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燕皇吐血
近來,對後燕而言真可謂屋漏又遭連夜雨,參合陂大敗引起朝野一片嘩然。
如果說被河西軍擊敗,大家都能接受,畢竟河西公認實力強大。
而此次偏偏是被北魏擊敗,且還是丢了代地、盛樂,猶如喪家犬一樣的拓跋人,簡直讓很多人無法容忍。
所有人都清楚這次兵敗的後果,會令朝野和民衆對太子徹底失去信心。
一個接連戰敗的人,有何資格去統領一個國家?
偏偏這個時候,身為後燕擎天柱石的慕容垂,在怒急攻心之下竟又病倒了。
眼下慕容垂真的是悔不當初,早知有今日之禍,當初就該廢了慕容寶太子之位。
哪怕讓慕容麟這個奸詐兒子上位,也比廢物一樣的慕容寶強。
隻可惜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參合陂一敗,讓後燕七萬精銳一朝盡喪。
每每想起這些,慕容垂都恨不得将慕容寶碎屍萬段,以消心頭之恨。
為了避免遠征軍全軍覆沒,他立即給慕容寶下令放棄平城,全軍撤回幽州。
……
受參合陂大敗影響最大者,莫過于太子慕容寶。
其與拓跋珪交手以來,兩戰兩敗。
易水之敗或可拿一時疏忽做借口,而此次參合陂之敗,徹底将他不懂軍事又剛愎自用等壞毛病,給統統暴露出來。
後燕立國以來,從未經曆過如此慘敗,其中數十将佐被俘被殺,直系精銳折損過半。
可以說,這一戰直接将後燕争霸天下的資本徹底打沒了。
退保平城之後,慕容寶一邊收攏殘兵,一邊整軍通過蒲陰陉撤往幽州。
慕容寶深知,經此一敗,後燕将再也無力與北魏争鋒,代地肯定也守不住。
思來想去,他隻好先退回幽州再做打算。
另外,他急于返回,也是擔心有人向在慕容垂進讒言,廢掉其太子之位。
……
這日,薊城城外,一隊數百人的騎兵正向城門疾速奔來,為首者正是從代地星夜趕回來的太子慕容寶。
由于擔心後方有變,他一接到撤軍旨意,立即将大軍交由範陽王統領。
本人則馬不停蹄,晝夜疾奔,僅用不到五天,便從平城回到了薊城。
回來之前,慕容寶已接到密報,知道慕容垂對他十分不滿,不由心懷惴惴。
進了城,慕容寶縱馬便向城内疾奔而去,不多時,他和衆侍衛抵達了行宮外。
所謂行宮,不過是原刺史府罷了,位于薊城中心,占地兩百餘畝,氣勢恢宏。
自從燕軍收複幽州後,慕容垂暫駐薊城,刺史府便成了臨時行在。
慕容寶剛翻身下馬,竟見次子慕容會從大門内奔出,心中不由一直欣喜。
說起來慕容寶能坐穩太子之位,除了大哥慕容令、母親大段氏餘蔭眷顧外,也跟慕容垂喜歡慕容會有關。
清河公慕容會多才多藝,很受慕容垂器重。
慕容寶出兵讨魏時,慕容垂便派慕容會代太子掌管東宮之事,待遇和慕容寶一樣。
當年慕容垂派慕容農鎮守遼東,又将慕容會派過去曆練,直到近日才回來。
甚至有多次,慕容垂都暗示慕容寶立慕容會為世子。
然慕容寶寵愛小兒子濮陽公慕容策,立世子意圖不在慕容會身上。
隻不過擔心觸怒慕容垂,慕容寶遂采取了拖延之策。
可眼下他已然失寵,急需慕容會支持來鞏固太子之位。
于是,他臉上罕見地露出笑容問:“會兒何時回來的?你皇爺爺怎麼樣了?”
“兒臣給父親請安,剛回來沒幾天。”
慕容會先給慕容寶請禮問安,而後壓低聲音提醒道:“父親小心應對,近來皇爺爺心情十分惡劣,前後已經杖斃好幾個内侍、宮女了。”
“并且兒子還聽說,皇爺爺前幾天又暈倒了。”
慕容寶聞言渾身一震,對慕容垂病重感到又喜又憂。
喜的是,慕容垂這一病,估計也就再沒心思折騰了,他的太子之位也将穩如泰山。
憂的是,一旦此消息傳出,必将引起周邊勢力蠢蠢欲動,燕國将面臨巨大危機。
這時,一名内侍出來,對慕容寶躬身施禮道:“太子殿下,陛下召殿下進去。”
……
從古至今,無論哪個王朝遭到重大打擊,或者出現重大軍事失敗,都會引起内外震蕩。
對内會追究相關責任人,将有一大批人為此丢官去職,嚴重者還會導緻王朝傾覆。
後燕也不例外,從前年出征西燕,到今年征讨北魏,連續遭遇重大失敗。
先是西征失敗,随即被迫退出并州。
而在南征過程中,燕軍先勝後敗,先是被迫與南朝大晉議和,退出徐州北部。
接着又因大軍南征,最終導緻易水慘敗,連幽州也被北魏奪走。
這一連串的失敗使燕國上下充滿了悲觀情緒,盡管慕容垂已極力想重振士氣,可效果卻不明顯。
直到今年收複了幽州,情況才有所好轉,卻又因參合陂大敗,讓一切努力付之東流。
參合陂之敗影響力太大了,一下子讓後燕軍心、士氣跌落谷地。
近來各地官員辭職、挂冠而走者,不計其數。
朝野上下對慕容寶表現極度失望,要求廢除其太子之位的呼聲日益高漲。
内外巨大的壓力,一下子使慕容垂病倒了。
當慕容寶進來時,正好看到父親慕容垂病恹恹躺在榻上,旁邊有段元妃照顧。
他連忙走進房間,跪下行大禮,“兒臣參見父皇!”
慕容垂在段元妃攙扶下坐起身體,直勾勾盯着兒子慕容寶,一語不發。
直到在慕容寶将要承受不住壓力時,他才用沙啞的聲音緩緩道:“把你單獨叫來,并非是想追究戰敗責任,而是想弄明白參合陂大敗的真正原因。”
将心中不滿強行壓下,慕容垂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慕容寶,又道:“朕把話挑明,絕不會廢掉你的太子之位。不過,你也不得隐瞞任何細節,将大戰經過一五一十講述清楚。”
“假若敢有一絲隐瞞,朕絕不輕饒!”
“太子,你可聽明白了?”
“兒臣明白。”
“那好,你起來。”
“謝父皇!”慕容寶惴惴起身,垂手立于一邊。
“說吧,到底發生了何事?竟導緻我軍慘敗!”
慕容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父親慕容垂,斟酌再三道:“父皇,兒臣以為我軍之所以會兵敗參合陂,關鍵是拓跋珪狡詐奸猾,誘使我軍一步步中了魏軍圈套。”
“當然了,這裡面也有孩兒一部分責任,兒臣不該麻痹大意、小觑拓跋珪。”
“兒臣個人覺得,此次失敗根本原因在于勞師遠征、糧草不濟。”
“還有嗎?”慕容垂不置可否道。
“這……這個,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有什麼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
“諾!除此之外,拓跋珪派人到處散……散播謠言……”慕容寶戰戰兢兢道。
“散播什麼謠言?!”
被慕容垂銳利目光一盯,慕容寶不由有些心慌,登時說了實情。
“拓跋珪到處散播父皇去世消息,兒臣擔心父皇安危,隻……隻好率軍撤退,不……不料走到參合陂時,被魏軍鐵騎追上,結……結果全軍覆沒。”
聞言,慕容垂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看來朕還是高看你了,說你是廢物那都侮辱了廢物二字。”
“你這點本事連令兒一分都不如,你說朕如何放心把大燕江山交到你手上?”
慕容寶忍不住反駁道:“父皇,大哥是厲害,可他已經去世多年了。兒子雖然不成器可這麼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混賬!”慕容垂一聲怒喝,粗暴地打斷了慕容寶,兇口劇烈起伏。
說實話,如若不是看到慕容垂卧病在床,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加上其話中隐隐透露出來的廢黜之意,慕容寶也絕不敢頂撞慕容垂。
然而他卻不知,他這樣一副有錯不改的樣子,深深激怒了慕容垂。
原本慕容垂出于穩定局勢考慮,強行壓下了内心不滿,如今壓抑在兇中的怒火、悔恨等各種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
他怒視着慕容寶道:“不要再給朕狡辯什麼,你有幾斤幾兩,難得朕還不清楚麼?”
“朕現在真的十分後悔,當初不該将七萬大軍交到你手上。哪怕讓趙王來做,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局面。”
“父皇,你别提趙王啦,這次要不是趙王麻痹大意,兒臣怎麼會被魏軍偷襲?”
“放屁!”
慕容垂終于暴怒了,他渾身顫抖,指着慕容寶惡狠狠道:“你,你……你自己一手葬送了大燕七萬精銳,不僅不思悔過,反倒将責任推到他人身上,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忽然之間,慕容垂感到眼前一陣陣發黑,嗓子眼一陣發癢,接着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仰面直接向後倒了下去。
“父皇,父皇。”
“陛下,陛下。”
在場衆人大驚,段元妃一邊扶住慕容垂,一邊大喊:“太子,快去找太醫!”
慕容寶忙不疊地跑出去,對外面的内侍大吼道:“速去傳太醫!快去!”