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蜀地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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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江陵起兵到擒殺會稽王父子,桓玄前後隻花了月餘時間。
然當桓玄剛取得中樞大權,西邊卻傳來噩耗――梁州刺史桓希被毛璩所殺。
其實早在起事之前,桓玄就曾暗中拉攏過益州刺史毛璩。
他向毛璩承諾,隻要對方願站到荊州這邊,事成後将加封毛璩為散騎常侍、左将軍。
然毛璩一心忠于晉室,不僅不接受桓玄拉攏,還扣留了荊州使者。
當時桓玄起兵在即,便沒顧上找毛璩算賬。
但為以防萬一,他特地命桓希都督梁州諸軍事,以部将王異據涪城、郭法駐宕渠、師寂防巴郡、周道子守白帝,專門防毛璩東進。
殊料,毛璩也不簡單,不愧為名将之後。
在桓玄舉事後,他也悍然起兵勤王,不僅向遠近州郡發布檄文,列數桓玄罪狀。
他還親率巴東太守柳約之、建平太守羅述以及征虜司馬甄季之等衆,成功擊殺桓希等人。
接着毛璩率軍屯駐白帝,宣布與武陵王司馬遵共同起兵,準備東征荊州。
毛璩共調集了三萬兵馬東征,并兵分兩路。
兄弟毛瑗率兵一萬出外水;參軍谯縱率兵一萬出涪口;他自己率一萬殿後。
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參軍谯縱率領的那一路軍,走到蓬溪縣竟發生了軍事嘩變。
谯縱麾下大多由氐人組成,原是成漢‘國人’。
雖然成漢已滅亡近五十年,但氐人依然對江東沒什麼歸屬感。
尤其那些氐人豪強渠帥,早對晉人把持蜀地大權感到不滿。
但因大晉強盛,氐人豪強不敢對外表露不滿、野心。
而今桓玄作亂,大晉帝國即将崩潰,讓氐人豪強看到了再度割據蜀地的希望。
于是乎,在某些人暗中煽動下,氐人士卒無不對遠征江陵心生怨恨。
士卒們一邊行軍,一邊大發牢騷、抱怨。
“我等皆為蜀中氐人,為何要跑到遙遠的江陵去打仗?”
“就是,就是!荊揚之争乃晉人内部紛争,與我等氐人何幹?”
“桓玄乃當初滅成國之大司馬桓溫後代,其坐擁富庶荊襄,麾下兵精将勇。”
“我們才一萬多人,這麼冒冒然然前去,跟送死有何區别?”
“哼!刺史大人出身豪門,隻會管自家前途,哪裡在意我等死活?!”
“與其到江陵白白送死,不如反了他娘的!”
“對,沒錯!左右是個死,還不如打回成都、殺了刺史,自個兒逍遙快活。”
氐人士卒你一句,我一句,逐漸變得怒氣沖天,隻差有人站出來振臂一呼。
巴西人陽昧,乃益州豪強出身,曆來野心勃勃、不是本分之人。
如今他看到軍心浮動,竟不加以疏導,反而跟着蠢蠢欲動。
他默思良久,不動聲色地将軍中變化一一看在眼中。
等火候差不多時,陽昧悄悄找到平素與他關系密切的偏将候晖。
侯晖乃氐人渠帥出身,是目前這支軍隊的主心骨,大部分氐人都聽他指揮。
“候将軍,卑職有要事奏明,不知将軍願意不願意聽?”
“但說無妨。”
陽昧乍着膽子道:“我軍奉命遠征江陵,然軍中卻頗有怨言,不知将軍對此有何看法?”
候晖鷹鈎鼻子微微上翹,陰鸷的雙眼射出兩道冷森森的寒光。
其實,這事本就是候晖命人謀劃的,如今被陽昧看破,他心中不由緊張起來。
但由于暫時摸不清陽昧态度,他也不好直接向對方吐露心曲。
他冷着一張臉,讓陽昧看不出任何異樣,好久才從牙縫間迸出一句。
“不知參軍有何想法?”
陽昧沒有從侯晖臉上看出一絲異樣,不由欽佩對方城府深沉。
連他這個非氐族出身的外人都聽到了風聲,侯晖又豈會充耳不聞?
說不定人家早謀劃好了一切,隻是不想讓他知道罷了。
但陽昧深知,假若他不能加入其中,必将被接踵而來的風暴吞滅。
因此,他主動挑明了來意。
“眼下軍心可以利用,若趁機發動兵變,則大有可為。”
“你想讓某掉腦袋嗎?”候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陽昧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他知道候此非侯晖真心話,遂不理會對方,繼續煽動蠱惑起來。
“不是在下故意說喪氣話,照目前這态勢,恐怕不等咱們走到江陵,士卒多半已逃亡。”
“到時剩下你我兩人,如何能打下江陵?回去之後必受刺史責罰。”
“當然了,搞兵變事關重大,光靠你我肯定不成,必須得争取谯參軍支持。”
“谯參軍出身蜀郡大族,在蜀中甚有威望,由他出頭則大事可成。”
見陽昧說到這地步,侯晖不好再繼續打馬虎眼,開始跟陽昧認真謀劃起來。
兩個人湊到一起,商量好大一陣子,直到覺得萬無一失了,才去找谯縱。
谯縱自幼聰明好學,又足智多謀,為人小心,謙和重義,時常助困扶危,因而在蜀中當地威望較高。
當看到候晖、陽昧領着幾十個精壯士卒來到他大帳内,谯縱不由心頭一緊,心想來這麼多人來幹什麼?
隻見候晖上前恭身施禮道:“谯參軍,末将有要事禀奏。”
“何事呀?”谯縱滿臉疑惑道。
“大軍不能再往前走了。”侯晖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看法。
“為何?”谯縱大驚失色道。
“大家都不願去江陵白白送死,所以末将想讓參軍帶領大家回蜀地。”
“你……你們這是要嘩變嗎?”谯縱臉色大變道。
這些天他也聽到了一些風聲,曾也擔心士兵發生動亂。
如今他最不願看到的一幕終于發生了,但兵變可不是鬧着玩,弄不好自家小命不保。
于是谯縱霍然起身,開始疾言厲色地斥責侯晖、陽昧,試圖讓兩人打消兵變念頭。
但事已至此,侯晖、陽昧兩個野心家豈會半途而廢?
于是,兩人不顧谯縱再三反對,直接逼着谯縱當了衆人頭頭。
哪怕谯縱又是跳河、又是上吊自殺,也不能改變衆人擁立他的決心。
陽昧、侯晖互相一使眼色,周圍士卒紛紛圍上來,齊呼道:“願擁谯參軍為主。”
在左右威逼之下,谯縱終究還是當上了叛軍頭頭,并下令進攻涪城。
侯晖、陽昧等得便是這句話,遂後隊變前隊,前隊變後隊,鼓噪着向涪城殺去。
涪城守将乃益州刺史毛璩弟弟毛瑾,他壓根兒沒想到東征大軍會嘩變。
結果事發倉促,根本來不及阻止人手守城,直接被叛軍攻入城中。
毛瑾力戰多時,渾身上下多處受傷,最終體力不支倒地,被叛軍殘忍地割下頭顱。
叛軍殺掉毛瑾後,遂擁谯縱為益梁二州刺史。
雖然打下了涪城,但谯縱卻高興不起來,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已沒了回頭路。
他看着其他幾個興奮不已地叛軍将領,搖頭歎息道:“這一次老夫被你們害慘啦!”
“将來谯氏若有滅族之禍,也都因爾等之故。”
“我們殺死毛瑾,毛璩豈能肯罷休,肯定會派兵來讨伐我們。”
“甭說毛璩派兵來,就是他親自來,我們也會打敗他。”
說這話的叫谯明子,乃谯縱兄弟。
他與谯縱被逼謀叛不一樣,谯明子有野心,想學劉璋、公孫述、李雄之輩割據蜀地。
他見哥哥說這等喪氣話,不由覺得谯縱膽子太小。
谯縱厲聲道:“你懂什麼?你們覺得老夫是在害怕毛璩、害怕江東嗎?”
“不,不是!”
“老夫怕得是關中雍王,你們覺得雍王會眼睜睜任由我們割據蜀中?”
不過,此時侯晖、陽昧、谯明子等人已被即将到手的榮華富貴迷花了眼,哪裡聽得進谯縱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