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三才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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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渡口邊,崔浩與王仲德并肩站于碼頭,望着河上密集如織的船隻,感慨萬千。
兩人曆時一個多月,先經三晉,又穿關中,最後過蕭關北上,吃了不少苦頭,才走到這裡。
據船家介紹,從渡口過河向西,就是河西轄地。
“嚯,人好多啊。”
“兩位有所不知,自宣布科考以來,每天都有無數讀書人,經此渡口前往河西。”
“西秦上下都是傻子嗎?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大批人才投奔河西?”
“噓~小郎君,小聲點兒,被那邊鮮卑人聽到就麻煩啦。”
船夫先是小心地向四周觀察幾眼,又刻意壓低聲音給兩人解釋起來。
“當初鮮卑人确也曾派人截留過往士子,不成想惹得河西上下勃然大怒。”
“大都護當即遣三萬鐵騎南下,越過洪池嶺,在金城對岸耀武揚威。”
“逼得西秦國主不但将截留士子悉數放還,還将撺掇者、主事者一律斬首賠罪。”
“經此一事,西秦再不敢攔截士子渡河。”
“哦,原來如此。”崔浩、王仲德兩人這才恍然大悟。
“聽說在西北西秦也算一方霸主,為何會畏懼那個大都護?”
“嘿嘿,西秦以前确實挺強,三河王在世時,也曾多次進犯河西。”
“不過,自今年五月份與衛大都護争奪河西霸權失敗後,西秦便老實不少。”
“那一仗打得是天昏地暗,西秦糾合秃發部落、後涼,三方聯合發兵數萬騎兵北上。”
“誰知被大都護不到兩萬步卒,打得全軍覆沒,至此再不敢嚣張啦。”
“哈哈哈,沒想到你一小小船家,懂得挺多嘛。”
“兩位小郎君過譽了,小的哪裡懂得多?”
“不過是常年迎來送往,見識的人多,聽得也多,才懂那麼一點。”
“船家,還有位子嗎?”
正當崔浩、王仲德向船夫打聽烏亭大戰細節時,突聞身後有人高聲叫問。
船夫不敢怠慢,急忙轉身,高聲回道:“有,有啊,哪位客官要坐船?”
崔浩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正大踏步往碼頭走來。
他遠遠望去,頓覺此人器宇軒昂、卓爾不凡。
來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王鎮惡,他一路上緊趕慢走,總算順利來到渡口。
“小郎君也要渡河西去?”
“咦?船家好眼力啊。”
“哈哈哈,不是小的眼力好,而是小郎君一副書生打扮,定是去河西參加科考。”
“喏,旁邊那倆跟小郎君一樣,你們倒是可以結伴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順着船夫手指方向一瞧,王鎮惡恰好與崔浩打了個正着,他友好的朝對方點點頭。
“在下王鎮惡,北海劇縣人,不知小郎君高姓大名?”
“閣下與前秦丞相王公猛同鄉,不知……”
“那是在下祖父。”
“哎呀,沒想到竟遇見王公後代,失敬失敬。”
“在下清河崔浩,這位是祁縣王仲德,見過王兄。”
聞言王鎮惡眉頭微微一皺,據他所知,衛朔一向敵視世家,治下河西推行之政策,均以壓制、削弱世家為要,甚少有世家名士願為其效命。
對于王鎮惡異樣的目光,崔浩早有所料。
隻是他家情況較為特殊,且清河崔氏早已不複當年盛況,再加上他也非常很看好衛朔,這才不遠千裡前來投奔。
“崔郎君也是去姑臧嗎?”
“沒錯!”
“小弟雖是豪門出身,但多年戰亂,家資早已不豐。”
“當初關中大亂,浩本欲随父母回歸家鄉,誰知途中竟被丁零翟钊截留。”
“在下滞留中原數年而無所作為,今聽說河西欲行科考,不論出身簡拔人才,遂拜别父母前來碰碰運氣。”
“兄長乃名相之後,為何不前往長安求職,怎也千裡迢迢來到河西?”
“姚苌乃弑君之輩,既無苻堅之雄,又無慕容垂之奸,隻不過無恥了些,雖興盛一時,卻不會興盛一世。”
……
崔浩、王鎮惡、王仲德三人皆非一般人,很快就熟絡起來,都被對方才學傾倒,很快成莫逆之交。
在船行期間,三人言談甚歡,其他兩人十分仰慕前秦丞相王猛。
“王兄,聽說當年王公臨終時,曾再三禁止王家後代出仕,不知是為何故?”
“難不成王公早看出前秦前途不妙,這才力阻後人出仕,以免惹禍上身?”
“差不多是這個原因。”王鎮惡微微颔首,肯定了崔浩猜測。
“祖父臨終前,曾說前秦統治不穩固。”
“胡漢分制之策,為前秦崩潰埋下隐患。”
“他擔心日後王家受到牽連,才再三力阻王家出仕。”
“可惜當時族中誰也沒能理解祖父苦心,在下也是時至今日才想明白。”
“這也是在下不看好姚苌的原因,後秦與前秦一脈相承,同樣推行胡漢分制,未來終免不了分崩離析。”
“而河西卻不一樣,據在下所知,大都護一向堅持胡漢共治,力主化胡為夏,此路雖難,卻根基紮實。”
“原來如此,那個大都護倒也非常人可及。”
……
旅途非常美好,沒過多久,客船順利到達對岸。
剛走出船艙,崔浩、王鎮惡、王仲德三人明顯覺得與對岸截然不同。
之前在對岸不敢高聲講話的船夫、商賈、普通旅客,好像卸去什麼重擔,一下子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衆人呼朋喚友,絲毫不顧忌周邊持刀警戒的河西軍。
崔浩三人也仿佛被周圍人感染,膽子大了不少,指着周圍景色品頭論足起來。
“伯淵、仲德,你們快看那些士卒,他們身上竟穿着用紙制成的铠甲。”
忽然王鎮惡一聲驚呼,吸引了崔浩、王仲德注意。
看到府兵身上紙甲,三人均感萬分震驚。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印象中脆弱地紙張怎能用來制作铠甲,這不是拿士卒性命開玩笑?
王鎮惡更是無比失望,被他視為明主的衛朔,竟是個漠視士卒生命的屠夫。
“伯淵,這就是你看好的河西?”王仲德不由嗤笑起來。
“算啦,算啦,我看你倆也别去參加什麼科考啦,還是随我去江東吧。”
他原本就不怎麼樂意來河西,全是被崔宏父子逼迫所緻,這下總算輪到他出口惡氣。
被王仲德鄙視,崔浩竟無言以對。
他也沒想到,滿心歡喜來河西,誰知當頭迎來一棒。
恰好有一隊府兵路過,崔浩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扯住都伯胳膊。
“敢問諸位,爾等為何身着紙甲?這紙甲在戰場上擋得住刀槍劍戟嗎?”
原本都伯突然被路人攔下,心下十分不滿,正要大發光火,卻發現其人竟是一副讀書人打扮。
他猛地打了個激靈,一下子想到來人有可能是來參加科考的士子。
又猛然想起軍候大人叮囑,急忙強壓下内心怒火,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解釋起來。
“小郎君有所不知,紙甲乃河西軍制式裝備,凡廂軍、府兵皆人人一副。”
“諸位别看紙甲不起眼,但在戰場上有了它,足以保護士卒不受傷害。”
“胡說八道,紙張那麼脆弱,怎麼可能保護士卒?”王仲德滿臉不敢相信。
“别說諸位懷疑,在下以前也不相信。”
“然衆所周知,河西軍成軍以來,紙甲就随其腳步征戰四方。”
“烏亭大戰時,面對數萬鮮卑騎兵騎射,河西軍傷亡寥寥,全托紙甲防護有力。”
“眼下河西軍士卒早已将紙甲視作最重要裝備之一,隻是紙甲損耗率太高,一場大戰下來幾乎不堪再用。”
聽了都伯解釋,崔浩、王仲德、王鎮惡三人總算釋然了,同時愈發覺得河西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