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江東初亂
一p
在關中、河北即将迎來大變時,江東局勢也不安穩,各方蠢蠢欲動。
隆安元年(公元396年),正月下旬,孝武帝司馬曜被葬于隆平陵。
孝武帝之死,結束了朝中持續多年的主相争鬥的政治格局,中樞大權盡歸司馬道子。
但江東并未因此而恢複平靜,地方實力派對此深感不滿,各方蠢蠢欲動。
兖州刺史、前将軍王恭首先發難,意欲起兵清君側,以改變目前朝中局勢。
而司馬道子自是不甘示弱,在心腹建議下,決心先削弱王恭兵權。
按計劃,會稽王準備先在朝中剪除其同黨,而後再下诏剝奪王恭兵權。
隆安元年,二月初,司馬道子采取明升暗降之法,剝奪了王珣掌握的人事大權,将吏部尚書一職交由其心腹王國寶接任。
解決掉王珣後不久,司馬道子又下诏罷免了王恭弟弟王爽職務。
面對司馬道子步步緊逼,王恭也沒閑着。
他一邊暗中整頓兵馬,以備不時之需;一邊四處聯絡各地刺史、将領。
在各方鎮中,最為王恭看重者,當屬北府大将劉牢之、荊州刺史殷仲堪兩人。
劉牢之還好說,畢竟從屬于王恭,在三言兩語拉攏、逼迫下,悍然投靠了王恭
而北府舊将來投,讓王恭實力驟然膨脹,成為當前名副其實的江東第一藩鎮。
然而,在王恭看來,這還遠遠不夠。
于是,他又派人聯絡荊州刺史殷仲堪,相約共讨王國寶。
消息傳至荊州,殷仲堪還沒怎樣,反倒讓荊州土皇帝桓玄興奮起來。
這麼多年來,桓玄一直被朝廷排擠、打壓,郁郁不得志。
之前他曾試圖借朝廷北伐謀取江州刺史之職,殊料殷仲堪兵敗武關、孝武驟然病逝讓桓玄一切謀劃付之東流。
原本他一腔不甘正沒處發洩,今王恭相約起兵,無疑讓桓玄感到有機可乘。
與桓玄蠢蠢欲動不同,荊州刺史殷仲堪因武關之敗,導緻自身實力大損,對起兵清君側一事猶豫不決。
但桓玄知道,當下他唯有打着殷仲堪旗号,才好介入此事。
于是,他親自出馬勸說殷仲堪。
“王國寶與使君、王将軍、王尚書等幾人素來不和,如今他已經把持了朝廷大權,又與堂弟王緒互為表裡。”
“日後假若王國寶想謀害什麼人,恐怕也沒有做不成的。”
“王将軍乃天子舅舅,向為朝野所重,王國寶即使有心,恐也不敢立即對其動手。”
“反倒是使君,您根基薄弱,又不幸遭遇武關大敗,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若在下所料不錯,用不了多久,王國寶将極有可能拿使君開刀。”
“而明公先前隻是被先帝越級提拔,才有幸成為一方大員。”
“朝野上下全都認為使君雖有才能,卻不适合擔任方鎮大員。”
“萬一王國寶以朝廷名義下诏,征召使君出任朝廷官職,再以殷顗為荊州刺史,那使君将如何自處呢?”
當慣了土霸王,即便這個土霸王不怎麼名副其實,可殷仲堪依然不舍得進京受罪
他聽了桓玄的話,不由憂心忡忡道:“我也一直為此擔憂,不知南郡公可有對策?”
“眼下前将軍王恭疾惡如仇,相約使君一同起兵,以肅清朝堂中奸臣。”
“明公不要拒絕,而應即刻修書推王恭為盟主。”
“王國寶乃奸邪之輩,天下人所共知。”
“一旦起事,必将引來四方響應。”
“隻要誅殺了王國寶,不僅将禍患扼殺于搖籃之中,還将立下齊桓晉文那樣的功業。”
桓玄處心積慮撺掇殷仲堪附和王恭,自然是不懷好意。
眼下桓玄實力已夠,可缺少大義名分,他急需通過大事件來讓自己站到台面上來。
鑒于荊州軍實力大損,若殷仲堪參與清君側行動,勢必要依仗桓玄。
如此一來,桓玄不僅可進一步擴大個人影響力,還将有可能借機左右逢源。
在桓玄不斷蠱惑下,殷仲堪對清君側一事不由心動起來。
不過,在征詢部下意見時,卻遭堂兄殷顗激烈反對。
殷顗對殷仲堪還是有一定影響力,而聽了堂兄勸谏後,殷仲堪又變得憂疑不定起來。
後來,殷仲堪左思右想,終于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先表面上答應了王恭請求,可暗中卻按兵不動。
原來殷仲堪認為,一旦王恭起事,京口距離建康僅僅二百多裡,而荊州與建康遙遠。
雙方一東一西,相距甚遠,根本無法有效呼應。
所以,他不打算冒然起兵東下,而是準備先觀望一二。
殷仲堪自以為慮事周全,卻不知将王恭害慘了。
原來,王恭對此信以為真,以為殷仲堪真将與他一同起兵。
于是,大喜過望的王恭,随即在隆安元年二月下旬,對外發布檄文,起兵清君側。
他馳書四方,曆數王國寶罪狀,在京口校兵,做出一副将向京師開進的迹象。
當讨伐檄文傳入建康時,司馬道子司馬道子、王國寶還在想如何才能剝奪王恭兵權。
在檄文中,王恭并未擴大打擊範圍,而是将矛頭直指王國寶。
這一做法十分高明,起碼讓會稽王置身事外,不會全力幫王國寶與王恭對抗。
而這一舉措也為日後王國寶伏法埋下伏筆。
王恭發布檄文後,原天子舊臣立馬活躍起來。
他們紛紛遊說司馬道子,蠱惑會稽王棄車保帥。
司馬道子本身并沒有什麼雄才大略,完全依靠宗室身份才得以位居高位。
如今王恭欲起兵消息傳來,不僅讓他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
在王珣、徐邈等不斷勸說下,會稽王竟漸漸相信王恭目标隻是王國寶一人,與他無幹。
不得不說,會稽王還是太稚嫩,怎麼鬥得過老奸巨猾的王珣等人?!
思前想後,他最終決定采納王珣和車胤等意見,以解除王國寶職務為條件,平息兵戈。
除了王恭以外,孫泰、劉牢之、桓玄、劉裕等各方勢力都在關注建康的一舉一動。
結果讓衆人大跌眼鏡的是,王恭大軍還未離開京口,司馬道子一方已自亂方寸。
眼下僅僅隻是王恭檄文傳到建康,不說北府劉牢之遠沒有動身,而荊州刺史殷仲堪更是在坐觀成敗。
客觀來說,假若最終殷仲堪一直不出兵,劉牢之也按兵不動,單靠王恭麾下,是絕對打不下建康的。
若是司馬道子、王國寶果斷一些,趁起事之初各方猶豫不定時,迅速出兵京口,說不定早将王恭明正典刑了。
隻可惜,膽小怕事的司馬道子根本看不到破敵良機。
在天子舊臣蠱惑下,他采取了舍車保帥策略,下令逮捕了追随多年的心腹王國寶。
就這樣,在王恭的檄文送到建康七日之後,朝廷下令賜死了王國寶。
殺了王國寶後,司馬道子又給王恭寫了封書信。
書信中,會稽王不顧臉面,深刻檢讨了以往所犯錯誤,并再三請求與王恭和解。
王國寶之死,讓王恭頓時失去了繼續起兵借口。
哪怕他再不甘心,也隻好暫時先按下内心沖動。
江東爆發的這一場鬧劇,不僅沒有平息内部矛盾,還讓朝廷顔面大失,威望大跌。
除此之外,還各方實力派看清了朝廷虛弱之本質。
南方天師道、荊州桓玄、徐州劉牢之、青州劉裕、蜀中世家等等,再也沒人将健康朝廷當一回事,為接下來方鎮崛起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