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被阻武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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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隴關丢失,使得後秦不得不退據雍城(今鳳翔縣),以防河西。
而河西若想從隴右東入關中,雍城就是第一座需攻克的堅城。
雍城是一座古老城池,曾做秦國國都一百餘年。
其位于雍水河之北、紙坊河以西的黃土台原上,城垣平面呈不規則方形。
雍城高大堅固,易守難攻,由于人口較少,事實上其已變成一座軍城。
後秦在城内常年駐紮有數萬精銳,由隴西王姚碩德親自統領。
平陽之敗後,隴西軍團已成為後秦最後一支精銳大軍。
這天,隴西王府内,姚碩德正在看朝廷發來的調兵指示。
由于荊州軍攻勢猛烈,武關一線岌岌可危,朝廷想調隴西軍團東援。
姚碩德看完朝廷來信,扭頭看向跟随他出征的兩位姚氏年輕一輩姚訓、姚詳。
“朝廷讓咱們盡快撤軍東還,支援武關一線戰事。”
“什麼?如此一來,雍城不就空虛了?萬一河西軍東犯,怎麼辦?”
姚碩德長歎一聲,唏噓道:“放心吧,河西軍暫時不會來!”
“啊,這是為何?”
“因為那個衛朔不想便宜了晉人,他巴不得咱們與晉人打個兩敗俱傷。”
“隻要這最後一支精銳耗在武關前線,日後河西便可兵不血刃拿下關中。”
“啊?那……那幹脆不撤軍了,大軍繼續駐守雍城,抵禦河西。”
聞言,姚碩德苦笑道:“不撤不行啊!”
“眼下武關戰事緊張,荊州軍随時有可能破關而入。”
“難得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姚訓滿臉期盼地看着叔爺爺,在他眼中姚碩德是羌族中最有本事之人。
因為整個後秦疆域,幾乎是姚碩德一人打下,連那個名震天下的大都護也對他贊譽有加。
大都護曾多次公開表示,姚碩德是後秦中唯一一個稱得上名将的人。
甚至姚詳認為,近年來,河西之所以沒進犯關中,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姚碩德還在。
用中流砥柱來形容姚碩德,一點兒也不為過。
果然沒讓姚詳失望,隻聽姚碩德輕聲道:“當然不是。”
“隻要咱們速戰速決,以最小代價解決東線晉軍,再迅速回師西線即可。”
“你倆下去準備一下,大軍即刻東撤。”
太甯二十年,十一月,姚碩德率三萬精銳密出雍城,回援東線。
大軍輕裝簡從,除了武器铠甲,不帶任何辎重物資,以最大限度地保證行軍速度。
至于物資補給,姚碩德提前派出快馬,通知沿途郡縣提前準備好糧草,以供大軍補給
如此既可以保證充足補給,也絲毫不耽誤行軍速度。
接到隴西王姚碩德将令,沿途各郡縣的太守、縣令等官員不敢怠慢,迅速将幹糧、草料放置路邊,靜候大軍來取。
三萬人、六萬匹戰馬每日所耗物資不是個小數目,為了不給地方小縣找麻煩,姚碩德一般隻在大城停歇。
姚碩德從雍城出發,一路經右扶風、始平國、京兆郡等郡縣,風塵仆仆趕向了武關。
……
在武關城下,晉軍中軍大營内,渾身上下全是血污的楊佺期正垂頭喪氣地跪在地上。
頭盔已經不知丢到哪裡去了,包頭發的布巾也掉落地上,渾身滿是破痕,盔甲更是東一塊西一塊散落着。
“把他給我拉出去砍了!”荊州刺史殷仲堪暴跳如雷地喝道。
幾名親兵聞聲上前,正要将楊佺期拉下去。
旁邊殷顗忙出言道:“使君且慢,今雄關未破,卻先殺大将,不吉也!”
已冷靜下來的殷仲堪,看到楊佺期狼狽不堪的樣子,不由長歎了一口氣。
他沖那些親兵擺擺手道:“算了,爾等下去吧。”
親兵們先是一愣,連忙應道:“諾,小的遵命。”
雖然被免除一死,可楊佺期依舊失魂落魄地跪在那裡,嘴中喃喃自語。
“刺史大人,末将該死呀!五千弟兄攻了十天十夜,死傷過半!”
“原本都已登上武關城頭,可最終還是沒能攻下,導緻近三千兄弟白白丢了性命。”
“使君,末将回去該如何去面對他們親人!”
楊佺期淚流滿面,黑乎乎的臉上,被淚水沖出一條條溝壑。
在他充滿歇斯底裡的聲音中,讓人感到一陣莫名的哀傷和凄涼。
殷仲堪黯然無神地看着楊佺期,心中亂如麻。
除了一開始大軍進展順利外,在剛過去的十幾日裡,荊州軍困頓于武關城下不得寸進。
楊佺期親自率領五千精兵日夜不停地利用撞車、雲梯等器械攻城。
有好幾次都差點兒攻下城頭,結果還是被關内守軍反擊出來。
如此反複數十次,十幾日下來,城上城下的屍首已經堆積如山,雙方死傷慘重。
眼看一個月将過去了,曾經想要縱馬關中、滅亡後秦的壯志,在這座不大卻足夠險要的武關城下被擊得粉碎。
五萬多人馬圍着武關日夜攻打,連荊州最勇猛善戰的将軍楊佺期都被派了上去,依然是飲恨關下。
想到這兒,殷仲堪心中不由一陣火大。
憑什麼人家衛朔謀取西北、劉裕橫掃青兖就能秋風掃落一般容易,偏偏輪到他就一頭撞了個滿頭包。
殷仲堪原本打算在這次‘舉世矚目’的北伐中一鳴驚人,讓别人知道他殷仲堪不僅僅隻會誇誇其談,也是一員名将,好趁機洗刷殷氏之恥。
可一連近一個月拉鋸,荊州軍在武關城下硬是難再進一步。
巨大的失敗徹底讓殷仲堪失去了冷靜,生怕步了先人殷浩後塵,情緒愈發急躁不安。
最後,殷仲堪無可奈何地揮揮手,無力地說道:“楊将軍,此戰失利與你無關,你先下去休息吧。”
等親兵扶着楊佺期離去,殷仲堪頹然地跪坐在上首,對北伐前景不由悲觀起來。
沉寂許久之後,殷仲堪終于擡起了頭,然後低聲問殷顗道:“兄長,為什麼大都護不從隴右出兵關中?”
“若河西人在隴右響應,我荊州軍怎會打得如此艱苦?”
殷顗聞言循聲望去,卻見之前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堂弟殷仲堪。
此刻眼中正露着無助和迷茫的眼神,如同一個迷路地孩子在祈求幫助一樣。
殷顗心中一痛,不由黯然長歎起來。
作為殷仲堪心腹、親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殷仲堪對此次北伐傾注了多少心血。
甚至說對方賭上了全部身家也不為過,原本殷仲堪想憑借北伐立功來擺脫桓玄壓制。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和殷仲堪都低估了後秦實力。
總覺得後秦在河西面前不堪一擊,那也不過爾爾。
殊料,僅僅一個武關,便讓數萬北伐大軍挫于城下一個月。
要是按照這種打法,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打到長安,收複關中。
看着依然巍巍屹立的武關,想起過去一個月中噩夢一般的經曆,再想起一點動靜都沒有的隴右河西軍,殷仲堪心中怒火再也壓制不住。
“若是河西軍出兵關隴,說不定此刻我們早會師長安了。”
聞言殷顗不由冷笑着反問:“河西為什麼要出兵關中?”
“兄長此言何意?難不成衛直元打算一直袖手旁觀?”
“先不說大災過後,河西有沒有餘力出兵關中。”
“即便河西心有餘力,可兄長仔細想一想。”
“假若荊州與河西合作最終打下了關中,那這關中該交由誰來掌管?朝廷?還是河西?”
“那衛大都護野心勃勃,恐怕早對關中垂涎三尺,怎麼願意替他人做嫁衣裳?”
“與其如此,不如放手讓朝廷來取,等後秦與我們打到兩敗俱傷時,衛都護再站出來收拾殘局,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