟹最好的季節,冬天的螃蟹也肯定沒有重陽節前後肥美。但也正是食材可能不盡如人意,那就更應該注重螃蟹的加工和吃法。
吳縣的縣令對陽澄湖附近很熟悉,沒用多長時間就找到了新鮮捕撈的螃蟹。陽澄湖邊很少能看得到人家,就像趙啟明還沒到吳縣時看到的那樣。所謂的漁家其實就是當地的漁民,占用了湖邊碼頭的草棚,做船客生意的地方。
在趙啟明到來之前,漁家就已經準備好了螃蟹,這會兒剛放進蒸籠,盡管還難以聞到香味,但趙啟明已經迫不及待起來。
這草棚蓋在湖邊,僅供來往的船夫或是行人歇腳,沒有圍牆可以遮擋,但吳縣的縣令讓漁家提前生了火,以便趙啟明在等待螃蟹蒸熟的時間裡,在草棚裡烤火取暖。
“這就是黃酒?”周福沒覺得冷,拿起桌子上的酒壇來聞,然後想起的朝趙啟明道:“味道不錯,但是不夠烈。”
“這是用來吃螃蟹的,酒如果太烈那就是喧賓奪主。”趙啟明接過酒壇,然後朝漁家喊道:“店家多拿些黃酒,我們自己熱酒,别忘了多準備些酒具。”
吳縣縣令是穿着官服出來的,身後還跟着衙役,那店家就算不認識縣令,也知道這些客人身份高貴,所以趙啟明的話剛說完,店家就開始忙活着熱酒。
“馬縣令也坐吧。”趙啟明朝吳縣縣令招呼道:“要說吃螃蟹,馬縣令肯定是行家,這陽澄湖的螃蟹怎麼吃,我還要請教馬縣令才是。”
聽到這話,馬縣令急忙起身,然後朝趙啟明行禮道:“少監能來吳縣,是在下的榮幸,理應盛情款待才是。不過螃蟹雖然鮮美,卻實在難等大雅之堂,少監如果願意的話,我再讓人去吳縣買些食材過來。”
“有螃蟹就行了,不用太麻煩。”趙啟明不在意道:“山珍海味哪裡都有,既然來了陽澄湖,那就應該吃螃蟹,不然就等于沒來,馬縣令覺得呢?”
“少監說的是。”馬縣令笑着道。盡管趙啟明很是和善,但他官職低微,絕不敢和趙啟明還有徐少監同坐,便去監督漁家處理好螃蟹。
徐少監是關中人,對吃螃蟹不感興趣,隻當是來當作陪的,不過等待的過程之中,他見趙啟明心情不錯,便請教道:“小侯爺剛才說絲綢作坊不能建在湖邊,是考慮到絲綢作坊可能污染環境?”
“有這個原因。”
“那不知這污染環境,到底是何意?還請小侯爺明示。”
在工業社會沒有到來的公元前,根本沒有環境污染的概念,因為這個年代山清水秀,沒有大的城市和鄉鎮,也不存在工業污染,環境問題自然無從談起。
趙啟明其實也不确定,絲綢作坊對湖水的污染有多嚴重。事實上他的瓷器作坊也有污水,流入泾河也沒有影響河流附近的農田。但他知道如果絲綢作坊建在湖邊,就肯定對水質産生影響。而如果水質有了變化,高品質的陽澄湖大閘蟹将不複存在,作為美食愛好者,趙啟明就算可以不在乎周圍的農田,也要為了大閘蟹挺身而出。
他認真的朝徐少監道:“環境污染主要指的是污水,絲綢織造過程中會産生大量的污水,既然作坊建在湖邊,那這些污水就肯定會流入陽澄湖,對湖中的魚蝦産生影響。”
聽到這話,徐少監有些為難道:“缫絲産生污水,在下的确有所耳聞,但陽澄湖如此之大,作坊的污水應該不會對水質産生影響。”
“絲綢作坊的規模很大,不是普通的作坊可比,長年累月所産生的污水自然也更多。”趙啟明很想用陽澄湖大閘蟹來打比方,但是徐少監對大閘蟹沒有興趣,他也隻能道:“污水會導緻魚蝦沒辦法生存,湖邊的漁民如果沒辦法繼續捕撈,那他們連吃飯都成為問題,我們的絲綢作坊可不能鸠占鵲巢,影響了當地百姓的生計。”
其實就連趙啟明那個年代的官員,都不太在乎經濟發展對環境所産生的影響,更何況是根本沒有環境污染這種概念的漢朝官員。徐少監沒辦法理解絲綢作坊可能會影響當地漁民的生計,聽趙啟明說到這裡,表面上若有所思,但其實并沒有放在心上。
趙啟明看出徐少監對此不是很在意,便換了個方式道:“污水會對魚蝦産生影響,也會影響到耕地,如果耕地受到影響,種出來的桑葉品質不過關,蠶蟲就沒辦法吐出蠶絲,這麼說徐少監應該能明白吧?”
聽到這話,徐少監臉色微變。
他當然知道蠶蟲無法吐絲,就意味着絲綢織造的沒辦法獲取原材料,而無法獲取原材料,建造出來的絲綢作坊就成了擺設,更重要的是沒辦法上繳絲綢給宮裡,這絕對會影響到以後的仕途。
想到這裡,徐少監不敢再忽視污染問題,便朝趙啟明道:“要是小侯爺覺得此地不合适,那現在就重新選址也是可以的,隻是這吳縣到處是河流胡泊,如果擔心絲綢作坊的污水,那這吳縣恐怕就沒有合适的地方了。”
“當然是有的。”徐少監的态度有了變化,這讓趙啟明很是欣慰。盡管他提出保護環境是為大閘蟹挺身而出,徐少監不敢輕視環境問題也是為了政績,但隻要大家有杜絕污染的共識,那就好說話了:“剛才徐少監也說了,吳縣到處是河流和湖泊,我們現在讨論的隻是胡泊,但是除了胡泊還有河流,河流裡的水處于流動狀态,即便污水進入河道,也基本可以去往下遊,并且最終入海,這樣就能最大限度的減少對本地的污染。”
徐少監抓住了重點,朝趙啟明确認道:“小侯爺的意思是,絲綢作坊隻要建在河邊,就不會影響耕地中的桑葉?”
“那就要看具體的選址了。”趙啟明聞到了蒸螃蟹的香味,轉頭看去發現蒸籠已經開始冒出蒸汽,這讓他有些魂不守舍:“用來灌溉的河流,最好不要有污水流入,所以除了選址要在河道附近,還應該盡量選擇河道的下遊,這樣的話就算有污染,也能把影響降至最低。”
徐少監跟上了趙啟明的思路,深以為然的說道:“小侯爺果然想得周到,在下明白環境污染是何意了,以後絲綢作坊的選址會以此為原則,保證不影響當地的水質。”
說這些的時候,螃蟹已經蒸好了。
周福對趙啟明和徐少監的談話根本不感興趣,早就跑去湖邊看人釣魚去了。
眼看着螃蟹蒸好,馬縣令去把周福招呼過來,等周福充滿期待的坐下時,擺放着金黃螃蟹的蒸籠,便已經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