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
趙啟明橫躺在地上,旁邊的案幾擺着四個空盤。
他剛剛吃了來到這裡之後的第一頓飽飯。
一盤韭菜炒雞蛋,一碗白菜炖豆腐,外加兩個雞腿,以及大白米飯。要放在他那個年代,這隻是普通上班族打個電話就能叫來的普通外賣。而他作為堂堂侯爺,卻吃的痛哭流涕。
因為老媽子們養豬大戶的出身,做的東西實在難以下咽,而他自己本身也不會做菜,所以三天時間下來,他幾乎是用純粹的理論知識,用了很大的力氣和才智,努力與堅持,才終于教會老媽子們使用“炒”這種烹饪技巧。
而在此之前,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炒菜”的概念。
雖然食用油已經存在了,但“智慧”的古代人民居然沒想過用油來做菜。所以這個時代所謂的烹饪,用到最多的方法,是無論什麼食材都統統扔進鍋裡,加些調料用水煮。
這也是這個年代的所謂“菜肴”全部都是湯湯水水的原因。
但除了湯湯水水之外,這個時代的所謂菜肴還莫名其妙的寡淡。
趙啟明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事主要怪漢武帝他奶奶。
因為太皇太後尊奉黃老之道。就像愛看《養生堂》,逼着全家一起頓頓白蘿蔔,聲稱是在養生的老太太。
而這位太皇太後不僅自己尊奉黃老學說,還成功把封建迷信帶到了貴族圈子。
于是,上至太皇太後,下至侯國夫人,很多人都吞服丹藥上瘾,以“鉛中毒”為榮。仿佛在這個年代,沒把自己吃的臉色發黑拉不出屎,就不打好意思出門跟人打招呼。
好在侯府比較理智。當然更可能是因為窮,總之多年來都沒有形成這樣的風氣。
但不吃丹藥歸不吃丹藥,日常生活中卻多少受到了黃老學說的影響。就比如飲食,老百姓想吃肉吃不上,貴族們卻崇尚素食,口味清淡,連最基本的鹽都不肯多放,跟清規戒律一樣。
所以趙啟明剛開始教老媽子做菜的時候,居然遭遇到了“多放一把鹽就是信仰問題”的謬論,偏偏他還無法破除迷信,所以不得不擡出小侯爺的身份進行全方位的恐吓,迫于淫/威老媽子們才逐漸妥協。
這條路走得異常艱辛啊。
但無論如何,老媽子們已經學會了“炒”,并且已經被強迫養成多放一把鹽的習慣,以後隻要這幾位老媽子不要在哪一天突然打算重操舊業,回老家繼續當養豬大戶的話,飲食問題算是解決了。
很好。
趙啟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呻吟了一聲,然後坐了起來。
案幾上的飯菜被一掃而空,現在隻剩下幾個空盤子。
但也就是這幾個空盤子,讓趙啟明陷入了思考。
自從意識到這個年代“陶瓷”技術還處于萌芽狀态之後,他才逐漸發現,家裡所用到的容器基本以“陶”為主。像他今天打碎的那個花瓶,無論再怎麼不倫不類,客觀來說都已經是最先進的技術,而且價格不菲,随随便便就值幾千株。這樣的價格,侯府當然是消費不起的。所以像昨天打碎的青瓷花瓶,整個侯府也沒有幾件,吃飯用到的基本都是陶盤陶碗。
這讓他有點看不順眼。
怎麼說也是堂堂侯府,用這麼寒酸的泥盤子泥碗,這太丢人了。
所以,他打算為侯府燒一出幾套真正的陶瓷。
精美絕倫的青花瓷就算了,白瓷還是要有的。
因為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幾個白瓷的盤子,裝上不那麼難吃的菜肴,也能讓人食指大動。
而且,如果真的成功的話,說不準這東西還可以賣出一些,貼補一下侯府的家用。
反正趙啟明覺得自己有些過于無所事事,所以這個想法在他看來,是挺好的事。
想着這些的時候,書房的門打開了。
趙啟明以為是錢管家來了,迅速換了個姿勢,端端正正的跪坐。
結果走進來的是細柳。
于是趙啟明緊繃的身體又放松下來。
不過既然都已經坐好,他也沒打算重新躺回去。
得好好用功,做些準備工作了。
畢竟,他不是學習陶瓷工藝的專業,隻是在幫那個陶瓷工廠跑貸款的時候,去工廠裡參觀過幾次。所以,想要把陶瓷工藝在這個年代實現,他首先得回憶一下關于制作陶瓷的流程。
細柳沒敢打擾趙啟明,輕手輕腳的收拾着碗筷。
趙啟明的注意力逐漸集中起來,回想着那個陶瓷工廠的一切。
但很快他就發現,他不可能根據記憶,把陶瓷的所有的流程都想起來。
甚至不算那些細節,僅僅隻是大緻的幾個流程,他也已經記不清楚。
那這要怎麼辦呢?
趙啟明想了想,很快就有了辦法。
他忽然想起,除了原料之外,貌似燒陶和制瓷技術其實差不了太多的樣子。
或者可以說,瓷器工藝就是燒陶技術的升級版。而這個年代雖然還沒有好的瓷器技術,燒陶技術肯定是有的。那麼現在他隻要掌握瓷器技術和燒陶技術的不同,做一個升級不就行了?
這麼想着,趙啟明很快就有了進展。
他想起那個廠長曾經說過,陶與瓷最大的差别除了原料,剩下的就是爐溫和上釉。
他十分激動,打算立刻記下來,于是豪邁的大手一揮:“細柳,給本侯爺拿紙筆!”
“紙?”細柳正跪坐在地上,拿着托盤收拾着碗筷呢,聽到這話茫然的看着趙啟明。
“差點忘了。”趙啟明一拍腦袋:“現在還沒紙,用的是竹簡。”
細柳眨了眨眼,然後細心的問:“小侯爺要寫東西嗎?”
“對。”
細柳放下托盤,拿來了竹簡和筆墨。
趙啟明看着這些東西,撓了撓臉。
他不會毛筆字啊。
有點為難的捏着毛筆,回憶着電視裡那些古代人寫字的樣子,先把姿勢找準了。
這個時候,跪坐在旁邊的柳絮也已經磨好了墨。
于是趙啟明有模有樣的蘸了蘸墨汁,然後咳嗽一聲,在展開的竹簡寫下“白泥”二字。
……真他/媽醜啊。
趙啟明自己都不忍直視,覺得丢人極了,于是偷偷斜着眼睛看了看跪坐在旁邊的細柳。
結果小丫頭片子居然流露出崇拜的表情。
真是個審美獨特的姑娘啊。
當然,也有可能是這丫頭根本就不認識字。
趙啟明覺得過幾天要找人教細柳寫字。不過現在,既然這丫頭都不認識字,他也就不覺得字醜丢人,索性就放開了手腳,按照自己習慣的簡體字模式,把想起來的東西都記錄下來。
很快,竹簡上就寫滿了字。
不過趙啟明卻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對了,你知道附近哪有燒陶的作坊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